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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路子宽,今年11岁,家住在河南新乡辉县百泉镇西井峪村……」
「我是个胖胖的人。」子宽眯着眼,笑着形容自己。
过去的三个月里,子宽每天吃五顿饭,牛奶、鸡蛋、红烧肉顿顿不落。每次吃饭,弟弟妹妹都主动把肉菜让给哥哥吃,但看到哥哥吃得难受,又忍不住劝他少吃点。
「吃撑了就不能不吃吗?」
子宽坚定地摇了摇了头:「不中!我要吃到九十斤才能捐骨髓救爸爸。」他顿了顿,又小声地说道,「只有我才能救爸爸。」
增肥救父
子宽三岁的时候,爸爸路炎衡被查出患有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白血病前期。
在子宽的印象里,当时大人们都哭了,他也跟着一起哭:「我爸一直在吃药,那一定是病了,生病了才吃药。」
医生推荐骨髓移植,但鉴于家里的经济情况,路炎衡最终选择回家吃药保守治疗,就这样靠药物维持了七年。直到2018年8月,路炎衡的情况日益恶化,治疗手段从吃药变为住院输血,身体状况依旧不见明显好转。
路炎衡回忆:「腊月二十五出院,大年初一晚上又去住院,家里觉得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就把骨髓移植的事情提上议程。」
2019年3月11日,路炎衡拿到了一家人的配型结果,子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当时还未满11岁,只有60多斤的子宽没有达到骨髓移植的身体标准。从大人们的聊天里,子宽无意中得知,自己的体重达到90斤以上才能捐献骨髓,从那以后,子宽便和家人一起开始了自己的增肥计划。
子宽的妈妈在超市上班。那段时间,她一下班便会买一些打折肉回家,由奶奶做成红烧肉,配上鸡蛋、牛奶,构成子宽的增肥食谱。喝完的牛奶箱被叠放在屋子的角落,渐渐堆得比子宽还高。不到三个月,子宽生生长出了三十斤肉。
「一开始我就不想吃,吃太多了。」子宽回忆起三个月前的经历,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不能不吃,只有我才能救爸爸……我要吃胖才能救爸爸。」
「我不害怕蝎子,我只害怕山上的东西」
增肥之后,子宽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村子里骑电动车。短期内体重迅速增加,使走路变成一件困难的事,尤其天气热的时候,走几步就想坐下来歇息。只有骑在电动车上让他觉得身体格外轻松,从村子的西边骑到东边,到处逛到处看。有时爸爸去县城看病,他就担任「专职司机」,载着爸爸去医院。
子宽说爸爸最大的优点就是骑车特别厉害。小时候路炎衡经常骑着摩托车载他去县城玩,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之一。路炎衡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印象深刻的却是儿子的懂事:「车没油了,他会主动说我下去给你推。每次没油的时候都下去推,而且推好远。」
除了骑电车,子宽还喜欢跟爷爷奶奶一起上山捉蝎子。辉县药材市场发达,捉来的蝎子不愁没有地方卖。子宽跟爷爷奶奶一起捉三个晚上蝎子,大概能卖100多块钱。每次捉蝎子,爷孙三人都会拿上特制的探照灯,黑夜里,紫色的光一亮,蝎子便会变得荧光,用镊子一夹便可以很轻松地捉进罐子里。
「我不怕蝎子,就是害怕山上的东西,山上有那个虫,有蜈蚣,还有飞蛾,我害怕那种东西。」子宽眨了眨眼,继续说,「但我跟着俺爷俺奶就不怕。」
子宽回家的那个星期里,弟弟妹妹刚结束村里的暑假补习班。这个补习班是郑州的一位老师来村子里开的,他从网上听说了子宽增肥救父的事情,决定为子宽和弟弟妹妹免费提供上补习班的机会。但一直成绩优异的子宽从没上过补习班。
子宽自上小学起就一直担任班长,家里的客厅墙上贴满了他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增肥之后,班里有同学问他怎么变得这么胖,他说他有自己的原因。后来经过一系列媒体报道,全校同学慢慢都知道了这件事。「没人夸我,只是后来他们都不问了。」
百万捐款
子宽的体重达标了,更大的问题却没有解决。
五十万起步的手术费,对于只靠子宽妈妈两千块一个月工资支撑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过去七年里,为爸爸治病的子宽一家已经陆续向亲戚朋友借了许多钱,这次巨额借款却让他们一路遭遇闭门羹。
走投无路的路炎衡最后想到了网络求助,在医院输血时闲来无事的他,把自己的遭遇复制粘贴在他刷到的每一条热门视频评论区里:「11岁男孩增肥为爸爸捐骨髓」。然而这些评论很快就被成百上千的新评论所掩盖,直到路炎衡打了一通电话给河南当地的都市频道,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他们报道之后,后面有了一系列报道……直到一个亲戚跟我说,人民日报都发了,我才感觉到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媒体开始蜂涌入子宽的生活。开始,子宽有些紧张那些黑洞洞的机器。「好奇这镜头来俺家弄啥呢。」后来他知道这些人是记者,「他们来是报道我们家的事,让更多人知道……叫他们来吧。」
经《人民日报》官方微博的号召,短短半个月内,网友自发在网上捐款了近一百万,路炎衡的手术费终于有了着落。然而善款被规定了严格的用途:只能用于发生在医院的治疗费用。在进仓前的查体阶段,子宽一家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向亲戚们东拼西凑,借来了前往北京的交通住宿和生活费。
各项查体大约需要两周。等待的时间里,一家人为了节省开支,吃最便宜的外卖。子宽因为水土不服每天拉肚子。最后,路炎衡决定暂时回河南等待查体结果。
「失去爸爸这件事,我不想」
再次返回北京之前,子宽一家经历了意外的波折。即将出发的前夜,爸爸忽然失去了联系。
最初子宽和妈妈并没有在意,爸爸输完血想一个人在辉县逛一逛,这种情况之前不是没出现过。过去七年里,路炎衡不时地会说自己不想治疗,自己一个人拖累全家人,干脆不治算了。然而这次治病的钱已经筹齐,子宽也可以为爸爸捐献骨髓了,一切看起来都充满希望。
正当子宽和妈妈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忽然收到子宽爸爸发来的微信,说要把明早去北京的高铁票退掉。
微信不回,电话被挂断,子宽妈妈和奶奶没办法,只能在家等着。弟弟妹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像以往一样准备睡觉。子宽帮弟妹收拾完床铺,一个人在沙发上,也开始给爸爸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子宽重复着电话里的声音,歪在沙发上等着爸爸回来。
晚上11点,路炎衡终于骑着电动车回了家。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妈妈和奶奶拿着板凳坐在他对面。一阵沉默后,路炎衡隔着口罩说了句:「收拾下,明天去北京吧。」
在北京接受采访时,路炎衡说那天晚上他忽然很害怕:「我就坐在大街上,想了很多很多事……没移植的时候想移植,到了移植的地步,感觉心里有点害怕,因为这一次去北京就决定了生死。」
「头晕、懵,就像喝了酒一样特别懵,心脏跳得难受死了,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难受法,一般人根本就感受不到。」
「但是没有后退,只能往前冲了。把病治好吧。」
第二天早上5点半,一家人踏上了重返北京的治疗之路。查体结果全部合格,医院开始安排进仓与手术,如果手术顺利,子宽10月初就能返校上学了。
给子宽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失去爸爸。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爸爸忽然离开你了,你会怎么样?」
子宽皱了皱眉头,「怎么记者都问我这个问题?央视也问过我,娘啊。」
「那你当时怎么回答?」
「不回答。」子宽摊摊手,「我不想。」
「就是失去爸爸这件事,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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