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立死了。
在端午节那天被她亲生父亲杨爱静杀死了。
她死的时候才16岁,距离中考还有3天,她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假期做好了打算。
她一直想要去办张健身卡,母亲帮她找到了一份在商店卖货的兼职,正好可以攒下钱。
可是这一切,就在她回家的那个上午,戛然而止了。
她短暂的16年的人生,被浓缩在一则新闻里,人们在街头巷尾谈论着这个小女孩经历的一切,为她感到可惜,为她鸣不平。
可是这一切,她都看不到,也听不见了。
杨瑞立在被害前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倒不是像坊间所说的那样,她叛逆不羁,相反的,不论是在老师还是在亲戚口中,她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女孩。
她不回家,只是因为她那个爱家暴的父亲杨爱静。
杨爱静在街坊邻居们口中是个老实人,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大家也不太爱和他多接触,因为他“听不出好坏话,你对他好,他也会把人想歪了”。
然而在家人面前,杨爱静揭开了伪装的面具,对于妻子和女儿来说,他就是一个毁了她们生活的恶魔。
第一次家暴发生在2003年,那时候杨爱静和李美芝刚结婚不久。
李美芝回忆,当天,同事来家里帮忙施肥,看着大家干活太忙乱,自己问了几句,招来了杨爱静的责骂。“刚进家门,他就拿扫帚打我,同事们帮着拉架”。
《北京青年报》
被打之后,李美芝就回了娘家。
杨爱静当晚就去了李美芝家想把她接回来,但是李美芝不愿意,第二天杨爱静又来了,刚说几句就掏出了刀。
在这之后,杨爱静的父亲和他的大哥大嫂三番四次来李家求情,再加上自己已经怀孕了,李美芝还是回到了杨爱静的身边。
有一就有二,所以结婚这么多年,李美芝一直被困在“家暴、争吵、出走”这样的死循环里。
原本李美芝也想过要离婚,但是顾及儿女,她选择了忍受,殊不知就是因为她的软弱,反而葬送了女儿的性命。
杨瑞立自出生后,就成为了家庭纷争的牺牲品。
小时候爸爸打妈妈,杨瑞立只敢哭喊着让爸爸不要再打了,再长大一点,她已经学会了站出来保护妈妈。
渐渐的,她也成为了杨爱静家暴的对象。
“不去走亲戚、看手机不刷碗、不去洗澡,都可能打她,还拿出老鼠药,说不愿意过就散伙”,李美芝说,因为被扇脑袋,女儿总说头疼。丈夫打女儿,李美芝过去拉架,也连带着被打,杨爱静边打边摔东西,家里的杯碗没有一个成双成对的。
《北京青年报》
除了家暴,更让杨瑞立受不了的,是杨爱静想要掐断她对未来的所有设想。
杨爱静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他认为女儿念书没用,所以不愿意让她继续念书,只让她出去打工。
他总觉得,如果花钱供女儿读书了,那儿子将来娶媳妇买房买车怎么办。
但其实,他在外做建筑保温,一天收入几百块,李美芝每个月也有3000元的收入,家庭条件并不差。
杨瑞立成绩很好,她知道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只有好好学习,起初她还和杨爱静好好说话,“爸爸,你别这个老思想,我比弟弟大那么多,我念好书了,还可以帮你嘛”。
再后来,杨瑞立也不再劝父亲了。
2015年大年三十,无意聊起自己今后的职业,我本是满怀憧憬,爸爸却说,“一个女孩子不用在外面花那闲钱”,带着这份不甘心呛了他几句,他直接给了我两个耳光。
杨瑞立写给学校和相关部门的《求助信》
她已经对父亲彻底失望了。
在杨瑞立写给学校和相关部门的求助信里,还有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父亲重男轻女和家暴的影响,已严重危害到了我的人身安全和学习生活,造成我的严重不适。
2019年春节后,因为杨瑞立成绩退步很大,班主任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善言辞的小女孩的异常。
他曾经和她沟通过,让她在矛盾发生时学会躲避。
教《道德与法制》课的张老师,也常常给杨瑞立进行心理疏导,希望她不要再因为家庭的事情闷闷不乐。
杨爱静的大嫂刘梅尝试和杨爱静沟通,表示自己愿意负担杨瑞立的生活费,建议让孩子住校,杨爱静不同意。
那次沟通后,靠谎称杨瑞立去了同学家,刘梅勉强将她接回家里住了两天,杨爱静因此又和妻子发生了争吵。
“他还去学校找老师,威胁说要跳楼。”李美芝说,之后的那周,她因为害怕丈夫闹下去,不敢再让女儿被接走,杨瑞立很失望,对着电话喊:
“你太愚蠢、无能了,保护不了我”。
《北京青年报》
所有人都在努力,但是,杨爱静和杨瑞立的矛盾,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
杨爱静曾经发过一个断章取义的视频到杨瑞立的班级群里,视频中杨瑞立情绪激动,而他却平静无奈。
后来杨瑞立一度被贴上了“极度叛逆”的标签,和这个视频也有关系。
然而在视频画面之外呢?
杨爱静打碎了桌子,摔碎了杨瑞立的手机,并且再一次打了她。
杨瑞立报了警,并且给班主任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就是太僵了,他要不进局子里,我没法过”。
当晚10点多,杨瑞立骑车去了姥姥家,那时候是4月底,从那以后,杨瑞立周末就不愿意再回家了。
杨瑞立被打怕了,她曾经和李美芝说:“我怕回家,不回家又不行。”
五月初,因为杨瑞立一直没回家,杨爱静又一次动手打了李美芝,怕李美芝要离婚,杨爱静把结婚证找出来撕了。
5月10日,杨爱静打碎窗户,闯入杨瑞立姥姥家。
一个月里,有人见到杨爱静经常在附近徘徊,还多次去学校找女儿,但被门卫拦下。
5月19日,杨爱静喝药自杀,发现及时被送医治疗。
杨瑞立和母亲去医院探望,杨爱静认错请求她们回家,但遭到拒绝,李美芝已经下决心离婚。
6月7日,因为杨爱静说自己在滨州干活,李美芝想着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让杨瑞立带着弟弟回家拿弟弟的课本。
因为回家时门锁着,弟弟就给杨爱静打了电话询问钥匙放在哪里,进了门两人也没急着拿书,桌上有吃的,他们就看起了电视。
然而不一会儿杨爱静就回来了,杨瑞立急忙起身去帮弟弟找书,杨爱静让杨瑞立把李美芝叫回来,杨瑞立不愿意,“你们大人的事我管不了,你叫我妈回来,还是打她。”
杨爱静情绪更加激动,他认为妻子不回家,都是因为女儿的出走,他把错都归在女儿身上,于是去隔壁房间拿了把刀过来。
最后的场景,是从弟弟口中得知的。
儿子小涛被关在门外,他听到父亲问姐姐“服不服”,姐姐回答“服”,后来就没了声响。之后,杨爱静一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涛透过门缝看见,姐姐杨瑞立已经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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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10分左右,杨爱静带着弟弟逃出了村子。
其实11点多的时候,李美芝曾经接到过女儿的电话,但是接通后没有声音,她害怕女儿出事就报了警,并且在手机上给女儿留言。
下午2点40左右,警方砸开紧锁着的大门之后,李美芝看到杨瑞立侧着身子,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
除了胸口有2处刀伤外,腹部和胳膊也各有一处刀伤。
警方最终在庆云县前段村附近将杨爱静抓获。
因为当时杨爱静自称服用“老鼠药”,并开始呕吐,警方立即将其送医救治,经抢救已无生命危险。
这一段家暴史,最终以杨瑞立的死亡告终。
百度百科在阐述家庭暴力时有这么一条数据:
全国妇联的一项最新抽样调查表明,在被调查的公众中,有16%的女性承认被配偶打过,14.4%的男性承认打过自己的配偶。每年约40万个解体的家庭中,25%缘于家庭暴力。
截止2015年,全世界已有124个国家将家庭暴力列为刑事犯罪,但是即便有法律的制裁,但很多遭受家暴的人还是选择逃避和沉默。
有些人屈从于丈夫的恐吓,有些人觉得这事见不得人,还有些人总觉得一个完整的家庭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但其实,在这样岌岌可危的家庭中成长起来,才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
如果李美芝再强硬一点,在第一次家暴时就立即和杨爱静离婚,那么情况又会如何呢?
虽然我们无法预测结果,但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杨爱静是该死,可是他的死又能换回些什么呢?
资料来源:北京青年报
图片来源:凤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