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之乱】
当南赣土匪们在大山里被王守仁折腾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一个谣言也正在天下流传:宁王要造反了!
这个宁王,说的是初代朱权之玄孙,第四代宁王朱宸濠。
朱棣起兵时拉拢十七弟朱权,说事成之后“中分天下”,宁王也不傻,他哪里敢和朱棣中分天下,中分他的脑袋还差不多。
朱棣靖难成功后,朱权眼瞅着大宁是不会还给自己了,便小心翼翼地请示:哥,给我改个封地行不。
朱棣:行啊,你想去哪?
朱权:江南行不,我想去苏州玩假山。
朱棣:不行,苏州太近了,你一个小孩子去那干嘛(京畿内不得封王)。
朱权:那杭州行不,我想去西湖泛舟。
朱棣:划船太危险了,杭州这个地方也不怎么好,夏天热到死。
朱权无奈:哥,那你说吧,给我挑个繁华点的地方就成。
朱棣:我看,南昌就挺好…
朱权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南昌就是洪都,灭掉陈友谅后,朱元璋改洪都府为洪州府,次年更名南昌府,府治南昌。
当年朱文正在洪都死顶陈友谅,九九八十一天打下来,把个洪都打成了一片瓦砾,建国后也没有得到恢复。
再加上后来朱元璋与陈友谅在江西的决战,鄱阳湖一带人口急剧减少,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没个一两代人恢复不过来。
所以明初的南昌,实在是有点破败的。
朱权差点就说,哥你这是叫我去搞扶贫建设吧?当然他没敢说出口,毕竟他干不过朱棣。
永乐元年三月,朱棣改封朱权南昌,护卫、禄米、仪仗减半。
从威镇北荒的一等塞王,到工资打五折的落魄王爷,朱权能不恨吗?恨归恨,朱棣在时他不敢表现出来,永乐年间,朱权寄情于文学、宗教,表现得一直很老实。
永乐二十一年朱棣驾崩,朱权决定不装了,他向朱高炽上书表示,南昌并非宁府封国,大侄子你是不是考虑下,让我挪个地方?
朱高炽也不是傻子,他回信道:叔父从先皇那里受封已达二十余年了,不是封国,那又是什么呢?
眼见移藩无望,宣宗即位后,朱权又想着改善一下待遇。哪知踢到朱瞻基这块铁板,非但不予批准,还训了这个叔祖一顿,搞得朱权不得不上书向侄孙谢过。
好在朱权虽然郁闷,但他有个优势足以让朱棣一家汗颜。朱权一直活到了正统十三年,熬死了朱棣、朱高炽、朱瞻基爷孙三代,才以70高龄薨逝。他的子孙们普遍也能活到60上下,所以朱棣世系传到第六代朱佑樘手里的时候,宁王一系才传了四代——弘治十年,第四任宁王朱宸濠袭爵。
通过朱厚照面对的问题,我们可以知道,明朝到了中期,历代王朝的各个坑都开始暴露了,人地压力加大,社会矛盾开始尖锐,流民敢于大规模对抗官府。
宁王这一支本来就有历史遗留问题,朱棣过河拆桥,宁王后人怀恨在心那也正常。朱宸濠从不曾忘记初代宁王的风光,他对自己只能窝在南昌耿耿于怀。在他看来,正德年间皇上昏庸,皇室无后,朝堂混乱,乱民四起,蒙古来袭。
这不活脱脱一副乱世景象吗?
这一刻朱宸濠觉得自己朱棣附体,燕王靖难那么困难都能成功,现在时机这么好,本王为什么不能?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他为朱宸濠的帝王之路加上了一颗重要的砝码,这个人就是钱宁。
刘瑾倒台后,钱宁荣宠依旧,可他很快就遇到了来自江彬的竞争。边将出身的江彬更符合成年朱厚照的胃口,钱宁为了防备江彬,便想到了“结强藩以自全”这个妙招,这既是为了打倒江彬,又可以留条退路。
这个强藩就是宁王朱宸濠,有了钱宁的照应,朱宸濠干脆派人在京城设立了办事处,这个江西秘密驻京办就设在钱宁心腹臧贤家里。主要工作有三个,一是大肆行贿,收买京城官员帮宁王讲话;二是刺探方方面面的情报,帮助宁王掌握政治动向;三是拦访截访,不让朱宸濠的造反事业过早败露。
有人问了,钱宁能量再大,也就是个豹房总管,朝廷那么多大臣,就看不到朱宸濠的野心吗?
说看不到是假的,说不想看到是真的。
朱宸濠这个王四代别的能力没有,但他有钱,有钱宁和驻京办的疏通,他在京城大把撒钱,用钞能力解决问题。
比如,为了恢复宁王府护卫,朱宸濠以重金贿赂刘瑾,刘公公确实给他办成了。没成想宁府护卫刚得到恢复,刘公公就被剐了,朱宸濠还遭到弹劾。
卫队被没收,钱也没退,朱宸濠只是淡淡一笑:有钱,还怕找不到人办事吗?
后人都说刘瑾贪财,其实贪不贪财,能贪多少,很大程度上是和权力成正比的,要不千年以来,大家为什么都是把升官和发财连到一起来说。
这点上,哪怕是煊赫一时的名臣也不能免俗。朱宸濠持续大把砸钱很快见效,他又通过兵部尚书陆完的路子,走太监卢明和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关系,再次恢复了护卫(中官卢明以疏下阁,密约杨廷和出,下制许之)。
依靠钱宁的掩护和收黑钱大臣们的装瞎,朱宸濠在江西罗致致仕侍郎李士实、落地举人刘养正为军师,引为卧龙凤雏。
有了人才,他还缺军队。单靠两个护卫的兵力不足以起事,怎么办呢?朱宸濠想来想去,想到个十分高调的办法——高薪招聘。
赣南一带匪盗猖獗,给朱宸濠提供了极好的兵员。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以王爷之尊,不惜委身结交鸡鸣狗盗之辈,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亡命之徒,鄱阳湖著名的土匪头子凌十三、吴十三、闵二十四等都慕名前来投奔。
手下有点看不过去,提醒他:王爷,咱们这选人的标准,是不是该往上提一点?
朱宸濠一瞪眼:当初太祖手下,还不是有许多江洋大盗,海洋飞贼?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下一个开平王?
这些人被朱宸濠以护卫的名义招致麾下,在丁家山修筑了一处堡寨作为他们的老巢。闲来没事,他们就轮流出去搞抢劫活动,作为练兵手段。
经过这么一搞,朱宸濠的武装力量很快膨胀到了数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