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人类的历史
都是素人的历史
《人类简史》
先来一个灵魂拷问——如果演员在舞台上,突然听见台下的观众破口大骂,“演的什么东西?这还是XX的XX吗?”演员该作何反应?一个“专业”的演员当然应该视若无睹地继续演下去,职业素养要求他:台下的观众继续坐在那里,演员就必须继续演下去。
而对于买单看戏的观众来说,拷问变则成为:“如果台上所演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我为什么还要付钱进剧场?”被搬上舞台的现实因为有了艺术光晕的加持而获得了被所有人凝视的权利吗?又或者,如何确定一个人的生活现实比另一个人的更值得关注?
回到剧场本身,如果舞台上不讲述故事,或者讲的故事就是普通人的故事,既不脑洞大开也不发人深省,或制造视觉奇观,观众该为这样的戏买单吗?
《人类简史》剧照 | 摄影 塔苏
素人即文本
与职业的或者非职业的剧场相比,素人剧场的核心是素人,而非剧场。 这里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文本,人在这里的重要性远远高于文字,鲜活的现实寄居在每个普通人的身上。在《人类简史》中,这些现实有着更即时的表现手段——图像。借由手机随时生产图像的能力,每个人都可以快速交换彼此“真实”的生活片段,也可以本能地模仿他人的动作和形象。由此,新的现实不断衍生出来,而它的解释权自然也该落在它的生产者手里——素人。从直观的图像出发,素人演员的生活经验成为了剧场文本的原点。而从图像和素人之间撬开的缝隙,是否可以构成我们对这个时代观察的入口?
《人类简史》剧照 | 摄影 塔苏
素人三部曲
从《美好的一天》开始,李建军导演便开始了与素人演员的合作。从素人身上潜藏的巨大能量,他看到了一种更生动的剧场表达方式。这种非职业演员所携带的剧场可能性,使得他在表演和真实之间找到了一条新的探索路径。去年首演于乌镇戏剧节的《大众力学》是他有意识使用全素人演员的一部作品,这部作品于去年年末登陆中间剧场,也受邀参加了今年4月在德国邵宾纳剧院举办的FIND戏剧节。
不同于一般的剧场,演员也不需要在自己的生活现实和文本间寻找沟通的桥梁。对于普通人的现实在剧场中的长期缺席,李建军用素人剧场为普通人赋权,这种向内探索的尝试可谓一次剧场审美的转向。而到了《人类简史》,素人演员和职业演员在面对围城的图像时,已不再有本质上的分别。
《人类简史》剧照 | 摄影 塔苏
素人的争议
当然,对于许多不经常进剧场的观众来说,他们也是素人观众。当素人观众偶遇素人演员,自然就会出现素人的争议。对于很多人来说,剧场仍是一个花钱逃离现实的地方。当素人的在场直逼他们重新审视日常的现实,这种快速回到地面的失重感当然会引发生理上的不适。这当然是审美经验的不同。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承认普通人的生活现实也有被剧场观众平等地凝视的权利,这才是那个真正的艺术问题。
“新青年剧团的作品中,没有矫揉造作似的仰望,也不存在自我沉溺般的蔑视,创作者的视线始终与普通人的生活持平。这种难能可贵的亲密的“平视”,在创作水平长期停滞的本土剧场中,并不多见。”
▼
新青年剧团2019年新作《人类简史》是一场在剧场里表演的“人类进化论”,一个由“进步”的观念组成的人类简史。用来书写这部简史的词语、故事、和观念,一部分来自表演者和观众的共同记忆,一部分属于表演者的私人记忆。在剧场里,每个表演者都用姿势书写简史,幽默而又庄严,这些姿势源自他们的创造,也连接着我们对过去和未来的记忆。
文字、录音技术、影像技术,这些印证并推动人类前进的伟大发明,亦是这场演出的表演者。作为人类记忆的载体,它们记录着我们的历史,也重塑着我们自己。表演者们不断重复变换着姿势,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想象、模仿有关文明的神话,这是在找回人类失去的记忆,还是在拒绝被进步的观念所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