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陈利民:肉片大如刀

肉片大如刀

文/陈利民

周作人先生在《猪肉》的文章中说:“各地民族食物,除谷类外,所用肉类大抵因风土习惯的关系,各有所偏重,如欧美用牛,蒙回各族用羊,日本多用鱼,中国则用猪肉。”人类属杂食动物,既食肉类,也食五谷杂粮以及蔬果。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猪肉已是必不可少的主要食材。

我对于猪肉并不狂热,有则食,无则即安,素食也可。在我昔日吃肉的经历中,对一道凉菜“大刀肉片”记忆犹新。其实,这道菜就是家常做的蒜泥白肉。它之所以让人至今难忘,啧啧称奇,主要还是菜品独特的气势吸引了我。

几年前,我与文朋诗友在北滨路一家餐馆用餐,吃到一道凉菜叫“大刀肉片”。我想,顾名思义是因为肉片大如手掌,用菜刀切之而得名。当此菜端上桌时,大家频频点头,异口同声地赞誉。一盘椭圆形的、洁白的瓷盘上放着两个小竹支架,在横的竹竿上搭着切得厚薄均匀的、肥瘦相间的一排肉片,看上去那肉片如同凉晒在竹竿上的“布衣”。肉片下洁白的小瓷碗里是佐料,有酱油、醋、蒜泥、青椒粒、鸡精、白糖等等。同时,瓷盘里配有胡萝卜丝、黄瓜丝、大葱丝、绿豆芽,红色、绿色、白色夺人眼球;肉片香味,佐料色泽,令人垂涎。如同庄子所说:“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味浊口,使口厉爽。”

那次,我们争先恐后将各种丝拌上佐料,裹在大块的肉片里,大快朵颐,酣畅淋漓;那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如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汉,也顾及不了《左传》里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鄙与不鄙”暂且不考虑,我只顾及无肉不欢。

汉高祖刘邦喜好大块吃肉。他在沛县瞎混的时候也很落魄,身上时常短银两,但他的人脉关系广,结交了许多兄弟伙。比如乐鼓手周勃,比如小吏萧何,比如屠夫樊哙等等。他常厚着脸皮在兄弟伙那里蹭吃蹭喝,因为喝酒结识了萧何,因为吃肉结识了樊哙。

宋代高雅、达观的苏东坡肯定喜欢吃肉,不然,他也不会在被放逐黄州之时,还发明了一道荤菜“东坡肉”。他美滋滋地写道:“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应该是个老饕。他身处清代百年鼎盛时期,生在江南鱼米之乡。他描写贵族贾家钟鸣鼎食之时,也彰显那时吃文化的博大精深。关于《红楼梦》中的吃,我印象最深是黛玉刚刚进贾府,在老太太身边的第一顿饭。这顿饭让黛玉见识了贵族之家规矩之大。她原以为姐妹们聚在一起吃饭,会有说有笑,热热闹闹。没想到,一阵复杂的吃喝流程,让林妹妹吃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举一动,稍有差池,被人取笑。贾府当然具备各种各样的大鱼大肉。曹雪芹用四个字形容第一顿饭:“寂然饭毕”。也就是从头到尾吃得安安静静、斯斯文文,严格遵守孔夫子立下的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食不言”。

然而,我每当想起年少之时,缺粮少油,渴望吃肉。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生活艰苦,猪肉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凭票限量供应,那时的肉票甚至比钞票重要。有一年,我母亲用节余的肉票去石板镇上买猪板油,熬一坛猪板油可以食用一年。那天由于赶场,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母亲在石板镇上钱包被偷了,钱虽不多,但肉票要命,这就意味着我们一家老小几个月无肉可食,无油可沾。急得母亲自我埋怨,捶胸顿足,大哭一场。

此至今日,不管是大刀肉片也好,还是大块的肥烧白也罢,只要是人体营养所需,我都毫无顾及地、痛痛快快地吃,不吃白不吃。我想起漫画家丁聪先生,在他年近九旬之时,仍然精神矍铄。有人问他的养生秘诀,他笑曰:“一不锻炼,二爱吃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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