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要摘那遥不可及的星,做那些不可能做到,或者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站在舞台上那种幸福感,就像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
”
正值周末,繁华热闹的上海新天地,车流穿梭,人来人往,但并不脑人。行人或三五成群谈笑闲聊,或形单影只匆匆赶路。从北京出发时,天气有些凉了,上海这个时候气温刚刚好,街上的人大多穿个外套或风衣,花花绿绿的人群,像一张张流动的水彩画。
穿过几个大型的shoppingmall ,拐过两条街巷,就到了我们和郑云龙约定的采访地点——一家酒店位于一层的酒吧。室内深邃的色调,颇具设计感的装饰有几分摇滚年代的feel,个中不乏音乐元素,小提琴和单簧管的陈列错落有致。
室内,节目组正有条不紊地选景布光。我坐在酒吧临街的露天小院里,看着刚刚这番景象。忽然想到,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又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初来上海融在如织的人流中的郑云龙是否有过孤独和茫然?而如今有着“魔都一秒男”之称的他走在如此热闹的街上,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这时手机收到微信,郑云龙已经到了大堂。赶紧去迎他,走到门口,他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来了。高高的个子,带着口罩,穿着长外套,是他惯常的装束。简单地寒暄几句,他开始化妆,我忙着做采访前的准备。
一个小时后,节目录制开始。他坐在我面前,黑白格衬衫,清清爽爽。浓密的眉毛,清亮的眼眸,阳光的笑容,有几分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在导演最后调试机位的间隙,我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番。
彼时的他,不是《摇滚年代》中狂放不羁的摇滚巨星,也不是《我,堂吉诃德》中风流浪漫的逍遥骑士,更不是有着双重人格的“变身怪医”。
他是音乐剧演员,郑云龙。
从一年到一秒,嚎啕大哭
“我是音乐剧演员郑云龙”,他这句自我介绍,在《声入人心》第一季的第一期和最后一期给我印象最深。
尤记得最后一期首席总决赛中,他用拳头抵在胸口,哽咽着说的这番话: “我跟丁辉说过一句话,我说我们在这个舞台上输赢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被人看见了。 我今天站在这里,我因为我是一个音乐剧演员而骄傲。 ”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中分的刘海微卷着自然地垂在额头两侧。 他的这种神态和这样的装束,后来成了我对音乐剧演员的注脚之一。
认识郑云龙就是从这个节目开始的,而后他获得了超高的人气,由他主演的音乐剧和话剧遂获得了广泛关注,几乎一票难求。
2019年,郑云龙出演了三部音乐剧和两部话剧。 这些演出基本上开票就售罄,火爆程度可谓前所未有。 2019年年初,郑云龙正在湖南录节目,音乐剧开票那天下午他在宾馆休息,本来快睡着了,这时进来几条微信,消息汇聚成一个信息点——他主演的音乐剧开票一分钟售空。 他一惊,本能觉得不可思议,就赶紧起来自己搜寻售票的网站,随后又看到朋友发各种售罄的截图,恍然,一切都是真的。
整个音乐剧圈的人都在转发这条消息。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这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快乐和幸福,必须要共享的。
“嚎啕大哭! ”那一刻郑云龙的反应只有这四个字。 说这句话时,他有些哽咽。 “因为我经历过一年都卖不出去票的时期,突然从一年变成了一秒。 你想想,这有多幸福。 ”说完他从水果盘里夹起一块水果大口地吃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孩子似的得意。
时间回溯到2013年,刚从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毕业的郑云龙口出狂言,“以后我要让剧场坐满人。 ”候,郑云龙借着酒劲说了这番话。 那时他就单纯地想说说大话,根本没想到何时能变成现实。 然而仅仅过了六年的时间,现实竟远超出预期。 “啪啪打脸! ”他用两只手形象地比划着。
郑云龙的视线又落在了桌上的水果盘,夹了一个蓝莓吃。 没吃两口,就酸的鼻子嘴巴都皱在一起。 我打趣道,他这样子就跟买不到他演出票人的表情似的。 他一边摆手说着“蓝莓不要吃,太酸了。 ”一边笑着表示“那我只能尽量多演一些场”。
作为音乐剧演员,很多人都经历过“台上的演员多于观众”的窘境。 郑云龙也如此,有时要演员把大把的票送出去。 比如后天要开始演出,今天剧组或者团里就会统计工作人员都要多少张票,几十张到上百张都送出去。
“因为不送,它也就浪费了。 送别人可能还会有人来看。 票卖不出去,放在手里面,那座位就永远是空着的。 ”讲到这些时,郑云龙垂下眼帘。 再抬起头,感觉他清亮的眼眸,有些感伤。
好在,六年的时间,郑云龙坚持下来了。 “我不知道我离开了音乐剧的舞台,还能做什么职业维持生存。 我没想过,我是一个对别的东西都完全不开窍的人。 ”他没有把这种坚持上升到多么高的境界,仅仅是喜欢和热爱。
“做任何事情,你坚持不一定会成功的; 但你不坚持,你是肯定不会成功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对,就这么简单。 ”
这次采访郑云龙,正逢音乐剧《摇滚年代》第二轮演出开始前几天。 那阵子,他都在忙着彩排。 其实,2018年他受邀出演《摇滚年代》中的Stacee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 给他发出邀请的是同为音乐剧演员的好友刘令飞,身兼制作人的刘令飞是个摇滚乐迷,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让郑云龙演这个角色,但在看过一些演员之后,怎么都觉得不对。 在刘令飞心中,那个年代美国成功乐队主唱的标准配置,是有着很好的外形条件,以及一头飘逸长发。 于是刘令飞找到了郑云龙。
两人在刘令飞家楼下吃烤串时,开始郑云龙一连摇头,因为他对摇滚乐没多少了解,在此之前从来不听国外的摇滚乐,剧中乐队的名字基本上都没有听说过。 再加上他以前也从来没有演过这种角色。 摆在郑云龙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演唱的难度太大,调都非常高。 要知道《摇滚年代》仿佛是一部摇滚歌曲点唱机,剧中歌曲全部来自上世纪80年代风靡一时的经典摇滚歌曲,尤其是同一时期的华丽金属歌。
这些是他最初拒绝的原因,后来又成了他必须在短时间要做的突破。 没有捷径,只能恶补。 他开始大量听这些乐队的原创音乐,慢慢了解其创作和表现风格。 然后再学习模仿他们的唱法,嗓音控制,以及情绪的表达方式。 终于,他完成了这次向百老汇经典的挑战,重塑了一个充满梦想与激情的摇滚巨星。
这个他最初比较排斥的Stacee,现在是他最喜欢的角色之一。 因为Stacee,那种近乎夸张的无拘无束让他演起来很过瘾。 这种过瘾还体现在他奔放的外在和内心的孤独形成的强烈反差。
站在舞台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
走出舒适区需要勇气,2019年对此郑云龙有了更多的感受和体验,体现在他走上了话剧舞台。 在首次尝试话剧《漫长的告白》之前,他经历了一段长达四个月的犹豫。 《漫长的告白》的导演徐俊看完《信》的首轮演出后,就来邀请郑云龙出演剧中才高气傲的男主角陈中行。
在经过近四个月的犹豫期,郑云龙决定接受这个挑战,他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我还要学习很多东西,所以必须去尝试一下,哪怕失败了也没关系,因为还会有别的机会。 ”
起初徐俊给过郑云龙话剧故事大纲和几大段台词。 当时他以为这些就是全剧最重要的戏份了,没想到陈中行每一次出场的台词量都很大。
话剧表演与音乐剧完全不同,台词功底与表演节奏需要另一种训练方式。 “刚开始时,我拿到一段超过一千字的台词会有点茫然,不知道用怎样的节奏把这场戏演下来。 不像之前演音乐剧拿到一段歌谱,即使戏份很多,脑子里都会有个大概的方向,自己会做些调度设计。 但是面对这些话剧台词,我有点不知劲儿往哪儿使。 ”
他特别感谢徐俊导演对自己的耐心指导,渐渐把握了节奏的控制,比如用什么样的状态说,如何交代背景,每一段词的重心给谁。 有了这样的一个过程,《漫长的告白》第一场谢幕的时候,郑云龙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辛苦并幸福着,之前的担忧烟消云散。
而另一部话剧 《德龄与慈禧》带给郑云龙的压力更大。 这部由何冀平编剧、司徒慧焯导演,江珊主演,卢燕、濮存昕特别出演的话剧,强大的主创阵容让他顿觉自己的“渺小”,心里那种胆怯又浮现出来。
好在剧组温暖友好的创作的氛围,稍微减轻了他的一些压力。 “听说江珊老师是你的偶像? ”他马上笑着更正“是女神”。 在剧组里江珊特别愿意跟郑云龙开玩笑,知道他害羞话不多,常常会逗他。 “相处熟了以后,我发现江珊老师是一个台上台下很不一样的人,很可爱很顽皮。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吃饭聊天。 ”,
剧组的另一位前辈是郑云龙非常敬重的卢燕老师,他称呼她为“卢奶奶”。 至今,他仍记得在天津排练期间跟卢奶奶第一次见面对词的情景,前一天晚上,他紧张得几乎没怎么睡。 但是见面后他感觉卢奶奶非常亲切,待他像自己的家人一样。 “她说孩子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演戏很真诚。 我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因为只有真诚的东西才是会打动人的,才能让观众相信你是真的。 ”
2019年9月11日,话剧《德龄与慈禧》在北京保利剧院拉开帷幕。 回忆首场演出的情景,郑云龙称上半场手都是抖的, 上台的前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台上会是什么样子。 演出结束后,面对观众对他台词功力的夸赞,他则谦虚地表示还有很多地方有待进一步改进。 但并不遗憾,因为“这些瑕疵是舞台艺术的魅力,没办法重来,错了就是错了。 这个经历,可以让我受用一生。 ”
因为出场稍晚,《德龄与慈禧》每次开场时,郑云龙都会坐在台口看。 从德龄入宫开始,看看光绪年间台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人来人往,时代风云更迭,都浓缩在这样一个神秘而充满魅力的舞台世界。
这些年,郑云龙已记不清站上多少次舞台; 记得清的是,只要在舞台上,他就尽情享受舞台上角色的人生。
“站在舞台上那种幸福感,就像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 ”他说这句话时简明扼要,掷地有声。
演完一场戏就像跑了一次马拉松
郑云龙出生在山东青岛,山东人简单直接的性格与镌刻在这座城市当中的艺术气质,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他身上。 他的音乐天赋很大程度上遗传了曾是京剧演员的母亲,两三岁的时候他就时常跟随母亲去演出,在后台长大的他对后台最深刻的印象是一个个巨大的道具箱,这些于儿时的他,仿佛是蕴涵着舞台奥秘的奇妙机关。
郑云龙第一次知道音乐剧,是初中的时候看音乐剧《猫》的现场。 虽然看不太懂,但他被音乐剧这种独特的表达形式深深感染。 用音乐讲述故事、表达感情给了他无比新奇的吸引力。
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是郑云龙人生的第一个重要节点。 从小一直没有离开过青岛,也从来没有住过寄宿学校,上大学是他第一次离开家,尽管也有对人生地不熟的忐忑,但这些远被对大学生活的憧憬、期待冲淡了。 所以他坚持不让父母送,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来了北京,开始了四年大学的加速成长期。 他形容大学生活是“小孩突然长大的过程”。
“如果跟19岁刚刚踏入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的郑云龙有一次隔空对话,你想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什么? ”
“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他脱口而出。 “因为“那个时候还是有点贪玩。 ”
如果说从青岛到北京,是郑云龙的第一次远行。 那么第二次就是2016年从北京到上海。 这个“远”不是地域的距离,而是心的距离。 在上海,他没有任何人脉,朋友圈里也没有上海人,之前去上海演出几乎不做过多停留,那座时尚都市对他是完全陌生的。 还有就是北方长大粗线条的他,能否适应南方细腻精致的生活方式等。
郑云龙的勇气在于这些他都来不及细想,就已经来到了上海。 因为他得到了出演经典音乐剧《变身怪医》的机会。 “我太喜欢这个戏了,如果因为顾虑原来的工作和新的生活环境,而放弃这个戏,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每做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通自己的工作,内因绝对大于外因。
郑云龙所说的这个机会,称得上是过五关斩六将。 因为《变身怪医》的演员面试非常严格,初试大概有300人,复试剩下10个人,而郑云龙的角色就留下两位候选者。 排练的过程,对他来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拿到这个上学的时候天天练、唱、看的剧本; 忧的是准备的过程非常痛苦,因为要随时切换两种极致的性格,表演难度极大。
“那段时期精神压力非常大,导致神经衰弱,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能靠吃安眠药。 我是头一次过上海的梅雨季节,浑身起了湿疹,腿和脖子全都烂掉了。 ”他用痛并快乐着形容《变身怪医》演出时的状态。 每演完一场,就跟跑了一次马拉松一样,是一场心智与体能的巨大考验。
这正如他最喜欢的音乐剧《我,堂吉诃德》中的一句台词——“就要摘那遥不可及的星”。 做那些不可能做到,或者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从艺以来,郑云龙一直是这么做的,他说路还很长,一切才刚刚开始。
《声入人心》对他亦是如此,一开始很抗拒参加,担心自己无法适应。 但结果却让他的人生有了戏剧性的改变。 过硬的唱功和帅气的外形,令他圈粉无数。 而让他自己最欣慰的是更加坚定了对表演的那份初心。 在12期节目里面,他唱了14首音乐剧作品,践诺了他作为音乐剧演员的使命。 “因为录制的时候时间非常赶,每一场演出前,大家都是没日没夜地打磨每一首歌曲,很多人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长沙,一直在不停地试不停地改,特别幸运能碰到这些是有想法又用心的兄弟。 最后的演出的结果,让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
节目结束以后,郑云龙还会时常与兄弟们在不同地方小聚。 同在上海的朋友参加完活动,总会给郑云龙发微信约饭。 “就在前不久我刚跟圣权、小陆、彬濠和朋杰一起吃饭,他们刚好一起在排一个音乐剧,那天见面的前两个小时他们聊的全都是音乐剧的事情。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很开心他们对音乐剧有如此的兴趣。 我相信只要他们用心去做一定会做好的。 ”说起兄弟们和音乐剧,郑云龙的眼睛总是放光的。
不仅是这些梅溪湖的兄弟们,当下许多年轻人都有学习音乐剧的愿望。 请郑云龙跟他们分享一些心得和建议,他说“希望你们能热爱上这个职业,并且为了这个这个职业愿意坚持,坚守和努力。 ”
声入人心改变了郑云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