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咨询室之前,心情总是忐忑的。我们带着伤痛、待解决的问题、好奇和对未知的惶恐,不知道要踏上一个怎样的旅程。
我们邀请了一些朋友讲述自己跟心理咨询的故事,以及由它带来的改变。今天,我们一起听听十一点就睡的Leo和咨询师的故事。
开始去做心理咨询,是因为医生帮不了我。
我等不及了
我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做了所有检查,但脸上像要裂开一样的感觉始终查不到原因。
他们说考虑我有抑郁症,可能是躯体化症状,建议去做心理咨询,所以我就辞职回家做心理咨询了。
我从知道有心理咨询的存在,就一直想做。本来因为经济问题,想工作几年再尝试,但现在出现了一些躯体化症状的问题,我等不及了。
我并不抗拒心理咨询,也不觉得抑郁症需要隐晦,大概是太怕死了。
初期尝试心理咨询时,即使心理咨询师和我关系很好,但是她是新人,经验不够,她说我的情况比较复杂,她解决不了,就给我介绍了更有经验的咨询师。
第一次和新咨询师见面,大致聊了一些成长中可能存在的问题,他说,“你是个有很多问题的人,但是你一直在靠自己努力改变,这是个很难得的财富。”
嗯,一直以来最大的收获大概是这句话。
坦然出柜=渴望怜悯?
后来的咨询,聊到了出柜的事。
其实我从高中出柜到现在,因为性取向攻击我的人不到三个。而且都被身边人帮我攻击回去了。
咨询师问我有没有因为性取向而烦恼,害怕。我知道这是他的专业体现——从多角度探索可能造成抑郁症状的原因。但我知道,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关系。
我记得确定自己性取向的那天晚上,我就很开心地打电话和好朋友说:“我知道自己哪里和别人不一样啦,我喜欢男孩子!”我可能和其他同性恋不太一样,我从来没有在柜子里待过,从一开始就很坦然。
坦然到高中和班里同学出柜的方式就是用便签纸写了句“其实我是gay”,和亲戚家的堂弟出柜也是直接问他“你会讨厌同性恋吗?”
然而那些口头上说会讨厌同性恋的亲戚,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对我有任何区别对待,该闹的闹,该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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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和咨询师说回正题,他问:“为什么知道性取向的时候你会开心呢?”
我想了想,回答:“我想大概是因为喜欢男生这件事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觉得不一样意味着特殊,特殊意味着特别照顾,特别照顾意味着会被怜悯?”
我是这么理解的,小时候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家人一直要我对那些事闭口不谈,后来小学初中我就经常把家里那些事和同学说。
为什么呢?当然是博取同情呀。
就像情感上的乞讨者一样,“看看我多可怜,给我一点爱吧。”现在我也时常会回想起小时候和同学说那些话的自己,那个乞讨了很久的小男孩。
和咨询师一起回到过去
九岁之前,我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母亲精神病发作,拿菜刀差点把我砍死,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有当年留下的伤疤。
但是很奇怪的,我身边的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间就忘记了母亲的精神病,以及曾经的那些事。我没有得到过一句安慰,没有一点点。
没有一个人问我,你怕不怕,你疼不疼。听到父亲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要和别人说家里的事儿”,“不要和别人说你妈”, “不要和别人说”, “不要和别人说” 。
在母亲和家人的影响下,儿童时期的我充满戾气,也会对身边的事物做一些出格的事,其中有些行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把情绪发泄在无辜的事物上,并为产生的快感而深深自责至今。
上周六的心理咨询,咨询师给我的答复是,我当年的生活太不如意了,我很绝望,而当我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外在事物上时,我获得一种拥有的安全感——我突然就有了操控的权利,而不再是无力的“被操控”的小孩。
咨询师说:“你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各种活动,是个想要表现得无比优秀的人。”
他问了我一句话:“那么,你是想证明给谁看呢?”
我愣了好久。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一直觉得是小时候自己腼腆,大学想锻炼自己。
咨询师说:“从你描述的成长来看,你一直都在试图得到家人的认可。从小就要听话懂事,做饭刷碗,洗衣服,好好学习,独立自主。但这是谁的标准呢?”
以前我一直以为每个小孩都应该这样——“不然的话,家人凭什么爱你呀?”
所以这么些年我的心里开始有了把尺子,“做正确的事才有被爱的资格,优秀的人才有被爱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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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但是有点讽刺的是,家庭给我的这个标尺,遇上了我的性取向。
做心理咨询加上这些年自己的改变,我逐渐活成了身边唯一一个不把“自己是同性恋”作为一个“不同点”看待的人。“出柜是正确的事,认可自己是正确的事”“骗婚是很恶心的事,是绝对不值得被爱的事”这些标尺,给了我反抗家人的勇气。
我的性取向是构成“我”的一部分,别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已经不再是通过标榜不同而渴望得到同情的那个小孩子了。过去是我现在的一部分,过去也只是说给我自己的故事。
“我是男生,我喜欢女生,我是直男。”
“我是男生,我喜欢男生,我是gay。”
两种情况都一样的。连“我不会歧视你的”我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