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丈夫。村上春树,情人。”

1月12日,村上春树迎来了自己74岁的生日。

但在我们记忆中,他的个人形象似乎一直停留他从容又有趣的模样。

甚至有观点认为,村上春树的作品之所以没有深刻到能得诺奖,正是因为他以那套恒定的健康哲学,有效地将时间排除在他的文学领地之外。作家张悦然谈到他的后期风格:“晚期”这个词甚至都不会降临在村上的世界里。不过她也说,“没准我们喜欢村上春树,正是因为他的世界里没有残酷的时间。

很早以前,村上就曾在随笔集中聊起过自己的生活准则:不拘什么,按照喜欢的方式做喜欢的事。他继续写作、跑步、听爵士乐、做翻译、养猫……熟悉和不熟悉他的读者,对于作家的生活方式都能列举出不少。回过头看,我们不禁感叹:嗯村上,你真是把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啊。

2023年,村上还在广播栏目里担任DJ

苏珊·桑塔格说:“伟大的作家要么是丈夫,要么是情人。”托尔斯泰,丈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情人。契诃夫,丈夫。博尔赫斯,情人。略萨,丈夫。村上春树,情人。(翻译家、书评人孔亚雷评价)

即便你不认同村上春树能被列为伟大的小说家,但他作为生活家、艺术家,发展出了一种很有意义的个人风格,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他是那些热爱生活的人依然觉得留恋的人物。

像其他有抱负的作家一样,村上春树创造了他自己独特的、可辨识的世界,一个想象中的世界,那些特质,甚至可以在他最小体量的作品中找到。

1. 关于“写作与跑步”

波士顿查尔斯河畔的漫步道

我相信全世界无数的跑者,都曾被村上春树那本《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所激励。那些简短而有力的格言,任何其中一句都可以是你立马系好跑鞋并去受苦的动力:

🏃

“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

“肌肉难长,易消。赘肉易长,难消。”

“如果想处理不健康的东西,人们就必须尽量健康。这就是我的命题。甚至可以说,连不健全的灵魂也需要健全的肉体。”

“啤酒诚然好喝,却远不像我在奔跑时热切向往的那般美妙。”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

在随笔集中,他谈到了很多写作与跑步之间的相似之处。

跑过一趟全程马拉松便会明白,在比赛中胜过或负于某个特定的人,对跑者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也许有参赛动机是“我可不愿输给那小子“的人,但作为一个跑者,(这种动力)不可能长期坚持下去。

同样的说法也适用于写作。书的销量、得奖与否、评论的好坏,这些或许能成为成功与否的标志,却不能说是本质问题。写出来的文字是否达到了自己设定的基准,这才至为重要,这才容不得狡辩。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在这层意义上,写小说很像跑全程马拉松,对于创作者而言,其动机安安静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自身内部,不应向外部去寻求形式与标准。

我超越了昨天的自己,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才更为重要。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随着作家年龄的增长,或许也因为读者年龄和心境的变化,我们谈起村上作品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有些人说,“村上,要不就别写了吧”,也有人说,“我曾经看过这样一种论调,当一位作家随着衰老而愈发笔拙的时候,他应该早早地收手,然后让时间堆积以前的荣耀。这样的例子里有塞林格,哈珀·李,或是还有其他的别人。有时候并不需要著作等身,耕笔不辍”,这样的呼声和评价,在每出一本新书时就会响起,但村上是真的在践行“把写作当作人生的马拉松”,也许正是出于他这种韧劲,仍然有无数的村上粉,只要他还在坚持写,我们就还会一直看。

跑步并不是他拿来与写作相比的唯一内容。以下是村上发现的其他类似于写作的东西——有些比喻还真是略显奇怪又惊喜。

拳击。写故事就像拳击。一旦你爬上擂台,你就不能退缩了。你必须战斗到比赛结束。

——1992年在伯克利的演讲,摘录于杰·鲁宾《村上春树与文字音乐》

做梦。写书的好处是你可以在醒时做梦。真实的梦你无法去控制它,而当你写作的时候,你是醒着的,你可以选择故事的时间、长度、所有的一切。我每天早晨花四五个小时写作,时间到了我就停止,第二天仍可继续。如果是一个真实的梦,那你就不可能像这样控制它。

——2004年《巴黎评论》约翰·雷的采访

举办派对。对我来说,小说就像一个聚会。任何想加入的(角色)都可以加入,而那些想离开的人也可以随时离开。我认为小说的驱动力来自于这种自由感。

——2018年《纽约客》狄波·崔斯曼的采访

演奏爵士乐。无论是音乐还是小说,最基本的就是节奏。你的风格需要有良好、自然、稳定的节奏,否则人们不会阅读下去。我从音乐中了解到节奏的重要性——主要是从爵士乐中。再来是旋律——在文学作品中,旋律是指根据节奏适当安排词语。如果词句配合节奏流畅优美,那就别无所求了。接下来是和谐——支撑起这些词的内在心理声音。然后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即兴创作。通过一些特殊的转化,故事从内而外自由涌出。我所要做的就是进入流程。终于到了可能是最重要的事:你在完成一部作品后体验到的高度——当结束“表演”,你会感觉你已经成功地到达了一个新的、有意义的地方。如果一切顺利,你就可以与读者(听众)分享这种提升感。这是一次绝妙的攀登,你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实现。

——2007年村上春树在《纽约时报》上的随笔“爵士信使”(‘Jazz Messenger’)

时间旅行。当我写15岁的时候,我一下就跳回到那个年龄的日子。它就像一台时光机。我什么都记得。我可以感受风,闻到那里的空气。特别真实,特别生动。

——2005年《星期日先驱报》斯蒂芬·费兰的采访

把你的读者变成瘾君子。我每三四年写一部小说,读者总是在等我的新书上架。我采访过约翰·欧文,他说读一本好书就像注射毒品一样,一旦成瘾,就会不断地等待下一次。

——2004年《巴黎评论》约翰·雷的采访

当一个铁匠。我想成为一个完美的修补匠。所以我必须写出好的句子——真诚、优美、简介、有力的句子。

——2014年《卫报》的人物报道

村上的办公桌面

烹饪和吃炸牡蛎。煎牡蛎很有趣,但它是一种孤独的体验。这就好比孤独和自由之间的关系。写小说像炸牡蛎,逐字逐句地寻找你内心的东西是一种孤独的活动,都是出于喜欢才去做。

每当我想到自己在写小说,头脑中的压力越来越大,我就会想我只是在做炸牡蛎,这样我会感到放松下来。

——2015年福岛写作座谈

勾引女人。写作就像试图勾引一个女人。很多事情都与实践有关,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如何,祝你好运。

——2015年村上“建议专栏”

2. 关于“养猫”

村上春树爱猫,2017年小说《杀死骑士团长》发布时,一家日本电视台采访村上春树:“为何您的作品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呢?”

村上回答说:“也许,这要归功于陪我写作的猫咪吧。”

“这是我喜爱的邻居家的猫幸太郎。怎么样,可爱吧?不特别可爱?可性格不坏。对人也算热情。话虽这么说,但在附近母猫们中间,作为‘男性‘的评价好像不怎么样,这点不难想见。就气氛来说,较之原名‘莫里斯‘,还是我取的‘幸太郎‘合适。你看呢?”

早稻田大学时期的村上,为了研读小说,在校外租了一间破旧的老房子,还收养了住所附近的一只流浪猫,起初他没有给猫取名字。那段时间,他听到深夜广播节目中有一个听众说养了一只名叫彼得的猫,“不知跑去哪里了,现在寂寞得很。”村上春树听后,就开始管他的那只猫叫彼得。到了冬天,当时经济窘迫的村上连只暖炉都买不起,就和彼得紧搂在一起睡觉,互相取暖。

这只小猫陪伴村上走上了最初的文学之路。村上后来回忆: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夜里我就把猫放在膝盖上,一边啜几口啤酒,一边写起了我的第一篇小说。这至今都是美好的回忆。

村上春树还曾在《读卖新闻》发表过一篇名为《要写酿造出温暖的小说》的文章。他写道:“每当我紧搂着彼得,常常想,这只暹罗猫就这样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趣。”后来他把这只暹罗猫写进了小说《奇鸟形状录》。

在《我的呈芝士蛋糕形状的贫穷》中,他写道:

冬去春来。春天美妙无比。春天一到,我也好她也好猫也好无不如释重负。四月间铁路有几天罢工。一有罢工,我们真是欢欣鼓舞。一整天一列车都没有。我和她抱着猫到路轨上晒太阳。安静得简直像坐在湖底。我们年轻,新婚不久,阳光免费。

从《海边的卡夫卡》中名为“咪咪”的暹罗猫,到那只名为川村的“脑子不太灵光的猫”,再到《寻羊历险记》中爱放屁的大龄猫“沙丁鱼”,猫的影子无处不在。在随笔集《漩涡猫的找法》中,16篇文章更是有7篇写到猫。

村上说他不喜欢三岛由纪夫的小说,也不喜欢他的思想。但是却喜欢他的猫。

村上曾说自己不看三岛由纪夫的作品,但他俩都爱猫

3. 关于“T恤”

2022年出版的《村上T:我喜爱的T恤们》,收藏了他关于T恤的18篇随笔趣闻。这些随笔最初是以连载的形式刊登在日本时尚杂志《POPEYE》上。

对于T恤的私藏,原本是他一件微不足道的生活癖好,最终得以集结成书是因为在一次聊唱片收集的采访时,无意间说出口的“说起来,我也有做类似T恤收藏的事”,于是在编辑的提议下开始了一年半多的连载。

村上的T恤来源很丰富多样,除了那些心血来潮、看到就想掏腰包买下T恤之外,还有

去听摇滚演唱会时买的T恤

参加马拉松得到的完赛T恤

旅游时买的当地T恤

因为玩冲浪购买的相关主题T恤

和读书有关的T恤

威士忌主题T恤

汉堡和番茄酱企业宣传T恤

(走向逐渐奇怪……)

以及各行各业出于宣传之意赠送的。

他不喜欢去商店购买那些时髦的牌子货,反而更喜欢一些推广用的T恤和在中古店或者慈善商店淘一些T恤。换句话说,能被村上留下来的T恤,大多都带着点故事。

他当然不认为这样一本书会对谁有怎样的用处(自然也不认为它有助于解决当下面临的诸多问题)。“它或许可以算一种展示,说明在二十世纪后半期到二十一世纪前半期的日子里,一个小说家平时穿着这些轻便的衣服,度过了还算轻松快乐的生活。它说不定能成为后世的一份民俗资料,也或许什么用处都没有。对我来说嘛,其实怎样都好,只希望读者能沉浸其中,享受我这一微不足道的收藏。”

书中的一些T恤是他旅行和人生转折点的纪念品。也有一些出于极其成谜的理由而购买,比如:从科隆群岛机场的特产店买了这件美洲鬣蜥T恤,为了纪念被达尔文泡在水里七十分钟而溺亡的美洲鬣蜥。

还有一些因为过于可爱而买下,又因为过于可爱而穿不出去的动物T恤,甚至是村上钟爱的威士忌主题T恤,也很少穿出门。

大早上起来就穿着威士忌主题的T恤走来走去,未免有伤风雅……在旁人眼中,也许像个酒精中毒的大叔。

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一类绝对不会穿出门,却又被悉心保存下来的T恤,是其他国家出版社根据他的作品制作的周边T。尽管村上对此十分感动,但,村上春树本人怎么可能穿着印有“Haruki Murakami”(村上春树)几个大字的T恤,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对村上来说,这些T恤中哪些能穿出去哪些不能,在他心中如同他自律的生活信条一般,有着严格的区分标准。

说白了,我就是不想惹人注意嘛,想尽可能低调地生活。如果太招眼,就会引来麻烦……一旦被人解读,就难办了。

在村上看来,“能把日常的衣服都穿得看起来很舒服的人”,就是他眼中的“有型”,因此他也会忍不住在新作中表达出“T恤对我来说象征自由”这样的浪漫宣言。

你也许会好奇,在这些收藏当中,村上最珍惜的是哪个?

“我想应该是那件印着「‘TONY’ TAKITANI」(托尼瀑谷)的T恤吧。”

这是他在毛伊岛的一家旧货店里发现的,印象中大概只花了一美元便买下了它。那一刻他想着:“托尼瀑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这样想象着,最后写了一篇以他为主人公的短篇小说。

与它同名的村上的短篇小说于1990年初次发表在杂志《文艺春秋》上,并于2005年由导演市川准改编为电影。

4. 关于“音乐和电台”

在村上春树建立起的文学世界中,几乎每部作品都会提及音乐。他尤其喜欢爵士乐,相信很多人是通过看村上的小说,知道了不少爵士音乐家的名字。

熟悉他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他常用乐曲名为小说命名。比如《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取自于法兰克·辛纳屈的同名爵士乐,短篇小说《一九六三/一九八二年的伊帕内玛少女》源自于巴西作曲家乔彼姆创作的爵士乐《来自伊帕内玛的女孩》,长篇小说《舞!舞!舞!》的书名则来自The Dells乐队演奏的一首同名布鲁斯歌曲。

爵士乐更是不经意间在文字中出现。《挪威的森林》中,直子和渡边在比尔·埃文思的钢琴声中完成了初夜;《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中,每当男主角酒吧中奏起艾灵顿公爵的《恶星情人》时,岛本就会出现......一路走来,作品中音乐的比重还在增加,在他2020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第一人称单数》中,半数都与音乐有关。

现实生活中,他和妻子阳子的结识也是因为同样喜爱爵士乐,两人婚后还开了一家名为「Peter Cat Jazz」的爵士酒吧,处女作《且听风吟》正是每晚打烊后在酒吧的吧台上写成的。

年轻的村上与阳子

村上春树在 Peter Cat

近几年,村上春树还有一个较为活跃的社会身份:电台 DJ。

2018年8月5日,由村上担任DJ的广播栏目《村上RADIO》开播,更新周期维持以月为单位,目前已放送至45期,最新一期是圣诞节当晚。

在电台当 DJ 的话更是适合分享一些好歌了。节目的第一期《村上RADIO:RUN & SONGS》,他就推荐了他跑步时喜欢听的歌单。

“......今晚的主题是《当我跑步时,我听的歌》

虽然话题是讲跑步时听的歌,话题也比较简单,但是我觉得不能推荐非常冷门的歌。

首先,我觉得跑步的时候,如果音乐节奏变了,就比较难跑。所以我比较喜欢有简单节奏的歌,曲调能够朗朗上口,我喜欢那种能够给人以勇气,给人打气的音乐。这种歌也是最理想的。具体是什么样的歌?听下面这首歌吧。

这是1968年的一首很流行的歌。原曲是路易·阿姆斯特朗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很多人都以民谣的方式唱这首歌,但是Joey Ramone是一种比较明快的节奏去演绎的。只要和Ramone有关,也只能用这种节奏唱了吧。“

令人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20年5月,日本因疫情进入紧急状态,村上特别录制了以「音乐迎接美好明天」为主题的第14期,鼓舞听众勇敢面对疫情。

“这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在9·11后发行的专辑《The Rising》中的一首歌。

我认识的一个纽约人曾经说过,‘这张专辑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真的在我身边’。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Waitin'on a Sunny Day》能抓住你的心。歌词也很好。”

他曾说,“如果没有沉迷于音乐,我可能不会成为一个小说家”。可以说,音乐是村上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5. 关于“村上式安慰”

村上的作品独特魅力还在于,他提供了一种“契合时代的村上式安慰”。

曾有人总结,村上的创作序列就是一部“都市状况指南”,包括“明明被一个可爱的女孩爱着却还是爱上了死去的挚友的忧愁女友怎么办”(《挪威的森林》)、“明明很幸福已经结婚几十年但突然发现嫁错人怎么办”(《旋转木马鏖战记》)、“明明妻子很爱我但仍要出轨而且突然去世了怎么办”(《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等。

我们每每喜欢调侃他“配跑”诺奖,但其实是否有些忘了,就纯粹地去品味村上独特的文学魅力?去年推送的一篇文章:《1Q84》后,村上春树每出版一本书,就会有一些读者离开,一位读者的留言让人颇有些感怀:

像爵士乐一样 兜兜转转 但是好听不费劲 其实那些小说也没有故作深沉 只是随和温柔地描述给读者 平静随和又非无味之水 很难得 若不是当今的读客非要在看书之后思考这花费的时间有何意义 我觉得喜欢他作品的人一定会更多 感觉现在是一个只有痛觉的年代 大家习惯了吃硬不吃软( @Sysyphus )

如此温柔的文字和超现实主义大师,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开设在线建议专栏呢?

村上在自己的交流网站上曾不定期回答读者的各种问题,提问五花八门,他的回答也都相当温柔、有趣。这里挑选了一些问答,希望你能从中也感受到村上想传达给读者的温暖和力量。

村上春树回复网友的网站

问:我眼看就要30了,可是感到自己至今一无所成。小时候觉得当大人是件很酷的事情,可我现在的样子真是差远了。而且这个状态让我很灰心很挫败。往后我到底该怎么生活好呢?

村上春树:很抱歉地告诉你,觉得「当大人是件很酷的事情」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太对。大人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个容器,往里放什么东西进去,那是你的责任。要有所成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当你把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放进容器里去的时候一切才开始。28岁的话其实还算不上是大人哦,才刚刚开始呢

问:我今年三月要去挑战已经十年没跑的全马。十年前的最佳成绩是4小时54分,现在完全追不上十年前的自己了!不过我想还是要吭哧吭哧开开心心地跑起来。话说,村上先生不太想跑的期间是怎么保持动力的呢?要是有什么秘笈的话,能不能传授一下?

村上春树:没什么秘笈。就是不气馁地坚持跑。我以前以三个半小时为目标,但现在要保持在四小时以内都做不到了。这也没办法,上年纪了不就是这样嘛。但是年纪总归是要大起来的,要高高兴兴地往前看。时间啊数字啊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活着这项工作的质量。日复一日地跑,比什么都重要。

问:我因为没有工作,每天都很闲。可是一活动起来就感觉不对,那要不索性看个书吧,却也还是觉得不对。不管做什么都不对劲。村上先生是怎么消磨时间的呢?

村上春树:消磨时间可是种才能啊。这个东西你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一旦发现自己没这个才能,我想还是要尽可能努力让自己忙起来比较好。

问:《没有色彩的多崎造和他的巡礼之年》里有关于同性恋的描写,村上春树先生自己对同性恋有何看法?对同性婚姻是赞成,还是反对?

村上春树:我有很多同性恋的朋友和熟人,最近身边也一直有同性结婚的。当然都是在美国。能够结婚大家都很幸福的样子。真好。如此说来,我是同性婚姻的赞成派。

问:看了Twitter上这样的留言“有那么多闲工夫多愁善感,还不如去清扫厕所好了”,我觉得很不开心,村上先生怎么想呢?

村上春树:但是厕所的清扫是很重要啊。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有个很个人的想法,清扫厕所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可能很伤感?

问:我因为害怕被人批判、孤立,所以经常没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事后总是后悔说「啊,那会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多好」……工作层面上的事,虽然自己清楚的知道不能因为担心被人批判和孤立而保留自己的意见,但不管怎样内心都会对别人的态度很介意。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样的现状呢,您有好的建议吗?

村上春树:被人批判、被人厌弃或者被别人怎么样,于我而言,这是一种生活的常态,我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这么想的话,即使被批判或者厌弃,我也变得很少回应。当然,人在遇到这种情境的时候,是很难有个好心情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虽然有点难,但这样想心理会舒坦一点吧。斯汀的歌里有一句「I'm a legal alien」,翻译过来就是「我就是一个有合法身份的外星人」,人其实本身就是这样孤独的物种啊。

最后:生日快乐,村上先生!

参考资料: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巴黎评论·作家访谈1》

《村上T:我喜爱的T恤们》

《村上收集的T恤》 | 大众书局

《遇到百分百的女孩》

《村上春树的跑步歌单》 | WeLens

《村上春树的一份特别歌单》 | 奇遇电影

村上RADIO 网站

村上さんのところ 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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