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庄生的蝴蝶仿佛带着新的希翼和祝福落在了他的肩头。这次，我们聊了聊电影和他的普通人生活。
胡歌还是大家喜欢的样子，只是他如今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
从他拍摄《仙剑》到《繁花》，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连他自己都觉得最近十年的时间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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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变了。不是长相，变的是气质——在一贯的冷静之外，他多了一点点松弛，一点点柔和。这细微的变化可能只有比较熟悉他的人才能辨别出来，直观描述的话，只能说，他更爱笑了。
不过，取景框里的胡歌还是大家习惯的样子，清隽，文艺，判断不出年龄，说过了四十也可以，不说就看不出来。拍完他笑笑，说：“哎，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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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见胡歌，是为去年拍摄的电影《不虚此行》做宣传。那是一部低成本的文艺片，胡歌在里面扮演一个名叫闻善的小人物。闻善当编剧不成，以写悼词为生，在电影中遇到了很多人，他改变了他们，也改变了自己。整部电影是挺灰调，又挺温暖的一个清淡的故事。导演是年轻的电影学院老师刘伽茵，监制是她的老师曹保平导演。
曹保平把《不虚此行》的剧本发给胡歌，胡歌认真看完，觉得闻善好像是另外一个内在的自己。跟电影中的闻善一样，那个内在的胡歌与整个世界有一些格格不入。“但是我觉得闻善比我要有勇气，他始终坚持着自己原有的这个底色，我跟他不一样，我可能会因为我的职业和所处的环境而改变，或者不知不觉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但内在的我其实在屏幕以外的地方是没有办法展现的，所以我就想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非常珍贵的机会”。胡歌一点犹豫都没有，接下了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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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伽茵和胡歌说戏，形容闻善的时候，说，“闻善身上有一种很可贵的气质，就是自卑”。这是胡歌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贵来形容自卑。他很感动，从小到大，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人，哪怕现在事业有成，生活没什么问题，他还是这么觉得，“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基因里带来的东西”。
胡歌喜欢《不虚此行》的拍摄氛围，让他想起多年以前在学校里，跟同学，朋友们，一起拍学生作业的情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家有商有量，讨论来讨论去，什么都一起试试，没有其他工作现场的条条框框，他觉得很舒服，那时候的他充满了好奇心。实际上，从小一直到现在，胡歌说，他总是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充满好奇是因为我对现有认知的不满足。我们会受限于很多的条件来认知这个世界，我的好奇心来自于我自认为我所有的认知都是非常片面的，肤浅的，无论对世界，还是对我自己”。
2022一年，胡歌拍了《不虚此行》，拍了电视剧《县委大院》，其他时间，就是适应。与所有普通人一样，适应陡然变化、充满了不确定的生活。无常，胡歌说，其实也是他长久以来在思考的东西。
“让角色长在心里”
以前不拍戏的时候，有了空挡，胡歌就去远行。他去过很多次高原，“每一次看到雪山或高原的天空，或纯净的湖面的时候，我都会非常感动，是那种能够刺激到泪点的感动”。他其实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感动的点在哪儿？后来他想，可能是因为脱离了所处的环境，忽然面对全然陌生的天地，在特别圣洁的环境中，“你会觉得自己被触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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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胡歌去了泸沽湖，直到现在，他还没机会去远行。如果能穿越回二十多年前刚入行的时候，跟当时的自己聊一聊，胡歌说，他可能会训自己一顿，“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
他从小没有什么表演梦，从初中开始拍广告，学表演，家里人一开始没想过让他当演员，就想让他多接触一下社会，锻炼锻炼，性格可以开朗一些。小时候他是个挺内向的孩子。哪怕接触了广告行业，他一下喜欢上了，当时想的也是以后干幕后，创意、文案策划、制作一类的。“可是后来事情就变味了，我好像一直被推着走，没有主动选择的自由”。直到考大学的时候，胡歌最终选择了表演，在他看来，其实是向现实低头，“我也不是说我当时就有多么热爱表演，我只想可以早点挣钱养家，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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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虚此行》之前，胡歌上一部电影作品是刁亦男导演的《南方车站的聚会》，也是一部文艺片，胡歌演一个黑社会混混，与他之前的角色类型差别很大。与刁亦男、刘伽茵这样并非主流大片的导演合作，胡歌说，调整戏路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尝试不同的角色的时候，力图重新认识自己。
“没有一个角色在塑造的时候可以完全脱离自己，每一个最终呈现在银幕上的人物都是剧本里的描写和我相加产生的化学反应，通过演绎，我不断地和不同的角色产生连接，产生化学反应，每一次进入再跳脱出来，这个过程中对自己也有新的认知。我如果这么多年永远在一个类型的人物塑造里的话，我觉得以我的个性来讲，我是会非常困惑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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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胡歌自己印象最深刻的角色是电视剧《猎场》的主人公。“当然第一可能是因为电视剧拍摄的周期比较长，在这么长的周期的过程中，我和这个角色，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每天他借用我的身体来做他的事说他的话，然后我以他的思维方式在做着他的事。所以角色和我之间所产生这种互相的影响，我觉得会比电影更深一些。还有我至今都觉得姜老师的剧本是非常非常好的，他的人物不仅扎实饱满，而且我觉得非常深刻”。
从接触剧本到整个拍摄，再到《猎场》杀青，胡歌觉得郑秋冬这个人物长在了他的心里。这个角色触动他的是郑秋冬内心的成长，这个人物从草根一路打拼，最后做到了行业的精英，让他产生了很深的认同。他觉得自己也很草根，挺像郑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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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的作品中，《伪装者》被无数粉丝喜爱，其中胡歌扮演的富家少爷明台帅气聪敏，胡歌却说，“那个样子肯定是伪装出来的”。还有《琅琊榜》中悲情的梅长苏，胡歌说：“那离死不远了，我不像，我还是很热爱生活的。我之所以能够和梅长苏产生比较奇妙的化学反应，也是因为我本身是这部小说的小说迷，每一次我能够进入到这个人物的前提是我本身相信这个文本所构建的世界，我能够相信这个人物，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前提。”
没有可比性，指的是梅长苏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他是在跟自己的生命在赛跑，有非常明确的目标，而且他可以为了成就别人去牺牲自己的一切，牺牲的不仅仅是生命，甚至是自己的做人做事的原则”。《琅琊榜》中的梅长苏是个多层次的人物，为了复仇、情义和更高的目标，他奉献了自己最珍视的荣誉。与以往的偶像角色不同，胡歌演出了梅长苏身上的自我厌恶，恰恰就是他在高原上，湖水边所感受到的，触动他想要流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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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梅长苏在跟自己的生命赛跑，那胡歌可能是在跟自己的生命散步。对于演艺生涯，他没有具体的规划，维持好奇心、不重复、不断去尝试，是他的大方向。“当我看到对我来说有难度或者说一个全新的领域的时候，我是愿意去尝试的”。
《繁花》可能就是这样一个领域。与胡歌之前的所有作品都不一样，《繁花》是由一部纯文学作品改编而成的电视剧，又由名导王家卫执导，这意味着胡歌将面对着多个维度的考量。在知道王家卫要拍《繁花》之前，胡歌就看过这本小说。“阿宝、沪生和小毛这三个人跟我父亲是一代人，所以我当时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对他们小时候的那条线充满了好奇。”
有次在现场，拍完一场戏看完回放，胡歌跟王家卫聊天，说，我们这个戏有没有可能展现一下现在，2021年的阿宝？阿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70多岁了，“可以让我爸来演”。王家卫说不是不可以呀。跟导演开着玩笑说完这句话，画面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胡歌想起爸爸喝了酒跟他们吹牛，回忆自己年轻时代的样子。
“我爸现在年纪大了，70多岁了，他就喜欢讲以前的事，我的朋友们经常跟我爸一块儿吃饭，我们听着听着就觉得他在吹牛，大家表面上不说，心里想怎么可能？总觉得不真实。
拍了《繁花》之后，我还真的有一点理解他们这一辈人了。我们处的时代不同，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环境下的人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他们的思维方式。拍这个戏，我觉得对我来说最大的一个收获就是我开始理解我的父辈了”。《繁花》仍然在紧张的拍摄中，至于上映后的效果，胡歌说他不去担心。“现在就整天提心吊胆的，那我还怎么演啊？——反正我也被评头论足了20多年了”。
“我本来就挺普通的”
对于表演，胡歌说他“时而热爱，时而不热爱”。“我觉得热爱这个词儿挺大的，不能随随便便说热爱。衡量我热不热爱的标准是我有没有那个冲动，有没有那种成就感，我所指的成就感并不是说拿了奖，或者收视率或者票房。我所谓的成就感可能就是在某一个瞬间，当我演完某一场戏，或者哪怕演了一个镜头以后，我感觉那一瞬间我不是我，那一瞬间我是那个人，当有这种满足感成就感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热爱表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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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胡歌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好像30岁到40岁这十年过得要比20岁到30岁这十年快得多，跟年长的朋友交流，人家跟他说，等着吧，40到50更快。
“其实我也想过为什么。”胡歌说，“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原因吧？我觉得可能也不是，好像人在年轻的时候很少去想过去的事，他老是在憧憬未来，比方说你要去爬雪山，从平地开始往山上走的时候，眼中一直看着那个山顶，老是看着那个最远的地方，你就会觉得这个路好长啊，怎么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走到。但是我过了30岁以后，年纪大了以后，我老是回想以前的事，憧憬未来就少了，反而回忆过去多了，就像爬山的时候你老是往回看，不在意那个远方的目标了，往回看，一不留神你就到了终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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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觉得，自己更期待的是一个平凡人的生活，“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我的职业和生活的交集太多了”。但是如果真倒退回去重新选择的话，他依然会选幕前的演员工作。“我并不讨厌我的职业，我很感谢做了演员，它的确是给我带来很多。我现在的纠结也是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别人，我能力有限，没有找到一个特别好的平衡点。”
在胡歌看来，偶像、明星和演员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只是现在好像我们分别给这三个称呼有了新的定义。但其实我觉得偶像这个词最初的意思是除了在专业上能够被人喜欢以外，可能他在其他方面能够给喜欢它的观众或者年轻人带来一些榜样的作用，这个可能是偶像最初的意思。明星我觉得它就是一个称谓吧，凡是公众人物，受到许多人关注的都能够称为明星。所以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讨论这三个词儿到底有什么区别，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我觉得有一点要分清楚的，如果说职业的话，我觉得只有演员是职业，明星和偶像都不能叫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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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对于胡歌来说，他的最新职业是“爸爸”。
“当爸爸了。”他喜形于色地说，“我当然开心啊！”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要学习怎么对孩子负责。与其说是榜样，他认为自己更像一个反面教材。“我希望孩子的成长中尽量可以避免一些我曾经走过的弯路。”
结婚，生孩子，在胡歌自己看来，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人生阶段，虽然这跟所有人的预期都不太一样。在外人的眼中，他一直是有点儿超逸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么一个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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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那么仙呢，我多接地气的一个人。”讲到孩子，胡歌表情一松，话多了起来，但跟什么生命、死亡等重大命题都没关系，“幼儿园、小学、初中我都在看了，超前吧？十年后我是什么样子？孩子上小学三四年级了吧，我就是一个爹。”迎着诧异的目光，他笑眯眯，慢悠悠地说：“我本来就挺普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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