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浙江官场第一次乱斗

总算有时间更新了。   自从上篇戚继光搅了马宁远的“踏苗毁田”,这件事情性质就变了。戚继光的出现,已

总算有时间更新了。

自从上篇戚继光搅了马宁远的“踏苗毁田”,这件事情性质就变了。戚继光的出现,已经代表从裕王府派出的谭论开始直接阻止严党的“改稻为桑”。

中国历史上的政治斗争,往往都是从一些边缘的小人发起试探性攻击开始的。真到双方的大佬亲自上阵,比如第一集的财政内阁会议当中的政斗,那就意味着最后决斗开始,基本上就是你死我活了。

最后双方因为嘉靖的亲自调和,暂时得到平息,但双方都知道,政斗一旦展开,就必须有一方彻底出局才能终结。这道理甭管是严党还是裕王党都懂,嘉靖更懂。只是嘉靖需要让这场政斗的波及范围比较小而已,别闹得国家不安,打扰了自己的仙修。

这次浙江的“改稻为桑”,就是一次典型的,由上层人物设定,但由最底层人物开始一级一级往上蔓延的政斗。

身为正五品的杭州知府马宁远,虽然在稻农面前,已经是朝廷高官了,但实际上在这场政斗中,也就是个马前卒。与他对阵的戚继光,同样也只能算是裕王党最外围的一颗棋子。

马宁远失败之后,立刻气急败坏的去找总督胡宗宪告状,指望扳回这一局。浙江的官场重量级人物,第一次乱斗开始。

马宁远是具体做事的,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一上来就没啥好话:

“我们在前面卖命,别人在后面拆台!干脆说,朝廷改稻田为桑田的国策还要不要人干!要这样干,我们可干不了!”

这话看似非常强硬,实际上非常无奈。作为最基层的干部,其实对国家政策压根没有插嘴的权利,只能是被动的执行国家政策。政策一旦执行的出了差错,如果是政策本身设定就有问题,高层顶多开个会,讨论一下失败的经验,修正一下过去的指导方针。再严重些,也不过是政策的主导者,丢掉权力强制退休之类的。但下面具体执行政策的人,往往就需要付出生命代价了。

那躲过去行不行?

根本不可能。朝廷当中一定会有派系问题,因为最高权力只有一个,但争夺者却有很多。如果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官员,那是不关他的事,但轮到知府这一级,对应到现在官场,就是地委书记这一级,想不想都得被卷入进去。

《大明王朝1566》书里面特别提到了,郑泌昌曾多年担任知府,死活升不上去,最后还是投靠了严世藩,才飞黄腾达成了二品高官当上了布政使。

无独有偶,前两年热播的《人民的名义》,吕州市的好干部易学习,也是多年来就在地委一级打转,最后轮到沙瑞金才时来运转。

一旦进入派系,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很大程度上就不是代表自己了,而是代表派系的利益。但派系的高层,只会给出指导性意见,不可能给出具体意见。那底下人干事,就只能风险利益自担了。比如马宁远,他何尝希望治下的百姓受苦受难,他也知道稻田必须灌溉,可那有怎样,上面催的紧,自己就只能卖命干了。

马宁远这话就能非常表现出这种执行政策时候的痛苦,面对民众的反对,就已经很难办了。谭论还在背后使坏,将来办不成自己的肯定是要背锅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指向就非常明确,到底能不能执行。


郑泌昌就不一样了,作为一省的封疆大吏,他的着眼点就跟马宁远不一样。郑泌昌太清楚,谭论的阻挠根本不是关键,关键还是目前的一把手胡宗宪。只有胡宗宪拍板说继续干,那才能干下去。那怎么才能说服胡宗宪?自然抬出更高层面的人来施加压力,逼迫胡宗宪就范,所以郑泌昌说的话就是:

四个月过去了,朝廷叫我们改种的桑田还不到两成。内阁几天一个廷寄责问我们,这才叫马知府他们赶着去干。今天织造局谈生意我们都在场,五十万匹丝绸年底前要交齐,我们浙江却产不出这么多丝,到时候恐怕就不会只是内阁责问了。杨公公他们在吕公公那里交不了差,吕公公在皇上那里也交不了差,账一路算下来,我们这些人只怕不是撤差就能了事的。

核心含义就两个,第一这是内阁逼的。第二,现在司礼监也已经卷进来了。如果将来出了问题,两大中枢都得找咱们算账,咱们得一起背锅。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意思。

背地里还有别的意思。

马宁远作为知府,可能对上面的事情,只是得到点风声,具体是怎么回事,其实并不知道。但作为朝廷二品严世藩的心腹,郑泌昌可对上面的事情知道的很透彻。在郑泌昌眼里,胡宗宪明明是严党的人,“改稻为桑”又是严嵩定的事情,胡宗宪为什么就会各种阻挠,死活不干呢?那自然是因为谭论所代表的裕王势力。看来胡宗宪是准备投靠裕王派了。

郑泌昌猜是这么猜,但又不能直接问。另外,虽然郑泌昌是严党,但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断然不敢跟马宁远似的公然跟裕王派翻脸。所以,严世藩他得罪不起,“改稻为桑”就必须推行,但裕王派他也得罪不起,所以说话的时候,就只拿国策说事儿,反复强调自己的不得已而为之。将来就算裕王登基秋后算账,他把责任往严世藩头上一推,照样可以确保自己无忧。


相比之下,何茂才头脑就简单多了,上来就说:

我看是有些人在和朝廷对着干!“省里调兵给马知府去改桑田,就是为了防着刁民闹事,现在好了,刁民闹到总督衙门了!到底是谁下调令叫戚继光把兵带走的?当着部堂大人,还有杨公公在,自己说清!”

这是摆明了跟谭论叫板。

何茂才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复杂,他不想关心这件事情背后到底牵扯多少关系,他的目的非常清楚,只要搞定谭论,“改稻为桑”就能继续干下去。

但这也不意味着何茂才就是傻子,其实此人粗中有细。何茂才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叫板,背后的底气也来自于国策。虽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改稻为桑”的国策就是严党推行的,裕王派并不同意。但这个策略是嘉靖拍板定下来的,而且从明面上看,内阁发下来的时候,代表的就是整个内阁的意思。何茂才作为底下干事的,执行内阁命令,是没有过错的。相反,现在的谭论,反而是动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挠国策执行,这反而是错误的。最关键的,就算将来事情翻盘,作为浙江省的第三号人物,就算论罪也轮不到他头上,他自然有恃无恐。

但平心而论,何茂才确实鲁莽了一些,看上去挺豪气万丈,但实际上远不如郑泌昌绵里藏针,来的风险更小也更有效些。

按理说,何茂才已经把话说明了,谭论就必须站出来表态了。当然,谭论也可以缩头不表态,郑泌昌何茂才自然不敢也不能把谭论怎么样,但郑何二人就可以把帐算到戚继光头上了。

很明显,谭论好汉做事好汉当,准备站出来抗雷时,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胡宗宪居然站了出来,说是自己下令给戚继光撤兵的。

这明显就是谎言。

因为马宁远之所以能调动戚继光的兵去踏田,所以依靠的手续,就是部院出局的调兵令。这调兵令明显就是胡宗宪出具的。这就说明就是马宁远干的这事儿,他是同意,或者至少是默认的。要是没有胡宗宪的态度,作为胡宗宪的人,马宁远也不可能那么卖命的去干,还跟谭论顶起来也理直气壮的。

但此刻胡宗宪就说是自己干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又没一个人敢质问胡宗宪,于是大家都震惊了,但都沉默不语。因为这是不是意味着胡宗宪从此刻起,就要脱离严党,加入裕王派系了,大家谁心理也没数。大家都等待着胡宗宪后面的话。

可胡宗宪又一次出乎大家的预料,根本没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撤回调兵令,反而直接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以官府的名义向米市上的米行借贷一百万石粮,现在借贷了多少?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的主管钱粮的郑泌昌有点懵了,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

“很少,都说缺粮。”

胡宗宪紧接着又问:

外省调的粮呢?”

郑泌昌又开始诉苦:

“和往年一样,一粒也不愿意多给。”

紧接着胡宗宪就爆发了:



我是浙直总督,又兼着浙江巡抚,朝廷要降罪,都是我的罪;百姓要骂娘,该骂我的娘。改稻田为桑田是国策,必须办。可桑苗现在插下去到秋后也没有几片嫩叶养中秋晚秋的蚕。官府不借贷粮食,只叫稻农把稻田改了,秋后便没有饭吃,就要出反民!每年要多产三十万匹丝绸,一匹不能少。可如果为了多产三十万匹丝绸,在我浙江出了三十万个反民,我胡宗宪一颗人头只怕交代不下来!”

这段话的核心含义就是,你们这么干,我胡宗宪不同意,要背锅,大家就一起背!

但这是胡宗宪的真实的想法么?

自然不是。

从后续的剧情也能看出来,胡宗宪这段话虽然把利弊说的很清楚了,但是郑何二人根本没当回事,反而把事情办得更糟糕了,后面的“改稻为桑”直接就成了“毁堤淹田”。

那胡宗宪说的不对么,为什郑何都不听?

胡宗宪说的是对的,但郑何二人更清楚,如果国策因此就不执行了,自己虽然避免了砍头的潜在危险,但严世藩岂会绕过他们。胡宗宪是严嵩的嫡系,严世藩自然动弹不得,郑何二人可是严世藩的心腹,如果不听大哥的命令,那后果撤职查办都是轻的。所以胡宗宪说的虽然对,但对的没全说。郑何二人计算的才更准确。

那胡宗宪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胡宗宪一方面看见“改稻为桑”潜在的巨大危险,另一方面也十分清楚,这就是严世藩捣鼓出来的,严嵩是被裹挟进去的。第三,胡宗宪在本剧里面,算是个好官,虽然做不到海瑞那般爱民如子,但好歹也得让治下的百姓过得下去。

那胡宗宪为什么不明说?

这道理很简单,官场上能说真话么。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思考时候的出发点,和利弊的判断方式,必然不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胡宗宪有胡宗宪的想法,郑何则有郑何的想法。既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那到底该执行谁的想法?

很多人就会天真的认为,谁的想法对,就执行谁的?

这就是典型的理论派错误。因为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想法对,认为别人的想发错。可决定只能有一个,而且决定一旦做出,那是对所有人都有影响的。

当年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在古巴搞革命的时候,很多年轻人觉得革命是个很浪漫很英雄的事情。于是很多年轻人就头脑一热参加去了。等他们发现所谓的革命成天就是钻山沟吃不饱穿不暖时,就要打退堂鼓,脱离革命队伍。但这时候就引发了剧烈争论。

这些年轻人,到底能不能脱离队伍?

作为年轻人自然觉得能,因为革命队伍本来成天说的也是追求自由平等之类的,那自己肯定拥有脱离的自由。

可另外一些老兵就提出,这些年轻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深山里的革命根据地,万一他们下山之后,被政府军抓住,让他们做路探怎么办。

这就是理想中的问题,与现实中的区别。

很多时候,人们谈论起各种权利,都是靠法律条文去推导,从世界伦理去推导,其实并不对。权利只能从实际当中去推导。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能被兑现的权利,才是真权利。

胡宗宪固然拥有自己行为的权利,但他的决定却会让所有相关人员都受到牵连,那就必须说出一套能让所有人信服的道理。

可惜胡宗宪的道理还是没能说服其中一个人,那就是杨金水,于是杨金水反驳道:



“部堂大人,你们浙江的事我过问不了,可织造局的差使是我顶着,今天这笔生意我可是替朝廷做的。眼下从江宁织造坊、苏州织造坊加上江南织造局的库存一共也就十几万匹。照两省现有的桑田赶着织,就算一年内分期付货,到时候还要短二十多万匹。那时候内阁不问你们,宫里可要问我。”

杨金水的意思很明白,虽说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但你不配合我,那将来我自然也不会配合你。

胡杨二人的核心分歧,其实还是因俩人位置不同造成的。作为浙江官员,无论是胡宗宪,还是郑何,甚至包括马宁远戚继光谭论,都守土有责,万一将来出了反民,那大家从上到下,集体背黑锅,一个都跑不了。可杨金水是织造局的,他只对司礼监负责,只对皇上负责,民生之事一概不管。那胡宗宪这套话自然吓不住他。

可胡宗宪也没权力去管杨金水,所以胡的办法就剩一条了,请示上级领导:

“所有的事我今天就给朝廷上奏疏,请朝廷督促邻省给我们调粮。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现在立刻去向各米行催贷粮食,所有的借据我胡宗宪加盖总督衙门的印章。运河上每天都是运粮的船,有借有还,为什么就借贷不到?不愿借粮的以囤积居奇问罪!逼他们,总比逼百姓造反好!”

事情又向上传到了一级,这次该严党高层争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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