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琼创造了历史。

她在《瞬息全宇宙》演一个变身超级英雄的亚裔妈妈，这个角色让她拿下了2023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这是奥斯卡历史上第一位亚裔影后，60岁的她，手握奖杯，肌肉线条宛如石雕，她的获奖感言很可能会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被视为“大女主”的口号：“女士们，没有人可以说，你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几天前，斯皮尔伯格被拍到和汤姆·克鲁斯说私房话，老导演对巨星说：“你可真是给好莱坞擦屁股，你一部电影救了整个影院行业。”奥斯卡颁奖当夜，主持人调侃缺席的克鲁斯和卡梅隆导演：“他俩要大家到剧院里看电影，结果今晚他们没来剧院。”克鲁斯，斯皮尔伯格和卡梅隆，他们和他们拍摄的工整巨片，是好莱坞前一个世代的余晖。

大获全胜的《瞬息全宇宙》才不是“政治正确”的选择。这部乱七八糟平行宇宙和多线叙事的电影，是混乱的视觉记忆的拼贴，也是稀碎的杂拌：它随心所欲地砸烂一切，但亚裔洗衣店、功夫和充满窒息感的东亚家庭伦理……种种刻板印象仍历历在目；它既能平行宇宙千千万，但无法逃离万变不离其宗的好莱坞式核心家庭价值。

这些后现代的胡搅蛮缠，构成了一种“当代电影”的灵魂写照，过去一切坚固的都可以被破坏，留下一地狼藉，断壁残垣就是新世界。

《瞬息全宇宙》并没有创造新的景观，也没有对“母亲”的身份阐发新的想象，电影没有创造出崭新的亚裔的母亲，而是对看似黯淡的亚裔母亲的再发现——她可以出现在被认为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做救世英雄或超级巨星。于是，这电影和杨紫琼本人的际遇、和她过往30年的表演职业履历奇异地重叠了。

看着《瞬息全宇宙》里的“秀莲”，不是看到杨紫琼发明出什么前所未有的惊人角色，而是重新发现她演过的那么多不曾被聚光灯照过的“女n号”。

亚裔妈妈秀莲穿梭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与杨紫琼过往角色有关的记忆就像幻灯片一般掠过，从《阿金》到《卧虎藏龙》，从《艺伎回忆录》到《摘金奇缘》，从虎虎生威的“打女”到隐忍压抑又内心强韧的东亚成熟女子。

《瞬息全宇宙》带着异常天真的底色，导演们相信母亲也好，女儿也好，可以在灰头土脸的现实中作出“第二次选择”，从二度选择中抵达童话彼岸。秀莲的“全宇宙”童话，在一天一夜间实现，而杨紫琼的“童话”，经历了近30年的坚持。

1992年，杨紫琼结束了第一段短暂的婚姻，重回片场。三年后，在主演《阿金》时，许鞍华发现了杨紫琼身上独特的戏剧性，这种戏剧既有“打女”硬朗的外表和内在丰沛情感之间的冲撞，也有东方伦理规训过的“闺秀”面容和现代女性刚强的独立意志之间的落差。

至于后来的《卧虎藏龙》《艺伎回忆录》和《摘金奇缘》，可以看作是杨紫琼这个“打女”所坚持的漫长转型，也可以说，是《阿金》闪烁的火光，到《瞬息全宇宙》迎来久等的燎原。

作者：柳青

编辑：王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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