在古驰《Exquisite Gucci》系列中，亚力山卓 ·米开理用各种符号，来展现了他对于品牌、流行文化、男性形象的思考。

作为这两年最具话题度的领域，NFT 的艺术市场上总是充斥着各式各样的 PFP（头像）类型项目——从最初获得严肃艺术领域认可的 Crypto Punks 和 Bored Ape Yacht Club，再到去年村上隆与 RTFKT 工作室一同推出的 Clone X 都是如此。

这些看似复制粘贴，实则变化万千的人物，都是基于算法生成而来：艺术家和团队设定好初始的元素、概率——譬如 Clone X 里面人物的基因、穿着，又譬如 Crypto Punks 里每个像素小人的颜色和佩戴元素——随即生成一万个不同的人物形象供藏家购买。

这些 PFP 类型的艺术项目，从某种程度上便是一种“符号”的象征：作为基底的人物形象是一个“符号”，通过它人们能够直观了解到这是哪一个项目；附加于人物之上的基因、配饰、职业身份，同样也都是不同的“符号”，它们让初始的人物们获得了不同的身份、定义甚至于价值。这种符号与符号的叠加，让所有的作品看上去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但同时又充满着不同。

或许 NFT 艺术品和元宇宙世界离我们大多数的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但“符号”与“符号”的叠加并非新鲜事物。不管是 Maurizio Cattelan 的《The Comedian》在日常符号之上叠加艺术价值的符号，还是各种品牌之间的跨界合作，其实都是基于一个基底的“符号”产生的变换。

古驰创作总监亚力山卓·米开理自上任以来，便一直都专注于解读符号这件事情——只不过跟 NFT 世界里的 PFP 项目不同，他的基底“符号”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而是古驰品牌本身。不管是秀场上出现的那些流行文化形象，还是与艺术家、其他品牌共同推出的跨界合作，也都是用不同的“符号”给这个基底注入新的解读方式。

《Exquisite Gucci》秀场由镜面打造的魔幻效果

在刚刚发布的古驰《Exquisite Gucci》系列中，米开理则进一步展示了自己的“符号术”。秀场邀请函，就如同系列名字《Exquisite Gucci》一样，灵感都来自于一款传统的游戏 Exquisite Corpse。邀请函被做成了一个可以随机组合的换装小册子。在册子里，过往系列中的秀场造型被分割成了头、身、腿三个部分，任由观众随机组合出自己喜欢的搭配。在这里米开理便已经开始了自己对于符号组合的游戏：过往系列中的造型搭配，本身就是一个个既定的“符号”，在拆解和重组过后，又成为了新的“符号”。

这种对于过往“符号”的拆解和重新解读，同样也呈现在了秀场之上。经典的红色丝绒套装，以新的面料并饰以皮革镶边和铆钉的元素走上镜面舞台，为这一男装标志注入了朋克化的转折。商务套装则以搭配运动头巾、手套的形式展示给观众。男模穿着着传统意义上更具女性气质的吊带、胸衣从后台走出。即便这是一场发生在女装周的秀，伸展台上的绝对主角依然是男士西装。

而后两者又是米开理本人希望通过这场发生在女装周的男装秀所想要传递的观点。“我并非宣告，规则无关紧要，可以随意打破。我只是认为，当整个行业都已对某种形式习以为常，我们是时候用另一种方式来开启与男性的对话。”米开理在与 Tim Blanks 的对谈中表示。

这些看似被赋予了“性别流动”、“无性别”等“符号”的造型，其实并非是米开理创作的出发点，而是最后观众、媒体解读出来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在自己创造的“男性符号”之上又一次叠加的“符号”。这并非是一件坏事，但当我们被这种“叠加的符号”培养出思维惯性的时候，他没有接受这样的结果，而是选择开启新的视角来看待男性形象这一问题。我们不应该把去性别或者女装男穿这样的概念看作是米开理对男性的定义，自始至终他都在强调着这是自己视角中的男性而不是可以被粗暴划分的某个特定人群。

这种对于既有“符号”的质疑，也构成了《Exquisite Gucci》秀场的另一部分核心。在此前与杂志《Vestoj》的采访中，米开理便表示：“ ‘GG’标志本身就是一个流行符号。就像是 Andy Warhol 曾经说过的那样，流行符号本身就是有着一种特殊的力量。”符号能够给予一件物品额外的价值。如果米开理在一件古董夹克上贴有“GUCCI”的商标，那是否让这件衣服就变成了古驰的？又或者说，米开理创作的很多东西被认为是“很古驰”的是因为他本身就处在创作总监这个位置上？

在《Exquisite Gucci》秀场上，这种质疑便是由古驰与阿迪达斯的联名开启。阿迪达斯本身就是一个具有很强文化符号意义的运动品牌：在80、90年代的嘻哈社群里，阿迪达斯是社群精神的象征（RUN-D.M.C还凭借着自己的歌曲《My Adidas》获得了品牌的一纸广告合约），是一种认同感的代表。在俄罗斯，山寨的阿迪达斯同样是 Gopnik 这一青年群体所共同推崇的符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迪达斯便是一种街头、草根精神的“符号”。作为奢侈和地位象征的古驰则是代表了另一端的“符号”。

米开理并没有直接将“GG”符号“挪用”至阿迪达斯的运动装束之上。相反的，他让阿迪达斯经典的三道杠元素、三叶草的标示，成为了西装、针织衫、手套、帽子等等一系列单品的绝对主角。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坊间流传的山寨单品之上的组合，却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秀场并成为了关注的焦点，本身就是在挑战观众对于“符号”的看法——在古驰的西装上贴满阿迪达斯的“符号”，是否就会让它原有的版型、剪裁、面料等等高级时装的象征大打折扣呢？我们喜欢古驰的时装究竟是因为这个品牌符号赋予的额外价值，还是服装本身？

就像是设计师 Laura Whitcomb 说的那样，Logo是当下文化中的艺术。“符号”本身的叠加就会带来新的解读和含义。当模特身着饰有阿迪达斯标志的运动面料长裙走上《Exquisite Gucci》秀场的时候，这条原来由 Whitcomb 设计、并由 Madonna 穿着的长裙，同样也在“符号”的叠加上被赋予了新的解读视角：米开理借由“符号挪用”的形式，为 Whitcomb 的原作注入了新的内涵，而这条本身就诞生自“符号挪用”的作品是否就如同 Dapper Dan 的设计一样，在时间的长河里获得了正名？

这个问题，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显然有不同的答案。但就像是那些已经被视为严肃艺术的 PFP 项目一样，这些问题的答案本身并不重要。时间会赋予这些叠加的符号属于自己的价值，而至于评判的标准，那也已经是后来者的事情了。

撰文：Toby

编辑：Ne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