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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卢旺达,相信不少人脑海中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那部著名的电影——《卢旺达饭店》,这部拍摄于2004年的电影以一位卢旺达胡图族饭店经理的视角,真实地再现了那场发生于10年前的血腥屠杀,相信每一位曾经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会对其中所描绘的地狱景象记忆犹新。
现实远比电影表现的要残酷百倍
(遇害者骸骨,图:Flickr)▼
在1994年4月到7月中旬这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有80-100万图西族和温和胡图族族人惨遭屠杀,25-50万卢旺达妇女和儿童遭到性侵,直到当时掌权的政府被来自邻国的军队推翻为止,近七分之一的卢旺达国民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春夏之际……
这些孩子永远不会长大了(图:Flickr)▼
尽管曾经沦落于这样的历史低谷,但卢旺达在一位强人领袖保罗·卡加梅的带领下走出了伤痛,并正在以令人瞩目的速度于非洲中部崛起。自1995年以来,卢旺达GDP保持了年均7%的惊人增速,从1995年的7.54亿美元到2019年的103.56亿美元,在25年间其GDP翻了13.7倍。
这是一个精力旺盛,且非常拼命的人
据说他每天只睡4小时,其余时间工作学习
(图:Flickr)▼
近年来,由于卢旺达的国土面积、发展模式和经济增长速度都与李光耀领导下的新加坡相似,甚至被不少人冠上了“非洲新加坡”之名。
卢旺达也很小很小(图中黄字)
借鉴小国样本新加坡的路线毫不意外▼
那么,卢旺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非洲小国,为何会发生一场震撼世界的卢旺达大屠杀?又是如何快速走出屠杀阴霾,驶上经济发展快车道的呢?
这个国家,真的会成为“新加坡非洲分坡”吗?
(图:shutterstock)▼
强分种族,酿成恶果
卢旺达,是一个位于非洲中部、面积仅2.63万平方公里的小国,人口1260万,西面是刚果民主共和国,东边是坦桑尼亚、北面紧靠乌干达、南方则是另一个小国布隆迪。由于其国土面积狭小且主要以丘陵和山地地貌为主,又被称为“千丘之国”。
和布隆迪一起在“大国”夹缝中生存卢旺达
整个国家都在高海拔地区,且水资源在非洲算是丰富▼
在历史上,生活在卢旺达的主要是迁徙而来的班图人,也有少量俾格米人土著。15世纪起,这一地区的氏族逐渐合并为八个王国,其中卢旺达王国是最强盛的一个,并通过一系列的征服拓展了领土,从而确立了自己在这一地区的统治。
从历史渊源上来说,卢旺达人算是同文同种,并没有语言或文化上的隔阂,因此可归类为同一民族。
但在1884年的柏林会议后,卢旺达被德国殖民者统治,后者以当时非常流行的人种学和优生学为标准,强行将卢旺达人划分成较为富有、肤色较浅、身材更高的图西族和较为贫穷、肤色较深、身材较矮的胡图族。这就给卢旺达后来的大屠杀埋下了祸根。
两族人种差别不大,但阶层差距悬殊
图西族长期掌握着生产资料和畜群
(图:shutterstock)▼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作为战败国吐出了全部的殖民地,其中卢旺达和布隆迪地区由比利时殖民者接手。比利时人不仅全盘接受了德国的民族划分,在1935年推出的身份证上标注每个人的民族,还刻意扶植人数较少的图西族来统治胡图族,人为激化两族之间的矛盾。
比利时殖民者在非洲的恶行令人发指
包括但不限于:奴役、折磨、虐杀黑人▼
结果到了卢旺达即将独立前的1959年,不堪图西族和殖民者双重剥削的胡图族人发动起义,推翻了当时掌权的图西族政府,史称“胡图革命”。而身为卢旺达现任总统的卡加梅当时才2岁,这个图西族家庭也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邻国乌干达讨生活。
卡加梅是幸运的,他活了下来,长大成人
要知道,在逃难中很多孩子没能跨过这道坎
(图西族难民,图:unhcr.org)▼
在乌干达生活期间,卡加梅接受了教育,并认识了不少其他以难民身份生活在乌干达的图西族人,这就极大地扩充了他的眼界和人脉。在成年后,卡加梅加入了后来乌干达总统约韦里·穆塞韦尼的队伍。
这支由大量卢旺达图西族难民构成的军队不仅顺利推翻了当时统治乌干达的暴君伊迪·阿明,还成为了后来卡加梅的军事依仗——其中不少人都在后来加入了卡加梅所组织的“卢旺达爱国阵线”(以下简称卢爱阵),一直为反攻卢旺达做准备。
后来,卢旺达爱国阵线成了执政党
这个组织的标志挺有意思的(图:Flickr)▼
时间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卢旺达国内胡图与图西两族的对立情绪越发严重。1994年4月6日,载着主张两族和解的时任卢旺达总统朱韦纳尔·哈比亚利马纳的飞机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附近被击落,凶手是谁至今不明确,但胡图和图西两族均立刻指责对方才是谋害总统的真凶。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双方之间的争吵立刻升级为武装冲突,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在掌握了国家电台后全力煽动种族仇恨情绪,积蓄已久的两族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一场遍及卢旺达全国的种族仇杀就这么开始了……
这绝对是卢旺达历史上的一场大浩劫
(图:壹图网)▼
弥合矛盾,消解血仇
而当卢旺达国内陷入全面混乱,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波及到全国各地后,卡加梅敏锐地抓住了机会,在率领部队对卢旺达发动反攻进攻的同时,也不断地吸收大屠杀中的图西族幸存者,壮大了自己的队伍。
最终,卢爱阵于7月4日占领首都基加利,并于当月晚些时候成功地控制了卢旺达全境,结束了这场人间悲剧。尽管掌握了政权,但摆在卡加梅面前的无疑是一个烂摊子。
1994年,一名面孔稚嫩的卢旺达爱国阵线士兵
(图:nsarchive2.gwu.edu)▼
在持续三个月的大屠杀中,超过40%的卢旺达人被杀或者逃离该国,前政权在逃离卢旺达时带走了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那些拿不走的不动产则大多遭到了破坏。
不仅如此,大量担心遭到战后清算的胡图族人逃到了邻国扎伊尔(即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并在前政权领导人的指挥下不时在两国边境地区挑起冲突。可以说,此时的卢旺达除去一个主权国家的名头外,也实在剩不下多少东西了。
在所有生产要素中,人是最可宝贵的
战乱屠杀造成的人口损失,极其恐怖▼
在这种情况下,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地弥合胡图图西两族之间的裂痕,尽可能地保证国家稳定,而卡加梅在这方面做得相当不错。
一方面,卡加梅没有急于获得最高权力,而是从前政权中任命了一位温和的胡图族公务员巴斯德·比齐蒙古担任总统,负责内务、外交等领域的工作。
而卡加梅则担任副总统并兼任国防部长,将军权牢牢抓在了手里。尽管外界普遍认为比齐蒙古手中的权力远比不上卡加梅,但这一举措无疑彰显了他希望促进两族和平的决心。
不交枪,才有主动权,才有话事权
(就任国防部长,图:popote.rw)▼
另一方面,卡加梅在清算大屠杀罪行的时候采取了非常谨慎的态度。
在大屠杀结束后,卢旺达的法律系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七百多名法官中只有两百多人活了下来。在律师方面则更惨——在新政权建立之初,只有五十几名律师能够参与到办案流程中,相对于大屠杀中所涉及到的累累罪行无疑是杯水车薪。
这也造成了90年代的最后几年里,卢旺达常年有超过10万名嫌疑人在监狱中被羁押,不仅无益于解决问题,还造成了劳动力的大量浪费。面对这种局面,卡加梅先是推动联合国成立了卢旺达问题国际刑事法庭以“惩治首恶”。
联合国国际刑事法庭发布的悬赏令
这些人对卢旺达大屠杀负有直接责任
(图:irmct.org)▼
而对那些虽然参与到大屠杀中,但并非出于本愿、只是被煽动或逼迫的人,则采取了一种非常具有“卢旺达特色”的审判方式,即“加查查法庭”(卢旺达语意为“草地上的法庭”)。
顾名思义,就是将审判权下放到村,嫌疑人、受害人家属和法官一起在露天草坪上审案,街坊四邻就站在一旁旁听,任何人都可以公开发表看法。
战后百废待兴,司法人员数量不够
只能用这种土办法来解决审理需求
(图:Flickr)▼
事实上,嫌疑人中的绝大多数人也同样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是在那种非理性的环境中,人也很容易从众而干出一些灭绝人性的事情。在邻居面前,他们既没办法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很容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而“加查查法庭”通常倾向于轻判。再加上卢旺达在2007年废除了死刑,社会整体并没有因为大屠杀审判而受到太大的冲击。
这种审理形式比较简单,不拘地点
可以在林间地头升堂断案(图:Flickr)▼
据统计,自2002年卢旺达政府开始在大范围推广“加查查模式”后,在10年的时间里全国共开设了1.2万余个草地法庭,审理了120万起案件,涉及人数超过100万。
尽管这其中必然存在由于法律知识或个人情绪问题所导致的错判、误判,但如果根据正常流程,这些案件不仅将审理超过100年,而且造成的社会混乱也将远超过现在,不利于卢旺达的经济恢复。可以说,这就是当时最适合卢旺达的司法模式了。
从快从速审理的思路是可行的
因为首要任务是尽快重建,谋求发展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社会再次陷入动乱
(图:shutterstock)▼
最后,卡加梅还重塑了国民认同,在换发新身份证时候拒绝在证件上标明人们的民族,而是统一以“卢旺达人”进行称呼。目前,卢旺达国内虽然还有民族概念,但双方之间的恨意已经相当淡漠了。
就这样,在卡加梅多管齐下的操作之下,曾经不共戴天的胡图族和图西族终于又坐在了一起,共同为卢旺达的和平发展而努力。
对于一个多灾多难的非洲小国来说
能有这种相对稳定的局面,实属不易
(图:shutterstock)▼
找准机遇,经济腾飞
要成为“非洲新加坡”,仅仅平息了国内的民族矛盾显然是不够的。此前之所以胡图、图西两族之间会爆发冲突,“穷”是一个很重要的诱因。因此卡加梅在2000年正式当选总统后,便开始根据卢旺达的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经济发展路线。
作为一个小国,卢旺达的出口主要以原材料为主,诸如黄金、钨、锡、钽这类的金属,以及茶叶、咖啡豆这样的第一产业资源,构成了该国出口赚汇的主力。
卢旺达黄金绝大多数出口给阿拉伯土豪了▼
有趣的是,卡加梅非常善于包装本国的拳头产品,卢旺达出品的咖啡豆不仅在国际上享有盛名,还成为了知名跨国餐饮企业星巴克的原料供给商,这自然给它带来了大量财富。
咖啡是该国最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
(图:shutterstock)▼
由于受资源禀赋、没有出海口以及国土面积所限,卢旺达很难发展起规模庞大的工业,第二产业在该国的经济占比长期只有15%左右。因此,卡加梅将目光瞄准到了新加坡赖以发展的重要领域——第三产业上。
作为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能够在近距离安全观察山地大猩猩的国家之一(另一个是乌干达),该国的三大国家公园,即维龙加火山公园、纽恩威森林公园、阿卡盖拉国家公园每年都能吸引数以百万计的游客入境参观。
为了经济发展,人和动物都要营业,为国创收
(图:壹图网 & Flickr)▼
此外,首都基加利市、基伍湖湖畔的吉塞尼市和充满着文化气息的胡耶市,同样是不少人心心念念的旅游胜地。
从数据上看,近些年来卢旺达的旅游业发展异常迅猛,不仅入境旅游人数已经从2016年的93.2万人次猛增至2019年的163万人次,而且每年所创造的营收也高达5亿美元。2019年,第三产业占卢旺达全国GDP的比重已经达到了49.12%,堪称当之无愧的支柱产业。
到2021年,第三产业占比略有下降
但贡献仍居首位▼
此外,卢旺达近些年来凭借自己位于“非洲之中”的地理位置,大力发展物流业和航空业,也同样是承袭了类似新加坡“物流中转枢纽”的思路。
而与李光耀发展思维更相似的是,卡加梅同样是一个少数能够在西方国家和中国之间同时维持友好关系的领导人。这就让卢旺达在避免了骑墙尴尬的同时,还能享受到双方带来的好处。
上个月,李显龙访问了卢旺达(图:Flickr)▼
在卢旺达大屠杀期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几乎没有介入(美国此前在索马里遭遇了“黑鹰坠落”事件,当时不愿意再搀和非洲事务,而法国则站在前政权立场上),放任了大屠杀的发生,因此受到不少指责。而卡加梅则利用了这点,从美国、德国等国拉来了大量经济援助。
外交政治,向来就是一门技术活
玩好了是艺术,玩砸了是闹剧(图:Flickr)▼
2003年,卡加梅出台了一部要求政府内至少有30%职位要由女性担任的法律,这就让他成为了西方舆论眼中的“进步非洲领导人”。在积累不少声望的同时还极大地提升了卢旺达在西方的地位,尽可能地消除了当年大屠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虽然受西方热捧,卡加梅同样不排斥中国的帮助。目前,中国不仅是卢旺达最大的出口合作伙伴,还承接了首都基加利市的公路网翻新、基加利城市大厦和卢旺达国内的付费电视业务等工程,卡加梅本人也曾多次高度评价中国不附带任何政治经济条件的合作方式。
非洲人民是踏实肯干的,他们缺的是机遇
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创造发展机遇
(图:壹图网)▼
在卡加梅的操刀下,在25年间,卢旺达的人口翻了一倍,但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却由1995年的614美元大幅度增长到了2019年的2321美元,人均寿命由1995年的34岁增长到如今的接近70岁,卢旺达人的生活水平改善之快可以说肉眼可见。
尽管目前卢旺达的经济水平在世界范围内仍然称不上强,但其取得的巨大进步世人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