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量化历史研究”第531篇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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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殖民时代对当今非洲影响深远。殖民者带来更先进生产力的同时，也引起战争、奴役和掠夺。但是，少有人注意到不同的殖民者如何影响非洲妇女地位。在最近的研究中，来自德国的Guarnieri和Rainer发现英国殖民者为女性提供了更多的发展机会，但是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负面结果。

喀麦隆原属于德国殖民地。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喀麦隆被英国和法国分别占领。英法占区之间仅有一条随意划分的边境线。德国战败后临时边界线正式确定下来，而没有考虑是否会影响地方行政和经济。非洲本地的部落被人为分割在边境两侧，从此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法占区政府大量投资于男性就业的工程项目，而英占区的妇女可以接受教育，并且在农业部门得到与男性同样收入的工作。因此，英国统治下的女性工作更多，经济地位更高（见图1）。殖民统治直到1961年喀麦隆独立统一之后才告结束（见图2）。

图1 1976年喀麦隆人口普查中的就业率。蓝色为英占区，红色为法占区。图左为男性，图右为女性

图2 喀麦隆的演变。从左至右依次为德占时期，英法分治时期（红色为英占区，蓝色为法占区）和独立时期

为了讨论殖民统治对妇女地位的长期影响，研究使用2004年与2011年两轮喀麦隆人口与健康调查（DHS）数据构建空间断点回归（RD）模型。DHS数据包括受访者地理信息，于是可以推断受访者属于原英占区还是法占区，以及受访者到边境线的距离。研究选择原英法殖民地边境线40公里内的受访者数据（见图3）。

图3 使用数据示意图。红色代表英法占区边境。蓝点代表受访者地点

DHS数据分析显示在英占区的女性拥有工作的机会比在法占区高24%（见图4，喀麦隆女性的总体就业率为62%），当家理财的比例也更高。但另一方面，英占区的受访女性在过去一年中受到配偶家暴的可能性高10%（见图5，喀麦隆女性的总体家暴率为28%）。而在边界线两侧，男性就业、男性消费、教育水平、孩子数量年龄、婚姻制度、社会冲突等因素并无显著差异。

图4 不同占区对女性就业的影响。左侧图表示妇女参与工作，右侧图表示妇女参与支付工钱的工作。红线左边代表英占区，右边代表法占区。横轴代表到分界线距离，纵轴代表女性就业水平

图5 不同占区对家暴的影响。左侧图表示妇女遭受家暴的比例，右侧图表示妇女遭受家暴的种类。红线左边代表英占区，右边代表法占区。横轴代表到分界线距离，纵轴代表妇女受虐待水平

对于以上发现可能存在不同的解读，一种解读是由于殖民地包括了不同的群体所致。比如英占区同时吸纳一个女性就业更多的群体和另一个对女性更为暴虐的群体。研究者进一步的分析排除了这种可能：英占区使得女性就业更多的群体受到更严重虐待。另一种解读是教育程度更高的女性倾向公开家暴信息，因此家暴数据和妇女教育数据呈现虚假的同向关系。但是这种说法缺乏实证证据，数据分析显示承认受到家暴的妇女和教育水平呈负相关。

如果说英国殖民统治带来的妇女工作机会促进两性平等，又怎么解释当地妇女更受家庭暴力的虐待？研究者提出男性的反弹假说。男性由于经济优势的丧失，为了重新恢复男性的权威而更加诉诸暴力，证据之一是在英占区男性反对配偶就业的比例要高12%，正是这一部分男性驱动了家暴。

本文的发现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由于缺少工作机会，发展中国家普遍妇女地位较低。女性就业是提升性别平等的重要途径，但是在部分地区文化变迁滞后于经济发展，女性追求独立自主的行为反而激发了暴力反对，更加威胁女性生命安全。在两性关系中女性处于生理弱势地位，男性可能采用暴力方式维持既有地位。这个问题的解决，一方面需要社会觉醒，共同塑造反对家庭暴力的舆论氛围。另一方面需要公权力介入，以法律手段切实保障妇女生命安全。革命年代我国女性解放运动曾为世界瞩目，但实现两性真正的平等仍然任重道远。

轮值主编：何石军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