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奔流文化·读书】甘肃作家非我《出敦煌》获第十届冰心散文奖
2023年12月23日,由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第十届冰心散文奖颁奖典礼在深圳举行,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甘肃作家非我文化散文集《出敦煌》获得散文作品集奖。冰心散文奖是中国散文学会根据冰心先生的遗愿于2000年创立的。铁凝、贾平凹、蒋子龙、迟子建、肖复兴、赵丽宏等众多散文名家先后获此殊荣。
第十届冰心散文奖于2022年12月启动,其评选范围为2021年1月1日至2022年12月31日在中国大陆公开出版发表的散文集、散文单篇作品和散文理论(专著)文章。本届评选活动共收到各类作品1196件,题材多样,内容主要反映生态保护、乡村振兴、文旅融合、历史人文、国防建设、城市发展、民族风情、乡土怀旧等,具有较高的文学性和广泛的群众参与性。
《出敦煌》分三个篇章,上篇:丝绸之路西域之南道;下篇:丝绸之路西域之北道;外篇:丝绸之路西域之王道。该书对丝绸之路西域段的历史、文化、军事、政治及人文生态进行全景式描述,呈现了丝绸之路西域段两千多年来的独特气质和样貌,勾勒出中华民族不遗余力对地球北纬商贸通道精心维护的悲欣交集,展示了一个东方民族与世界文明交流交融的全球姿态。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 刘小雷
作者简介
曹建川:笔名非我,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剧本创作,出版各类文集10余本;小说多次入选《小说选刊》《小说精选》和《中国年度小说选》;获第三届、第四届中华铁人文学奖,青海省第八届文艺奖,第二届中国工业文学大赛二、三等奖。
(精彩书摘)
楼兰,西出阳关的第一座城池。
那些以墙围城的国家,宛若上帝不小心撒落的一把碎玉,嘀嘀嗒嗒滚落在西天苍茫的流沙地带。按照几千年来亚欧大陆上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参照丛林法则交相演绎的刀光剑影来看,它们的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我没有金玉良言,或者要对历史说三道四。
告别敦煌,西出阳关,诗意地说,也许是行囊、弯弓、箭镞和飞马的暗示和引渡。或者说就是使命,是自由灵魂对一片尘封大地的轻声叩问。还或许是告别敦煌一不小心的转身,就被惯性推送到古阳关的口岸。又恰逢一个月光之夜,漠风卷尘,这实在是适合暗渡。
我跟那个消失了千年的楼兰,不期而遇在2018年8月15日的夜晚。
满天明亮的星星给我送行,还有一条不算灿烂的银河。朋友赐予我酒,丝绸之路河西走廊上的葡萄发酵后的琼浆,只是没有夜光杯。当我举瓶畅饮,我就看见阳关的烽燧之后,那条被一座荒山紧锁了的地平线,恍若一扇城门被轰然洞开。
我来不及跟朋友拥抱,就别离。
正如唐朝那个名叫王维的诗人,他跟那个叫元二的朋友,在渭水岸边的小楼里以酒作别后,元二就再无下文。王维倒是因此别诗而名垂千古。他也因此给阳关这座边关赋予了郁结千年的凄离之气。那气息漫过千年,淹没了我的敦煌之别。这气息,漫过我的脚踝,也许还要淌过我身后的千年。我实在不能要求过多,朋友已经给了我美酒。美酒如玉,我满肠美玉,马蹄轻扬,纵驰而去。
朋友在阳关的岸边,淡隐淡远。
越过那座荒山,王维兀立在我的面前。
是的,在阳关,谁也别想撇开王维那忧伤凄迷的目光。
至于元二,我知道他只是王维的一个朋友,不是文人,是兵家。这在后来杜甫的诗文中偶然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杜甫有《送元二适江左》诗,自注云:“元曾庆孙、吴(即兵家孙武、吴起)举”,可见这是一位懂得兵法的人。安西是何处呢?唐朝的安西即安西都护府,府治在龟兹,即今新疆库车县地,是唐朝守边重镇。天宝六年(747年),唐玄宗命高仙芝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元二去安西,就是奉命到高仙芝兵营任职。
还有诗人岑参,也曾在安西都护府任职。岑参将在后边的章节里隆重登场。现在王维横在了我的马前。
王维,生于701年,卒于761年,唐代著名诗人;字摩诘,号摩诘居士。
曾知道王维才华横溢,才思敏捷,既能写诗又会作画。
他有人缘。初到京城,就受到了京城名流的喜爱。做官后,偷闲修筑了一座小院,用来修养身心。为官之时也是半官半隐。这源于他内心藏着一匹自由的白马。这样的生活肯定悠闲且舒适,但也必定是波澜不惊。可是到了晚年,他依然得不到平静。
安史之乱,王维被叛军所捕。无奈,只能在叛军的麾下苟且偷生。
在此期间,他写过很多追忆往日生活和念及先皇的诗,这些诗文倒成了他的保命符。
叛乱被平定后,因曾做了叛军的官,王维被问罪判刑。但他以自己所写的诗文为证,得以换回一命。早年,心怀壮志,想要建功立业,谁知安史之乱,家国动荡,让他意志消沉,万事看透,避开红尘,开始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隐居,使他的诗文清新自然,淡泊宁静以致远。
这大概是所有古文人的精神归向,入世,出世,归隐。有一个小院或者一片树林归隐,那是古文人的福气。对于王维,我们过多地将他锁定在“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上是不确切的,他有些经典名句令人经久难忘。
除李白杜甫那类云端之上的诗人,还真数不出几个在浩瀚文海中不被淹没,历经千年依然闪烁着如此金光的诗句的诗人。作为一个诗人,王维值当了。
我正准备下马,问候这位唐朝诗人,可是一个恍惚,眼前哪有什么王诗人。我也分明记得,王维在阳关博物馆门前,以大理石的质地,袍迎长风,高举酒樽,眼望西天,手指归路。是的,他已然在边塞之地,为一首诗而被固化。
苦寒边塞之地,自古就是诗人作家的产床。在悲寒的肃杀之境,思想是肉身里唯一的坚硬的骨骼,它能激励斗志,也能宽慰心身。在西部大漠边关里,唯有文人将他们的思念、情感、肝胆和热血反哺磨砺为诗,也只有诗歌这样弱小而又坚硬的东西,才能胜过铁蹄和弯刀、长矛和箭镞,穿透历史长河而永存。锦衣和座椅,早就在坟头塌陷之前腐朽。
谁也较量不过时间。在时间面前,谁都将俯首并一败涂地。是的,王朝多少代,王侯几人知,唯有诗如故,千年锦绣披。我们随便撩开一件边塞诗歌的外衣,就能看见一个王朝的表情和体态,也能体味一个朝代的兴盛和衰惫。那些金光闪闪的王朝早已化作泥尘,唯有诗歌在历史的江河里愈淘洗愈光亮华丽。
初出阳关,王维挡在我的马前。这是一位让阳关厚重的诗人,也因此阳关担负了千年生死别离的要义。一个诗人的情义,让阳关这个边塞口岸改变了自然属性。在这里,一声珍重一杯酒,一声爱恋一生情,那都是以天地为誓言的。生离,也许就是死别。当我的目光与他碰撞,他觉得交代什么都是多余的。王维一闪而过,为我让开了一条大道。
王维,为我送行。
眼望前路,我知道没有归期。但必须顺着天意,顺着王维的手臂指向,去激活一个大唐时代的密码,这是我自找的使命。有些使命,天意;而有些使命,人意。
月下阳关,淡入烟波浩渺的彼岸。
西域深处,一座城池已经鲜活……
(奔流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