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华:明代浙江族谱研究

常建华教授

摘 要

明代浙江官僚士大夫编纂族谱,从“一本万殊”的宇宙观出发,视修谱为利用宗法观念治理宗族,欧苏族谱学和家史犹如国史的认知也影响到明代的修谱。明初编纂的族谱比较简单,明中后期族谱内容更加充实,浙江大族较为重视对族人的规训。明代浙江族谱修纂较为流行,浙东山区聚族而居,修谱尤为突出;浙西水乡析居异财,修谱弱于浙东。明代浙江人修谱求真不诬祖、忽先者有之,修谱攀附作伪而牵连附合、填隙补空者亦有之。

阅 读 导 引

一、族谱修纂的思想

二、族谱的内容

三、族谱的体例

四、族谱的修纂

五、结语

明代是中国族谱学发展史上的重要时期,其中浙江的族谱修纂占有重要地位。学者已对明代浙江族谱学的重要人物、修谱现象、宗族治理个案以及金华、温州等区域的族谱修撰有所探讨,但是缺乏全面的论述。本文尝试利用明人文集中的谱序等资料,结合现存明代浙江族谱,就明代浙江族谱作一较为全面系统的探讨,不足之处,尚请方家指正。

一、族谱修纂的思想

明代浙江官僚士大夫编纂族谱,主要有四方面的考量:一是从“一本万殊”的宇宙观出发,主张人性需要知本而修谱;二是强调利用宗法观念治理宗族;三是受欧苏族谱学的影响;四是家史犹如国史的认知。

(一)“一本万殊”的知本观

北宋张载《西铭》说:“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后被概括为“民胞物与”。程颐认为:“《西铭》理一而分殊。”即天地间有一个理,而这个理又能在万事万物之中得以体现,即每个事物中存在自己的一个理。

明代诸多士大夫从“一本万殊”的角度思考问题,明初儒者浙江绍兴余姚人赵撝谦(1351—1395)指出:

天下事物之理,皆一本而万殊者也,有大而旷漭,可循而知者;有小而浅近,不可得而知者。如天下之山千支万派,起伏散峙,若不可得而知者。苟求其所自,虽南北西东之异,支派贯达,要必宗于五岳。五岳之大,脉则总于昆仑也。此虽大而旷漭,由万殊而求一本,可循而致也。

这种“一本而万殊”如天下之山宗于五岳,五岳总于昆仑一般,而祖先之于子孙亦是同理,修族谱则是“万殊而求一本”。

潘希曾(1476—1532),字仲鲁,金华人,弘治十五年(1502)进士,官至兵部左侍郎。他也以树木之喻宗族,重视“一本而无二”。他说:

嗟乎!世之人孰不爱其身?惟目前之图而不重其本,轻其身者也。抑孰不爱其子孙?规规身后之利而无以维系其心,弃其子孙者也。枝干峥嵘,必植其根,而后千花万叶于焉以荣。天下未有本拨而末茂者,独木乎哉!是故祖父吾本也,兄弟其枝干,子孙其花叶也。吾父之视吾兄弟犹吾于子也;吾祖之视吾从兄弟,犹吾于孙也。自鼻祖至于耳孙,愈远愈分,而气脉所贯,固一本而无二。世之人惟不知本也,是以骨肉之亲至同途人,喜无庆而戚无吊也。平居不相得,而患难不相拯也。贵且陵贱也,贫且忮富也,将其身之不保而欲以及其子孙不可得也。家之有谱所以重本,始而维系乎族属,君子之善爱其身与其子孙,舍是无所用心矣。

修谱是重本始而维系族属的行为。

绍兴府余姚新河吕氏《家训·睦族》要求:

宗族之广,不能无亲疏长幼尊卑之分,自吾一身视之,则有亲疏,自祖宗而视之,则一体也。有曰:四海为家,万物吾一体,家视四海,体视万物,又安有彼此视宗人哉!惟理一分殊,故服有等杀,而情无亲疏,施有缓急,而恩无差等。幼必敬长,卑必承忠,喜必庆,忧必吊,未有漠然休戚不相关者也。今立祠堂以祀四祖,置祭田以供春秋,无非敦睦以劝孝友之意,子孙永遵,可弗替焉。

其睦族的指导思想即是“理一分殊”。

(二)谱系之法为先王宗法遗意

元末明初的士大夫多有从宗法论述修谱必要性的。郑真(约1383年前后在世),字千之,宁波鄞县人,自号荥阳外史。他认为,族谱可以立宗:“士大夫家敦睦之法,莫重于立宗,立宗莫先于叙谱。谱所以辨昭穆,明长幼,分远近也。……古者九宗五两之法既已废矣,有能叙其得姓之由,自源而流,由枝而叶,以永一家之传,岂非先王遗意哉?”将修谱作为立宗的措施。

方孝孺是明初著名学者。洪武三十一年(1398)惠帝即位,遵太祖遗训,召方孝孺入京任职翰林院,他继承并光大了其师宋濂有关宗族建设的思想。他认为:

先王之世,井田之法行,百姓知相拯恤,一国犹一族,一里犹一家,况其同姓之人乎?然犹恐其未至也,复立大宗小宗之法以维持其心。是以上下亲睦,风俗和厚,历世长久,六七百年而不坏,岂非治之得其道故耶?

自井田隳废,人各顾其家,家各务其私,至于兄弟且相攘夺,况他人乎?井田王制之大者,吾末如之何,可以稍见先王之遗意者,惟谱系之法可为耳。一乡之中,一姓之人,少者数十家,多者数百家,其富贫贵贱强弱之不同,至相悬也。苟无谱以列之,几何富者之不侵贫、贵者之不凌贱、强者之不暴弱也乎?得其人谨书之于谱,取而阅之,曰:“是虽贱与吾同宗也,是虽贫与吾同祖也,是虽弱亦吾祖之子孙也。”默而思之,盖恍然悲而惕然惧矣。匪惟一乡一姓者为然也,同邑同郡之一姓皆然。岂惟郡邑之一姓者为然?一国之中其始徙必本于一人,人能思之,则虽相去千里,可合为一宗,视之如一家也,奚有争夺哉!

是法也,先王之遗意存焉,而废也久矣!亲亲之道息,而风俗浸衰,一乡而同俗者且不思其本,况郡国乎?郡国之不可知而合者,势远而无征也。势吾亦莫如之何,幸而可谱者,惟同乡者尔。尚古之士间能为之,则又往往循私而失实,或谬制字名加于不可考之世,或旁援贵显之人加诸其谱之首,而弃其所出之祖者众矣。是不亦愈失古之意哉!

在方孝孺看来,大宗小宗之法协助井田之法维系“先王之世”,自井田隳废社会失序,惟谱系之法可见先王之遗意。修谱可改善贫富、贵贱、强弱关系,促进一乡一姓、同邑同郡乃至一国的社会和谐,人之“思其本”可以促进“亲亲之道”,改变风俗。可惜的是,一些修谱者“循私而失实”,有失古意。方孝孺还自称“有志于先王善俗致治之道”,故看到《楼氏宗谱》编纂者“独自十世祖以下书之,凡生仕卒葬之详,苟有闻者无不备载,阙其所不知,而信其所知也”,是“有识而合于古者”,正合其志向。

(三)欧苏谱以及宋儒的影响

北宋欧阳修、苏洵的修谱思想以及族谱体例在明代影响很大,很多明人修谱都要参考欧苏谱。如潘希曾说:“宋儒欧阳氏、苏氏慨然有感乎此,乃考古大小宗之意,修立谱法,其见远矣。由宋以迄于今,士夫家多遵用其法。”绍兴府余姚人吕本说:“虽然谱废亦久矣,至欧、苏二公而始重。六一谓谱之传在得其人,老泉谓贤者之不尽传,由谱不立之过。”强调欧阳修、苏洵对于族谱传承的人物的重视。

修谱者在欧、苏谱之间,也会有所选择。有的对欧谱情有独钟,浙江慈溪人乌斯道指出:“明之卿相家,甲第相望,皆以儒业显,必有谱牒贻厥后……谱牒之存否,实系子孙之存否。子孙之存否,又在乎子孙之贤否也。余方以此为叹,郡之胡公鼎氏效欧阳公家谱法,缉宗谱……余尝宦游庐陵,知欧阳之家不能不替,其子孙不能皆贤,第其声名事业为世所重,其所缉之谱又可法,故传世久而不坠。”他以胡氏宗族为例,说明修谱对于宗族存续的重要性。胡氏谱就是参考欧谱编辑而成,恰好乌氏游历过欧阳修的家乡,据他的观察,欧阳修的宗族在明代有所衰落,但是名声很大,且其族谱传之久远。

有的族谱依据苏氏谱例。杭州的钱塘柴氏家谱,“直效苏文安公不祖刺史味道,而惟以详其所可详,亲其所可亲者收之。”淳安许氏“后谱仿苏氏例,于所亲则图系于前,谱列于前称府君行第,尊所自出也。生没娶葬毕书,详所自出也”。潘希曾有感于苏谱兴孝之说,“苏氏之作族谱也,尝曰:‘观吾之谱者,孝弟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则斯谱之作不徒然矣。”

浙人修谱的思想,还受到北宋思想家张载的影响。如潘希曾说:“横渠张氏亦曰:‘宗法既立,于朝廷大有所益。’或问之,曰:‘士大夫各知其祖,忠义岂有不立,朝廷岂无所益。’呜呼!此先儒立谱之深意也。”张载立谱以维持朝廷统治秩序的想法得到体现。嘉兴海盐人陈廷器重辑族谱,向同邑张宁索序,张宁答曰:“先正云: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化,须是明谱系使人不忘本,立宗法使人自知来处。子能行古之道,余何辞?”将为族谱作序视作关乎“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化”的崇高行为而乐意从事。

明人在修谱实践中有所创新。台州太平(今温岭)人谢铎为家乡黄氏族谱作序,说黄某人“复取欧苏之法因旧谱而增修焉。曰大宗图,则因其所为宗绪图者而修之;曰小宗图,则因其所谓六世图者而修之;曰谱传,则因其所谓世事录者而修之。而复益以坟墓志,居徙考,婚姻世考,则又欧苏之所未备者也。於乎!其为法亦详矣”。黄氏族谱内容比欧苏谱要完善。

(四)修谱犹如修史的认知

王畿(1498—1583),字汝中,号龙溪,绍兴府山阴人,师事王守仁,为王门浙中派创始人;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进郎中;后谢病归,来往各地讲学40余年。王畿从春秋大义论述家谱借鉴国史,还引入心学解释修谱。万历五年(1577),他赴宣歙论学,应太平县杜氏之请,为之作序,阐发了他对谱学的看法:

夫有国史有家乘,乘者史之流也。按凡例修国史者必知《春秋》之义,然后可以明王道而正国体,修家乘者亦当知《春秋》之义,然后可以明人伦而正风俗,可谓得其意矣。予谓欲明《春秋》之义,莫先于辨是非,究明一体之学。良知者是非之公,自圣以至于途人,皆所同具,无是非之心非人也。良知者天地之灵气,原与万物同体,手足痿痹,则为不仁,灵气有所不贯也。有人于此以县寓为家,以昊天为祖,以四海为兄弟,以万物芸芸为同体,谁曰不可,故同之则楚越一家,以其心之同也,异之则肝胆易处,以其心之异也。今夫聚族而居,父子伯叔兄弟咸在,出入则同,吉凶庆吊则同,序,事则同堂,会食则同席,由是而及其所自始,一体相授,俨然如将见之,以其谱之存也。古者敦睦以合族,君子难之。夫合族之难,非合之难也,以身范族之难也。非身范之难也,能以族范身之难也。故勇可以夺三军,而不可以加一族,力可以抗万乘,而不可以藐周亲,顾躬行何如耳。子也,既明一体之义,以身为范,不患出之无本,一人倡之,众皆从而和之,使伯叔兄弟共明一体之学,以其所范,概于子之身一体相承,绳绳不绝,人伦将自此而可明,风俗将自此而可正,合并为公,以实行将之,不徒科条粉饰之具,始足称为善俗耳,予故乐而道之。

欲认识春秋大义,需要究明一体之学,合族需要有人以身范族,从而一体相承,明人伦而正风俗。

有人在家谱与国史之间加上了方志。如宁波慈溪人郑满认为:“谱之作尚矣!国有史,郡县有志,家有谱一也。”

二、族谱的内容

经历了元末的社会动荡,明初编纂的族谱比较简单。以台州府为例,黄岩的吏部员外郎陶汉生修谱,“列图于前,系谱于后,以明世次,名曰陶阳图谱。”这个图谱由图与谱构成。童氏有家谱一编,“图以系世,录以著行。”图和录组成家谱。宁海葛氏“辑其支派分别、名字年寿、卒葬之详为书”。仙居陈氏在旧谱基础上新纂:

其家旧藏世系图,为三纸,其一纸始自始祖至于六世;其次纸始于六世独列十二解元、十二朝奉、十三解元、十六郎四人,余若干人皆不列,而表为近派;又其次纸始列十二朝奉,次及特进,而表为本派。盖作此图者,特详于其所自出,固无足怪也。但其所谓近派者,于六世七世之间失著支系,是以于世代莫知所属。故今谱于六世之下,惟十二朝奉特著特进一人,而余皆缺所生不著,所谓信以传信,疑以传疑,盖其慎也。

这个洪武二十七年(1394)所序的图谱原来只有“三纸”,续修的内容也不会太多。

一些文献被收入族谱。嘉兴府海盐人张宁为同邑陈氏族谱作序,谈到陈氏分为东西两派,“六世派各空其左方,以俟修续。次之以铭志,终之以名儒送赠诗文焉。”收录了墓志、诗文。

也有内容丰富的族谱。温州瑞安锺氏族谱有谱例、系图、世谱、家规、家仪、诰敕、碑志七项,“首之谱例,明作谱之法也,次之系图,著承传之序也。又次之世谱,纪行实之详也。亢宗鸠族,必有规范,故家规次之。禔身正家,必有仪榘,故家仪次之。附以列圣之诰敕,昭天宠也。继以名贤之碑志,表卓行也。其立例严,其考据精,真得古人作谱之良法矣。”值得注意的是,该谱有谱例,给人以规范的印象,而设有“家规、家仪”表明重视家族规训。又如黄岩谢氏,“旧谱称典农中郎将缵,盖自缵至仆射伷若干世,为一图。自伷子经略使鞅徙居黄岩者,又若干世,为一图。世乱阙逸,多不可考。其后或妄加补缉,遂成完书,虽其子孙亦莫之知也。成化庚寅,温岭郭端朝氏修于翁山之塾,以会稽派远,始削其图,而鞅以下犹因其旧。知宝庆府愚得先生世修尝侍其季父梅坡翁性玉,获闻同异之实。辛卯之岁,乃取旧谱,参用欧苏家法,阙疑去伪,揭鞅为始迁之祖,断自滦为一世,世经而支纬之。既又与其从子太史君鸣治推义广例,为名录,为谱传,为宗范,为居址世考,为祠墓志。又系以累朝诰敕及士大夫所著述者,类为若干卷。篇有序,序有义,可谓无遗法耳矣。”该谱不断编纂,删去远派,新谱有名录、谱传、宗范、居址世考、祠墓志以及诰敕与文献,而“黄岩之黄氏,自昭武镇都监绪兄弟为三族,惟都监所居洞黄族有谱。至十四世孙松坞处士公尚修之,其子职方主事彦俊又修之。其孙文选郎中世显又增义益例,考其居址、坟墓、婚姻甚备,附以诰敕诗文,征诸大夫士为序跋,合若干卷”。也是多次编修,有世系,有文献。可见这些浙江大族重视对族人的规训。

明中后期族谱内容更加充实。杨廉(1452—1525)所作台州《天台卢氏家乘序》,“其谱之为类,有本支图焉,有恩命录焉,有什一纪焉,有先茔志焉,有文献考焉,有祀典焉,有家训集焉,所载可谓详矣。”内容分为七项。

以上是依据谱序等资料的介绍所知族谱的内容,下面考察存世明代浙江族谱的内容。笔者经眼过四部明代浙江族谱,其中绍兴府、严州府各两部。

绍兴府两部明谱均是余姚的,都修于万历年间。《余姚江南徐氏宗谱》,明徐师道纂修,上海图书馆藏明稿本。该谱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卷,是一部包含两支派的“宗谱”,有序跋、赞引、凡例、诰敕、先祖事迹、瓜瓞图、宗谱传、像赞、传记、诗歌、记文、墓志、族规、家训等,内容丰富。修复族谱,意在加强宗族的凝聚力,维持族内秩序。

《余姚新河吕氏家乘》,国家图书馆藏,12卷附录1卷,现残存卷4—9、12,计7卷。具体内容,卷4、5、6、7分别为世考一、二、三、四,卷8、9分别为《文献一·史传记载》《文献二·诔·墓志铭·行状·传·赞》,卷12为《文献五》,也就意味着卷10—11是《文献》三至四。卷12《文献五》中收录了行第诗、家训、文移。附录则有《大明集礼纂要》,含冠礼、昏礼、丧礼(附本宗五服之图等)、祭礼(附“祠堂图”“正寝陈设序立之图”)。该谱显示出“家乘”的特色,注重收录文献,附录《大明集礼纂要》强调宗族的礼仪建设。

严州府的两部族谱都是遂安县的,也均修于万历年间。明人张邦聘纂修《重梓遂邑纯峰张氏宗谱》一卷,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活字印本。该谱首载明永乐(二篇)、宣德(三篇)、成化、弘治年间时人所撰序言七篇;接着详载张邦重、张世卿同述的《纯峰张氏家训》十七则(内含附录一则);还有张邦重、毛一公、凌大震三人所作的《路口八景诗》二十四首及贺寿诗三首;文末附有张邦聘、凌大震和余学文所撰《跋》三篇。引人注目的是该谱不载世系图。其《家训》符合儒家修齐治平的意识形态,以治家维护社会秩序,忠于国家,显示出家国一体的特色。

洪汝仲等纂修《遂安洪氏家谱》,上海图书馆藏,明抄本。该谱载序、源流、凡例、祖姓、迁徙图、分派图、列传、寿序、宗约、祭仪等。该谱的宗约、祭仪详尽,给人以强烈印象,反映了万历时期士大夫重视宗族建设,维护社会秩序的努力。

上述四部现存明代浙江族谱的名称是宗谱、家乘、家谱,依据本文前面论述所引文献来看,明代浙江宗族谱系之书的名称有族谱、家谱、宗谱、图谱、世谱、家乘,这些名称基本呈现了当时的一般用法。此外还有其他名称,如“世谱”,崇德赵氏据说出自宋太宗之系,修《崇德赵氏世谱》。有《东嘉王氏世录》,莫如忠称:“东嘉王氏之为家录、世录也,亦犹国史之遗焉。夫曰世录,录其世系者,凡详于记事,则左史法也。曰家录,录其家藏者,凡详于记言,则右史法也。”此“世录”录其世系,详于记事,以别于录其家藏、详于记言的“家录”。

三、族谱的体例

明代是族谱体例完善的时期,突出表现在族谱体例的扩展,谱例借鉴史、志体例,会通谱、统宗谱的出现,族谱的政治化倾向四个方面。这里从其他侧面论述明代族谱体例问题。

修纂族谱,有一定的叙述法则,称之为书法,或曰书例。方孝孺重视族谱纂修,自家族谱纂修有十条例:

一序得姓之根源,二记族数之远近,三明爵禄之高卑,四序官阶之大小,五标坟墓之所在,六述妻妾之外氏,七载适女之出处,八彰忠孝之进士,九扬道德之遁逸,十表节义之乡闾。

这个条例就性质而言,比较重视道德规范的彰显。其中记载妻妾之外氏、适女之出处、彰忠孝之进士、扬道德之遁逸、表节义之乡闾,带有明显的表彰忠孝节义的成分。

潘希曾所制定的《谱例》有谱图以及传等:

姓氏之所从来远矣,时代变迁,其上世多不可知。吾所可知之世,吾尊以为始祖,可也。谱图界上下旁行,上自高祖,下止玄孙,为五世。玄孙再提为九世,又再提为十三世,以至于无穷。图后略疏名字、事迹为传,各以其世列焉。异姓冒嗣者不得书,同姓而失其宗派者不得通谱。凡嫡长子继始祖者,族人世宗之,所谓大宗也。继祢者,兄弟宗之。继祖者,同堂兄弟宗之。继曾祖者,再从兄弟宗之。继高祖者,三从兄弟宗之。所谓小宗也。大宗百世不迁者也,小宗五世则迁者也。世远族众,其势必分,续图谱者各自其所亲之为玄孙者提焉,以下系其子孙,亦小宗意也。而皆以吾谱冠焉,则大宗可互见也。谱掌于宗子,支子各藏其副,每岁必会族以读之,生子长孙增书之,是为谱之例云。

图谱五世一提,各支为图,前置大宗图。最后是藏谱、读谱规定。卓发之(1587—1638),字左车,号莲旬,杭州仁和人,其族谱包括谱图、家传、大传、外传、后录。费宏介绍温州永康《芝英应氏家谱》前为图、传计六卷,附录为墓图、家训、时文凡三卷,称赞该谱记载甚备,义例甚严,“盖图以派分,则宗之大小不至于混而无别;传以齿列,则族之少长不至于紊而无序;墓以图识,则虽祖之迁殁不至于樵牧弗禁,如后山之所虑也。”台州府《天台童氏族谱》其例有五:“一曰图谱,合族为一图,迄五世又分为宗图,各疏其行业显晦;其次曰内外谱,凡姻戚之家事迹显著者亦附见之;又其次曰事谱,载先世事迹善行可为后世法者;又其次曰文谱,则自唐以来奉敕修谱、表状及先世遗文;又其次曰墓谱,凡先世之丘墓皆具载焉。”

两部现存明代族谱内含“凡例”,先看严州府淳安县的《遂安洪氏家谱》:

一曰谱义。夫谱者普也,溥博而无遗也,审本源,别支派,叙昭穆,辨同异,明嗣续,芟繁黜伪,传信阙疑,务在明实,使观者知世数,虽疏而皆本诸祖宗之一体,感动联属,蔼然有仁让之风,此作谱之本意也。若夫冒祖以自诬,饰赝以夸俗,吾则无取焉。

二曰书法。谱体多仿欧苏,以世次为提首,今谱图于父下明列其子,下必本其父,断以一世、六世、十一、十六世,为提首,连续无间,百世可知矣。宗人世次项下,讳行字号生娶卒葬及出身履历,皆例书之,上下旁行分注事实,书世次,书派名,书迁居,盖所以重一本也。其迁居之下,即以始迁之人为一世,总其世次,尤当以分注下见之子,不可以拟一律论也。

三曰传信。先祖有善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无善而称之,是诬之也。今之人祖考初无可纪,偶因繁富气势,假托通显,伪为状志表传,附之谱牒,适以诬之,非所以荣之也。若祖考生平实有贤行,当时失于表著者,追而为之,无乖实录。

四曰阙疑。史迁作《史记》,自陶唐以后世守天官,然亦不能致审于洪荒之世,汉太皇上不得其名,则阙之,所谓史阙文也。谱,家史也。有名则书名,而以字行注之。不得其名,则但以行第书之,不得其行,则书失讳,先后并列于上,而下无所承者,则书失续字讳生娶卒葬,远不可稽者,姑阙之,妄有增益,是自欺也。欺世吾弗为之矣。

五曰谨严。夫亲不容于伪,是吾宗者虽贫贱不弃,非吾宗者虽富贵不攀,图所载者,行以叙齿,事以纪实,葬以稽藏,娶以明配,子以著代,女以重婚,均书之也。继妻必书,为嗣亲也。妾子必书,重继体也。若夫子孙自底弗类者不书,以其自绝于祖祢也。女再醮者不书,妇出于其夫,或夫亡者再改适者不书,以其失妇道也。再娶无子者不书,异姓随母者不书,以其非吾宗也。

六曰嗣续。夫无嗣应取本宗昭穆之子为后者,则注名于本生父下,以见所出之同,刊图于所后父下,以明世嗣之义,其异姓来继者不书,有妻无后者书无传,未冠而卒后书早世,以释老比无后例。

七曰嫁婚。夫婚姻之家族尊者书其地,否则例书氏,所出有显者书其父之名,若有节义德行之实,有关内教,则书名以注小传以彰之,女归有显者,则书其婿之名,再嫁及犯名分者不书。

八曰纪载。谱之后必有附录,先状志、铭表、碑传,次序记、题跋、诗歌,有关谱者,悉皆录之,以见吾祖考之所交游者,皆有道之士也,外此,不得以概入。

九曰宗约。盖宗者吾身之所自出,实国与天下之本也。使无礼以约之,则生齿日繁,卜筑日广,犹惧涣焉而无统纪也。即乃抚接见颁乡约、宗礼,参以家规,而名之曰宗约。上以宣扬圣谕,下以唤醒人心,使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彬彬乎礼义之俗,而无忝于厥祖焉。否则有不醒焉者,必非贤子弟矣,约中叱之、罚之。

十曰宗仪。宗嗣之祭,有岁定于秋冬,秋则孟月望日以荐新,冬则季月二十四日以谢岁,如清明佳节,各以坟墓拜扫,其盥献之礼,详见祠堂节仪。然主祭者必先严己之精神,率卑幼起敬起孝,以昭祖考如在之诚,如有惰慢不恭,及一切失容之事,许约正副议罚,以警其余。

该凡例10条,包括谱义、书法、传信、阙疑、谨严、嗣续、嫁婚、纪载、宗约、宗仪,从中可见对于修谱十分讲究,具有知本推仁的修谱理念,反对“冒祖以自诬,饰赝以夸俗”,追求实录,反对增益阙文,出于强调贞节与孝道,对于再醮、僧道予以抑制,附录所载文献丰富,宗约与宗仪反映出该族乡约化,选举约正副,使宗族组织化。

再看绍兴府余姚《江南徐氏族谱凡例》,共计24条,详尽规定了谱例,其依据史书体例以及欧苏谱例,第1条录诰敕,第2条叙世原,第3—11条围绕系谱之图表所定,多依欧谱,第12—16条为书例,第17条为谱中人的名称问题,第18条是像赞之例,第19条是宗谱所录文献之例,第20条是族人事迹采择规定,第21条是女性事迹的记载问题,第22条为族规家训,第23条是序跋收录规定,第24条是入谱年龄不限的主张。

四、族谱的修纂

明代族谱修纂盛行于南方地区,在浙江也相当流行。族谱修纂依据宗族墓记等文献,世系分合是修谱需要处理的重要问题,族谱修纂存在着求真与作伪现象,同时重视对族谱的保管。

(一)族谱流行的地区

多有明朝人认为自古以来北方战争多于南方,故包括浙江在内的南方宗族与族谱保留较多。山东人于慎行指出北方经历的战事,并与南方相比较:

自汉魏以后,晋有羌胡之扰,唐有两河藩镇与五季之乱,宋有金元割裂之虞,大江以北无虑二千余年连州跨域,鞠为荆棘戎马之场,一二遗黎,出没兵燹,仳离流散,往往存一线之息,而保其族姓,故虽大国大邑,亦鲜百室之聚,何言谱牒!吴楚闽越之间,被兵则后而缓,即不无散失,易于生聚,故百里之域,必有望族,或不下千万余指,而有贵且贤者出焉,因得捃摭网罗以为谱牒,岂非所谓足则能征者与!

战事对北方的破坏重于南方,吴楚闽越所在的南方存谱盛于北方。罗洪先也指出,战争是造成谱牒修纂在北方衰落而在南方兴起的原因:

江北古来战争地,滁和以东,五代至国初,尤当兵冲,蹂践抄掠,莫计启辟。夫土无宁宇,人无强宗,转徙靡常,见闻弗逮,厚本敦爱,感无缘生。士人非甚好古,视谱咸若赘余,其势固然也。惟江以南,中原限绝,祸非难首,定自传檄,间入割据,败不旋踵,宋元遗构,僻隐宛存。故谱牒莫盛于江南,而附援亦惟江南为甚。

南宋元明江南谱牒兴盛。史学家王世贞也说:

五季之中原日寻于干戈,至靖康而悉以委敌,衣冠之士脱锋刃而窜匿于吴越、闽广之间,抱其遗编以诲其子弟,出而当太平之用,故天下之所称贵姓者渐不在北而在南。

五代以后,北方士大夫移民到吴越、闽广一带,有这些“贵姓者”在,自然修谱也“不在北而在南”。

浙江人陈鹏为徽州休宁金氏族谱作序说:“吾浙久不续谱,惟徽独重之。沿乡接境,款延学士,无论岁月,盖徽多大姓,而源流甚远,故子孙日见蕃蔓,分处于各邑异郡者,非旦夕可考也。不由谱录,孰通信义,如此岂得不萃精于是哉!”认为徽州多大姓,重视修谱,而浙江不可比拟。徽州休宁人程嘉燧也指出:“自唐衰谱牒沦废,士大夫不讲久矣。今新安、豫章山谷间故家遗俗,其载籍犹有存者,吴越废著,迁徙不常,虽公卿巨室亦往往邈然迷其所自出。”将江浙人迁徙不常,不知所自出作为谱废的原因。

浙江的修谱其实存在着地区的不平衡。嘉兴秀水人陈懿典论述谱牒时有专门探讨,他说:“夫古宗法诚未易复,有谱牒则宗法可渐复者。今两浙之中,浙以西杭会嘉湖之区,风俗凋敝,鲜世家巨族,为谱牒之倡纵有一二,亦落落如晨星,其析产异居、单孑孤姓者比比也,其法在谱牒之未具。浙以东江左王谢之家声犹在,往往聚族为居,赤城古括天姥之区,衣冠淳庞,有先进之风,大都俗推一人以为长,其谱牒已具,特宗法之未尽举耳。斯二者所为风气异也,诚能体大禹之心,遵成周之纪,用司马之法,宗欧苏之旧,浙西则先倡以谱牒而后率以家法,浙东因其既具之谱牒,而令以宗法行之,直易易耳。惟司世教者留意焉。”认为浙西鲜世家大族,多析产异居,修谱较少;浙东旧族犹在,族长、谱牒已具,建议浙西修谱行家法,浙东以宗法行之。

绍兴会稽人陶望龄也有类似的看法。他说:“浙东诸山郡多大姓故家,柱础碑碣往往有唐宋间物,其人重本难徙,贵族望,谨姻连,家庙鲜饬,系牒明备;其长老率能抗举宗法,以训定其子弟,有先王遗风。而时复有贤者生其间,为讲求废坠,弥纶不逮,以为之倡,故其俗久而不坏。至渡江而西,通都泽国,冠绅之里或不能名其祢祖以上,父子兄弟傧介而后见,族属弃远,转徙如脱。盖声利之相薄,风会之相靡,每敝于奢丽之乡,而犹幸存于庞固俭朴之地,其势然也。”陶望龄强调的是基于浙西水乡与浙东山区生态的不同,造成两地族居及修谱情形的相异。

(二)修谱的依据

明人修谱,往往依据前代遗留的各类文献。明初金华义乌人王祎为《龙泉章氏族谱》作序,说道:

《龙泉章氏族谱》四篇,二十一世孙溢之所著,而章氏有谱自溢始。前乎此,非无谱也。盖其族盛于建之浦城,而分于处之龙泉。其居温之永嘉、婺之永康者,亦本于浦城,与龙泉为同祖。四族子孙,硕大繁衍,在故宋时,每间岁或数年辄为会,会则各出谱牒,互考而续书之,曰《庆系图》。则其族各有谱旧矣。龙泉之谱,尤称详备,然皆荐经兵燹,亡轶弗存。溢为是惧,乃因本房小谱及历代坟记之仅存者,复旁搜远采,裒集而次第之,著为是书。本支原派,秩然有序。于是章氏号为东南巨族者,益可考不诬,则其族之有谱,虽谓始于溢可也。

该谱是学者章溢所著,其族在宋代就有谱牒《庆系图》,可惜因兵燹遗失。章溢修谱依据的是遗存的“本房小谱及历代坟记”。王祎还说金华俞氏修谱也参考了宗族的坟墓资料:“十四世孙庆,惧愈久且益坠,博考精求,画为谱图,并裒汇墓记遗文及他杂述,总为十卷,书成题曰《俞氏家乘》。”

浙江盛行佛教,佛教文献也成为修谱的参考。仁和人沈谦撰《安隐寺志》十卷,其中有该寺法师之笔,所写传记识大,法系追始,既详且晰。沈谦与法师开玩笑说,安隐寺得您而传,杜氏得您而不传。指法师俗姓杜,因其出家而少了传宗接代之人。法师领悟此语,于是“遍叩宗老乡耆,征其支流行迹,又稽二氏冥荐之籍,生年卒日咸备录之,自其祖勤乐公,迄犹子珮玉,为世八,为传一,自正室小妇迄女子为外传三,虽不知所从来,时远不可稽,中衰不可述,法师意在传信,弗敢溢美,实有谨言之意焉”。法师修成的这部《杜氏族谱》,依据的是宗老乡耆的口述,特别是搜集了佛道“冥荐之籍”,得以备录先人生年卒日。

有的宗族比较幸运,有旧谱可以参考,进行续作。如朱右为浙江绍兴杜氏族谱作序,说:“予始居越之上虞,祁公之十一世孙肃修其世谱,补其缺略,序历官爵谥,旁考国史传志,缮写成帙。自岐国以前,则太子宾客信所修者。信,岐国之长兄也。祁公以下九世,则肃之高曾所遗旧谱也。有元更化以来,世殊事迁,或弗能袭而益之,则肃为之补也。”该谱既有旧谱,又参考了“国史传志”。

(三)世系分合问题

世系问题,包括始祖或始迁祖以来的世代传承、祖先以来分衍支派的通谱合族等,我们以温州平阳林氏为例,略作考察。据说该族五季时自长溪赤岸来居四溪。宋中叶,自四溪析居岭门。明初岭门之族字敬伯者,持其谱图请苏平仲作序。据敬伯说:“惟我林氏,自周博陵公历十八代而至于今,二千七百余年,其名字世次,皆于此见焉。……今吾世谱顾详于远而难稽者,略于近而易考者,……由唐而上,全而有征,由唐而下,不全而无征故也。吾于其有征者既不敢忽而不录,于其无征者亦不敢旁求曲证,故以旧谱置于前,而断自所可知者,为岭门谱系附于后。盖林氏之在平阳也,皆祖福唐尉。后若干世,徙四溪。又七世,徙岭门。又五世,支为四房,曰文、曰行、曰忠、曰信。其初兄弟也,服虽穷,亲虽尽,而同所自出也。”该谱包括新谱与旧谱,旧谱为自周至唐的平阳林氏世代,新谱记载宋以后的岭门谱系,传五世分支四房。

(四)修谱的求真与作伪

修谱是尊祖敬宗的大事,许多纂修者求真纪实。明初浙江平阳林氏修谱,作序者苏伯衡说:“君子重乎谱者,非以夸门地也,所以慎同异,别亲疏也。故无所据而强加之,是谓诬其祖;可据而反遗之,是谓忽其先。诬祖,不孝也;忽其先,亦不孝也。今敬伯之所为不妄援于己远,不轻弃于己疏,真知孝之道哉。”强调修谱不得诬祖、忽先,否则是不孝。平阳林氏修谱态度谨严。

夏鍭(1455—1537),台州天台人,字德树,号赤城,成化二十三年(1487)进士。他说:“近时人家立谱,多取名人显宦为宗祖,而以己之宗祖为他人子孙,冒昧可笑,此谱之不时修之故也。吾邑妙山陈氏之谱,尝一再修于元延祐国朝永乐间,嗣兹累累修葺,皆不妄攀附,可以观家风矣。”探讨修谱攀附的情形。

关于修谱,严州府桐庐县人姚夔认为:“近世士大夫家鲜知讲及于此,间有及者,或牵连附合,如剪桃接柳,气味不相入,或填隙补空,如断港绝潢,脉络不相贯也。”将牵连附合、填隙补空视为两大谱弊。除了世系、图谱外,作伪还表现在传记方面。《遂安洪氏家谱》所载“凡例”谓:“今之人祖考初无可纪,偶因繁富气势,假托通显,伪为状志表传,附之谱牒,适以诬之,非所以荣之也。”

江南重视谱牒,但附援名宗问题严重。福建邵武人谢兆申有具体事例为证:“淳安汪氏之谱则有异,溯其身而上至鲁公之族,且七十余世矣,而讳字卒葬历然如日注,则其详也,殆不胜伪,呜呼!伪详则诬,若祖诬则背本矣。”认为淳安汪氏谱始祖为周朝分封的鲁公,历世七十余代,而名字卒葬像日历一样清晰,属于伪详。

(五)族谱的保存

族谱修好之后,有发放与保存的制度。绍兴余姚陈氏《增辑宗谱凡例》规定:“宗谱梓行,每堂长给予一本收藏之,不得假借损失,及与人抄录,自弃宗乱族,其或有之,宗长痛责摒绝之,别立堂长,所以重源本也。”该族由堂长收藏宗谱。

遂安洪氏《宗约》要求:“谱牒修完俱朱亲笔纪录。各宜珍藏,置箱封锁,岁时家长检点,毋许损坏疏失,如有任情借看及不肖盗卖者,以不肖论罪,各房不多给者,正以谨防此弊也,族众子孙,各宜慎之儆之。”族谱不仅置箱封锁、岁时检点,还控制颁给各房的数量,防止盗卖。

五、结 语

明代浙江官僚士大夫编纂族谱,受到宋儒思想的深刻影响,他们从“一本万殊”的宇宙观出发,主张人性需要知本而修谱。他们也视修谱为利用宗法观念治理宗族。欧苏族谱学和家史犹如国史的认知,都会影响到修谱。

明代浙江族谱的编撰有较大发展,内容渐趋丰富。明初编纂的族谱比较简单,明中后期族谱内容更加充实,浙江大族较为重视对族人的规训。明代的族谱体例完善,现存的淳安县《遂安洪氏家谱》、绍兴府余姚《江南徐氏族谱》的凡例,均是很好的例证。

明代浙江族谱的普及程度虽不及徽州、江西,但仍较其他地区流行。浙江宗族的聚集与修谱具有两浙的差别,浙西鲜世家大族,析产异居普遍,少有修谱;浙东聚族而居,旧族传统尚存,已具谱牒。两浙生态也有所不同,浙西水乡与浙东山区生态,均影响到族居与修谱。

明代浙江修谱往往依据宗族的坟墓资料,佛教文献也成为修谱的参考,还有参考旧谱与“国史传志”的。修谱需要处理世系分合问题。强调修谱不得诬祖、忽先者有之,修谱攀附而牵连附合、填隙补空者亦有之。族谱的保存受到重视,采取了相关的措施。

责编:陶婷婷

复核:刘 鎏

审定:马立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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