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历史 毫无戏说

在二战复杂的战场上，一艘潜艇的沉没算不上什么，不过苏联潜艇“L-16”号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突然神秘沉没，引发了一系列关于谁是其幕后黑手的猜测，而苏联方面“息事宁人”的做法，更是凸显了战争的复杂和多样。

从太平洋到大西洋

在1941年6月德国开始进攻苏联后，当年8月份美国即依据1941年3月11日签署的《租借法案》，向同为盟国的苏联运送去了第一批战争物资。根据美国的数据，从1941年至1945年，美国共向苏联提供了价值约113亿美元的物资，约占总援助量的22.4%。

从美国运送物资至苏联的路线有多条，这其中最为便捷，危险系数也最小的是穿越北太平洋，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等港口的海上运输航线，这是因为苏联早先已与日本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详见：勿忘历史：《苏日中立条约》签订后到底谁是赢家？），这一海域除了天气外几乎不会有其他危险。据统计有50%的物资是通过这一路线运抵苏联的。

二战美国向苏联运输物资的路线及运量

苏德战役爆发后，位于远东的太平洋舰队就有点“无所事事”。先紧着欧洲战事的苏联海军决定把第1潜艇旅的6艘潜艇通过巴拿马运河转移到北方舰队，以潜艇航行的缓慢速度，这段旅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于1942年9月24日启航的，由古萨罗夫中尉指挥的L-16号潜艇，和由科马罗夫上尉指挥的L-15号潜艇是最早离开的两艘潜艇。这两艘同为“列宁主义者”级，与早期批次略有不同。这个批次的潜艇长78米，最宽处7.2米，水面排水量/最大速度为1,025吨/14.5节，水下排水量/最大速度为1,312吨/8.3节，最大潜深90米，自持力45天。

舰载武器为艇首6座、艇艉2座533毫米鱼雷发射管，备弹18枚；艇首1门102mm/45倍径B-2型火炮，备弹120发；指挥塔后方武器平台有1门45mm/46倍径21-K型火炮，备弹500枚，另可装载18枚水雷。

同型号的L-13号的侧舷图（来源：Mike1979 Russia）

L-16于1935年11月5日在尼古拉耶夫第198号工厂安放龙骨，随后分段运至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的第202号工厂进行组装。1936年7月9日下水，1938年12月9日进入太平洋舰队服役。

苏联舰艇的动作自然是先通知了盟友英美方面，便于后面协调和补给。虽然此时西方前线战事已经是如火如荼，不过距离太平洋沿岸还很远，这一海域不会受到德国舰艇和飞机的威胁，除了日本海恶劣的天气外，总体上给予艇员的压力要小很多。10月1日下午3时40分，他们到达了美国阿拉斯加州的荷兰港海军基地，稍作停留后于10月5日上午8时离港，驶向下一站旧金山。

这张照片形象地说明了L-16原本驻扎的极地区域环境是多么的恶劣

突然沉没，谁是真凶

如果是在交战区域，潜艇的航行会小心的多，但此时L-15与L-16航行在“安全水域”，加上美国方面为了防止误判，规定苏军潜艇必须在水面上以8节的速度航行，艇艉要升起巨大的苏联海军旗，在规定的时间通过规定的地点，因此苏联潜艇的船员们也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动作。

摄于堪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L-16号

就在这样“祥和”的气氛中，当地时间10月11日（星期日）11时15分，2艘潜艇已航行到距旧金山800海里（即北纬46度41分，西经128度56分，航向125度）的位置，突然一声巨响震动海面，据当时L-15的瞭望长祖伊科海军上尉回忆：

11点，从大约7链（140米）的距离，我举起带有刻度的双筒望远镜，以确定两艇之间的距离。但在望远镜中，我看到的不是“L-16”号潜艇，而是一股巨大的水柱，里面夹杂着滚滚黑烟和铁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放下望远镜，用肉眼看到了同样的画面。此时一股冲击波冲击着我们船的船体，很快又就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下意识地拉响了战斗警报，并向垂直舵发出命令：“向右转向侧面！”与此同时，透过浓烟我看到L-16的舰首高高地露出水面，然后迅速沉入水下，接着传来第二声爆炸声，然后是舱壁被撕裂开的沉闷声音，沉没的潜艇将死者和生者带入了深海。

L-15号潜艇迅速加大到最大航速进行战术规避，同时指挥塔上的艇员们紧张地瞭望一切可能的敌人的痕迹。在L-16号潜艇沉没点附近7-8链处，艇员发现了不明潜艇的潜望镜，于是艇长科马罗夫立即命令用甲板炮和机枪开火，在发射了5发45毫米炮弹后，那个来历可疑的潜望镜便消失了。

位于潜艇上的45毫米/46倍径21-K型火炮

在炮击期间，L-16的一份无线电报片段被送到了舰桥上的指挥官手中：“我们快死了......”这就是关于L-16潜艇的最后的消息。L-15抵达L-16沉没处后，海面上只剩下油污和少量的潜艇残骸，由于惧怕可能的反潜攻击，科马罗夫下令潜艇下潜，随后继续向南航行，五天后抵达了旧金山。

L-16上包括艇长古萨罗夫在内的55名艇员无一幸存，遇难者中还包括一名俄裔美国人谢尔盖·安德烈耶维奇·米哈伊洛夫，他担任与美军的联络官和翻译。

L-16的艇员在一次休假中，摄于1938年

扑朔迷离的事故，到底谁才是造成L-16沉没的幕后真凶呢？

日本人才是“始作俑者”

L-16的沉没给L-15的艇员们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也带来了“真凶是谁”这个巨大的谜团。当时被怀疑的两个主要方向是L-16内部的鱼雷爆炸，或者是美国人在搞鬼，尤其是在美国海岸附近的神秘潜望镜的出现，更像是美国潜艇击沉了L-16。

但是从理智上，美国人故意击沉苏联盟友的潜艇，是件完全没必要的事情。直到1942年12月27日东京电台发表的一份新闻，才揭示了谜底。

原来，为了回应美国B-25轰炸机对东京的轰炸，日本潜艇舰队司令部制定了一项行动，利用潜艇搭载水上飞机，用特殊燃烧弹轰炸俄勒冈州西部的森林地区，担任这项任务的有伊-25号潜艇。

表现伊-25潜艇弹射起飞水上飞机的画作（来源：war-book.ru）

伊-25是伊-15级第6艘。它由三菱公司在日本神户建造，于1941年10月完工。艇长108.7米，宽5.1米，水面排水量2,631吨，水下排水量3,713吨；在水面时，潜艇由两台6,200轴马力（4,623千瓦）的柴油发动机提供动力，在水下则由1,000马力（7,46千瓦）的电动机驱动，水面航速可以达到23.6节（43.7公里/小时），水下最高航速为8节（15公里/小时）；最大航程22530公里，自持力90天。

该级的主武器配备了六个533毫米船首鱼雷发射管，舰上可以装备17枚鱼雷，同时还配备了单装140毫米40倍径甲板炮和两门25毫米96型高射炮；同时该型还配备了横须贺E14Y侦查型水上飞机，机库位于指挥塔的底部，在前甲板上有个飞机弹射器用于发射水上飞机。

陈列于广岛的海港市镇吴市的大和纪念馆中的九五式氧气鱼雷

伊-25在12月7日的偷袭珍珠港中参战，但飞机的损坏使它无法为袭击执行侦察任务。后来它被派遣前往美国本土投放特制燃烧弹，在遇到苏联潜艇前，伊-25已经执行了两次投放燃烧弹的任务。在成功在美国的树林里点火，又击沉了2艘美国货轮后，时任伊-25号艇长的田上明次少校下令返航，并于10月11日上午航行至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以西约960海里处，此时指挥塔的瞭望哨报告发现舰影。

好巧不巧，伊-25号艇上只剩下了一枚鱼雷，但田上明次还是下令至潜望镜深度准备攻击。此时天气状况良好，海浪也并不算大，按理说田上明次是能够发现L-16和L-15上的苏联国旗的，但他还是下令发射最后一枚鱼雷。

彼时L-16在前，L-15在后，伊-25射出鱼雷后微微一晃，30秒后鱼雷准确命中了L-16号。伊-25用的九五式鱼雷正是著名的610mm九三式鱼雷的缩小版本，405公斤烈性炸药加上氧气作为助燃剂赋予的高航速，绝不是美军的Mk14“烧火棍”可以比拟的。即使轻型航母中个一发也难以全身而退，更别提1000来吨的苏联潜艇，因此L-16在被命中20秒后立刻就沉没了，最终位置在北纬45度41分、西经136度56分，深达4800米的海底。

田上明次浑然不知犯下大错，他以为击沉的是美国潜艇，更不知情的海军本部便把这一“战绩”交给东京电台来宣扬，美苏双方把电台新闻和汇集来的消息一对，那这始作俑者是日本潜艇就没跑了。不过至今也有人宣称是美国潜艇甚至德国潜艇击沉了L-16，可信度很低。

损失一艘潜艇和55名艇员的苏联人最终只能选择“没这回事儿”，毕竟即使和日方交涉，日方也可以装傻充愣。在当时苏联已经与德国陷于苦战，实在不想和日本节外生枝，就默默咽下了这一苦果。至于日本方面那更是战后才了解到事情真相。

日本模型爱好者制作的伊-25号

伊-25号后来又执行了几次任务，主要是当瓜达尔卡纳尔岛中的“老鼠快递”。1943年9月3日，在圣埃斯皮里图东北约150英里处，三艘美军驱逐舰——埃利特号（USS Ellet ,DD-398）、帕特森号（USS Patterson ,DD-392）和泰勒号（USS Taylor ,DD-468）参与了对它的围堵，具体是哪一艘击沉的伊-25就算不清了。

1963年，苏联海军在堪察加半岛上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市立起了一座纪念碑，纪念牺牲的L-16潜艇和官兵们，潜艇主体宛如上层的指挥塔，旁边是因战友的牺牲而悲恸不已的潜艇海员的雕像，在纪念碑右侧有一块刻有全部55名牺牲潜艇船员名字的大理石板。

总之，L-16潜艇的沉没是在二战这场波澜壮阔的悲剧中一个很小的注脚，这一事件没有影响到当时和后来的苏日关系，其真相也是经过战后战史学家的研究才得以浮出了水面。

参考资料：

[1] 伊-25 zjsnrwiki.com/wiki/%E4%BC%8A-25

[2] Л-16

https://ru.wikipedia.org/wiki/%D0%9B-16#cite_note-2

[3] A. Dyachkovskaya A. Chernyavsky

Хроника героической гибели подводной лодки Л-16

toz.su/news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