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沈轶 廖秀 李佳雨 发自武汉

3月6日，国新办举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救治进展情况发布会，中央指导组成员、国务院副秘书长丁向阳表示，在这次疫情发生早期，主要是今年1月份和1月份之前，湖北省有超过3000名医护人员被感染。

疫情至今，医护人员的工作环境是否得到改善？3月6日，封面新闻记者对话四川第一批支援武汉的四川省人民医院感控专家向钱。

向钱

“院感此前确实存在，但目前已得到有效控制。”向钱表示，医护诊疗过程中，以及市民日常生活中，一定要警惕新冠肺炎“无症状感染者”，“我所支援的武汉红十字会医院，就曾发现过一起病例。”

“红会”旧况

医护的“离岗” 和确诊

封面新闻：作为感控专家，你到达武汉时，武汉红会医院情况如何？

向钱：作为第一批援助武汉的医疗队，我们抵达武汉接手了红十字会医院。当时，医院情况有些糟糕。武汉红十字会医院，本身只是一家二级综合医院，并非传染病专科医院，然而却在一夜之间转型，遇到的问题非常大。

封面新闻：具体遇到什么问题？

向钱：传染病医院与普通医院区别非常大，比如病区建设和医院内部防控要求。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转型非常困难，更别说一夜之间就要求转型。在被设为定点医院后，这家医院的接诊数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它本身负荷。之前这家医院门诊日接诊数量800人左右，被设为定点医院后，据我所知，这家医院大年三十当天，门诊接诊量达到2000人。用本院医生的话说，当时的门诊大厅根本没办法下脚。

封面新闻：按照科学规划，要将一家普通医院变为传染病医院，一般需要多久？

向钱：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所以我也不知道。

封面新闻：红会医院内部情况严重？

向钱：其实这家医院并不是最严重的，但是情况同样非常复杂。这家医院当时有70多个医护人员处于“离岗”状态，其余在岗的医务人员情绪也非常不稳定。

封面新闻：“离岗”是什么意思？

向钱：就是字面意思，离开岗位，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已被感染，因为无法确诊。我们到的时候，武汉红十字会医院每天只有10余个核酸检测名额，基本是病人在用，许多医护人员此前出现发热或咳嗽的疑似症状，就选择自己回家隔离，没有办法为他们确诊，因为条件不允许，所以是“离岗”，不是“感染”。

封面新闻：他们现在确诊了？

向钱：有一部分确诊了，也进行了治疗，有一部分隔离以后发现并不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应该有40个左右。

如何处理

停诊三天得到控制

封面新闻：红会医院当前情况如何？

向钱：当前，基本得到控制。我们医疗队来了以后，对这边进行了一个大的清理，同时，也要求每个人都做好自我防护。

封面新闻：此前的防护是否有问题？

向钱：问题是肯定有的，但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刚才我说了，这家医院本身是一家二级综合医院，所以对传染病防控的缺少成熟经验。当时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将医院的其中一层划分为了清洁区，其余全部是发热病区，但是由于核酸检测名额的缺少，许多病人无法确诊，导致病人混住的情况非常严重。当时，确诊病人和疑似病人，普通发热病人全部住在一起，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交叉感染。

封面新闻：你们做了哪些努力？

向钱：当时我们这边建议停诊三天，切断所有病人的来源，然后利用这三天来甄别疑似病人和普通病人。当时医院的300多个床位已经满了，而每天的核酸检测只有10余个，也就是说，光是这300个，我们甄别起来其实都有非常大的困难，还好后来我们提了要求，增加了核酸检测的名额，我们才将这300多个病人甄别完。然后，我们给医院重新划定了污染区和清洁区，简化了处理遗体的流程，规划了医用垃圾的存储清理路径。

院感专家组进行培训

最难受的

有同行回家被感染

封面新闻：遇到最难过的事是什么？

向钱：我负责的都是医务人员，遇到最令我最难受的事，肯定是医务人员感染。

封面新闻：医疗队过来以后，是否又出现医务人员感染？

向钱：不是医疗队的，是本院医生。当时是我们过来第18天的时候，发现了一例。后来我们一再检查以后发现，他并不是在医院被感染的，而是在家里，属于典型家庭式传染，先是他父亲，然后是他妻子，最后是他。

封面新闻：这起病例是否带来困难？

向钱：当然，首先就是心理上的。当时发现以后，整个医院都非常恐慌。所有医务人员，包括医疗队内部，都在怀疑是否防护失效。如果防护失效，意味着我们所有人都有感染的可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其次，是要筛查与他有密切接触的医务人员，我们的清洁区是在一层楼上，所有人都会在这里换衣服，消洗，休息，在这样的情况，很难排除大家有近距离接触的情况，如果马虎大意一点，大家取下口罩一起抽支烟，说不定就有感染的可能，所幸最后全部排除了，除了他，没有其他医务人员出现问题。

一个提醒

无症感染者确实存在

封面新闻：疫战已进入决战阶段，目前，我们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向钱：大家还是需要减少外出，目前很难从表征判断一个人是否感染，因为无症状感染者是确实存在的。如不幸遇到一个看上去完全没问题的人，结果他携带者病毒，然后他还和你有过比较亲密接触，那你就很危险了。

封面新闻：无症状患者在武汉红十字会医院出现过？

向钱：是的。是一位本院医务人员，大概两周以前发现的。

封面新闻：如何发现的？

向钱：当时，这位医务人员出现低烧，我们对他做了核酸检测。等结果期间，他退烧了，而且一切表现良好。我们以为是普通发烧，哪知核酸结果却是阳性。后来，我们又再次对他进行核酸检测，结果还是阳性。更令人疑惑的是，他自己退烧后，就没有一点症状了，就连被大家认为最敏感的CT检测，都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

封面新闻：最终是如何处理的？

向钱：我们还是把他安排到隔离病区观察治疗，并对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医务人员进行了筛查。目前来看，暂无没有问题。但是他的情况，我们认为还是需要观察，毕竟检测呈阳性就意味着病毒在复制，他也就存在传染其他人的可能。

封面新闻：对无症状感染者，该如何防范？

向钱：还是戴好口罩，不一定非要是N95。举个例子，武汉红十字会医院呼吸科，从去年12月下旬就开始收治新冠肺炎患者。当时，来看病的人非常多，科室前后收治患者25人。我们来的时候，这个科室保持零感染。我们当时向他们做过了解，他们科每年冬天都会接到很多呼吸道疾病患者，所以他们的医生都有到了冬天就戴口罩的习惯，就是普通外科口罩。所以，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普通市民，大家一定要养成戴口罩的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