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人物速写。

蔡华伟绘

对祖国的热爱，对人民大众的深厚情感，对美好生活的宏大愿景，对艺术之美的无尽探索，是乔羽创作的不竭动力

6月20日凌晨，著名词作家、中国歌剧舞剧院原院长乔羽离开了我们，但他的作品深深地滋养了我们的心灵。

对祖国的热爱，对人民大众的深厚情感，对美好生活的宏大愿景，对艺术之美的无尽探索，是乔羽创作的不竭动力。

30余年前，我初识乔羽，问了深藏内心多年的问题：“乔老师，我小时候去北海，印象中那里有些破旧，您怎么会把它写得那么美？”他哈哈一笑：“我们这辈人年纪轻轻就参加革命，亲眼见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我们堂堂正正地进了北京，那会儿见到一块砖、一片瓦，都觉得是美的！”

我理解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词里，他写下的是虽百废待兴但生机勃勃的新中国。那句“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并不需要答案。他留给一代代少年儿童的，是值得一生思考和回味的深刻哲理。

乔羽的青少年时代在鲁西南度过，他深深热爱着自己成长的这片土地。当年，他为电影《上甘岭》谱写插曲《我的祖国》，把自己第一次见到长江的体验写进歌曲。在北方住惯了的乔羽第一次见到长江，感慨“那么大的河，那么绿的水，我兴奋极了，江岸边大片的水稻飘着香气，还有那通往大河的小河汊星罗棋布，河面上的船儿扬着白帆……”，于是有了“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乔羽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及创作由来，他认为使用“一条大河”是从生活实感出发，如果使用“万里长江”，歌词或将流于平庸。他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河，用“一条大河”可以自然地唤起人们心中的情感。

乔羽也会具体地写某一个地域。“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哗啦啦地流过我的小村旁。”谁都知道这是写山西。

新中国成立8周年之际，乔羽与《我的祖国》的作曲者刘炽再次合作，写下《祖国颂》。“江南丰收有稻米，江北满仓是小麦。高粱红啊棉花白，密麻麻牛羊盖地天山外”，大气磅礴，令人动容。

乔羽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创作成员之一。《东方红》被拍成了电影，其中的作品成为一代人的文化记忆。

“在写关于祖国的歌词时，我主要考虑的是大多数人的感情，要让大家唱着这支歌，享受美、创造美、珍惜美，同时就会产生一种情感：为了这美好的国家，为了让河流改变模样，自己得为她多做一些贡献。”正如乔羽所言，他从青年写到老年，虽然歌词的题目各有不同，但“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我的祖国”。

好的歌词须有诗的境界、诗的哲思、诗的品格，但又要明白晓畅、朗朗上口，得让最广大的听众能从歌中受到感染。比如，乔羽写下的“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夕阳是迟到的爱，夕阳是未了的情”充满了温馨和潇洒。

大多听众赞赏乔羽词作的“白话”风格，但他也常有机锋暗藏的哲理。如《黄果树瀑布》中“人从高处跌落，往往气短神伤；水从高处跌落，偏偏神采飞扬。”《巫山神女之歌》中“我把议论付与古往今来的过客，我把豪情献给风涛万里的船夫。”乔羽将自己对社会、历史、人生的思考不露痕迹地融入词作。

改革开放初期，乔羽写下《思念》，很多听众都好奇词中“蝴蝶”究竟指的是什么人或什么事，乔羽调侃地以“一千个听众就有一千只蝴蝶”应答。他曾告诉我，看见蝴蝶从窗户飞进又飞出，他的感觉是惆怅。千万个听众何尝不是各有各的惆怅、各有各的思念？可见，豪放的诗人也有精致的婉约之作。

乔羽的艺术作品可谓雅俗共赏。他曾说：“但愿有二三言流传世间。”他一生奋笔，努力躬行，在“容易写，写好难”的歌词创作领域努力耕耘。许多人说自己是听他的歌长大的变老的，还有人说一家几代人都爱唱他写的歌。

如乔羽自己所言：“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历史是一个古怪的老头。他要留下的谁也无法赶走，他要送走的谁也无法挽留。”乔羽在一生的创作生涯中，留下百姓广泛传唱的大量优秀作品。乔羽的创作态度和美学观念，值得我们好好去体味探究。

（作者为《人民音乐》杂志原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