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峰去北影厂看他的师兄、推荐他报考电影学院的一位大哥,那个年代没手机,没电话,如果你在家,那很好,适逢其会,如果不在我就一走了之。果然不在家,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堆遛狗的人中,那位大哥右手牵着根绳子在遛一只猫。
“我的印象太深了,从来没觉得猫是可以让人遛的。那是一只美国短毛猫,我今年突发奇想也养了一只。”徐皓峰养宠物没经验,以前只养过乌龟,热带的那种。看着它就好像看一道风景,彼此没有交流。自己房里,这么个小生命,默默陪了他八九年,前年过世了。哭没哭?他笑了笑:“我这年龄肯定就没有眼泪了。”
小说《逝去的武林》、《国术馆》,电影《倭寇的踪迹》、《一代宗师》、《师父》、《刀背藏身》今年48岁的作家徐皓峰、编剧徐皓峰、导演徐皓峰,怀揣着一身功夫,在世界武林的艺术殿堂轻轻地谋得了自己的位置。见面寒暄前,他正坐在椅子上逗一只沙发上的猫。站起来和我握手,柔中带刚。猫从沙发跳回地面,一抹头就不见了。
“猫和乌龟不一样,它还是跟人有交流的。而且它的世界是跟咱们颠倒过来的,它不认为你是主人,它认为它是你的主。猫狗的眼中,它会时刻担心你有危险。它们觉得人是有很大问题的,是人格不完善的一种动物,人是不能照顾自己的。它随时瞪大眼睛盯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它就过来保护你。”
“有的猫突然食量减少了,原因就是这段时间你总出门,猫觉得你出门是为它去打猎觅食了,它就故意少吃东西,那意思就是你不用为我这么辛苦,猫比咱们要善良的多了。你看咱老北京的猫有一个习性,如果一旦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它就走了,不让你看啊,这也是它的善良。”
徐皓峰那天穿了件黑T恤、黑裤子,棕色的鞋,露在外面的胳膊、脸都憨实红润,长发灰白,周身通透着赤诚。我准备了八九个问题,本来说好两个小时搞定,结果聊了五个小时。他两次转头冲窗边的朋友笑:“没事,让人家把问题都问完吧。”刚刚的那只猫,爬在窗外的草坪上瞪着我们。也许是另一只?这间咖啡厅有三只猫。无论哪一只,反正都大眼不眨的盯着、保护着它心中的主人。
整整五个小时,徐皓峰以朋友的语气、师傅的心胸,将功夫人生的起落输赢,娓娓道来。
起式:不要进入自残的系统
我们被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系统洗礼了六七十年。托尔斯泰就是个不着急的人,自己搜各种素材,慢慢写,草稿一做就是六七年。这种记者型的艺术家,在中国艺术界被认为是正版。我的好多老师一辈子画习作,从不着急表达,只是慢慢地了解这个世界。我这辈子表达不了,下辈子照样可以。
拍电影,如果就算一辈子没有当导演创作的机会,也能在积累素材中找到乐趣。他们认为未知的现实无限丰富,那就是上帝,个人在伟大的现实面前太渺小了。
大家都平心静气地去表达、去创作、没有好勇斗狠这些东西。如果你接受这个社会的竞争机制,进入这个游戏,就得按照它的标准去争,就进入了一个自残的系统,你去争其实也争不来。特别可怕的是,就算你成为万里挑一的成功者,这个系统给你的鼎盛期也只有一年。你要想保持长久,就不能按照这个标准,否则你会死得非常快。
回想起来,其实二姥爷帮我打了一个根基。他教我练形意拳的混元桩。站桩的时候,什么方法都不能用,什么都不要想。你练武术,首先就要换脑子,把中小学那套理解世界的方法全灭掉。如果你不这样放空,你就不会夜战、应付不了偷袭、单人打不过多人,真正的武术是超越视听的,要把原来那个脑子换掉。
当时听到这些的我,面临巨大的恐怖、混乱和不耐烦。你想想,十多年来你一直靠动脑子下定义,通过推理把握世界、创造一个安全感。就好像我们站在岸边,觉得大海太美了,心情开阔,因为背后是你所有的经历、你的亲朋好友。现在突然把你一个人放在海中间,无所依靠,你发现原有的思维方式已经保护不了自己,人会非常慌。再加上那个时候我开始考美院附中,要画的比别人好,处在竞争之中,二姥爷反倒让我泯灭一切……所以我就放弃、错过了学武术的最好时光。
但你经过的所有事情,生活都是会给你注解的。等我真的考上美院附中后,就发现美术这东西跟竞争心是完全没关系的。那些技法很熟的考前班的尖子生,老师反而看不上,因为他们只是些手艺人,和艺术无关。艺术是在没有比较的情况,用心体会出来的另一种东西。当时觉得老师讲得很好,但也没有真正思考这跟混元桩有什么对应的关系。后来自己三十多岁了,无意间把两者做了对比,才明白这是同一种东西。美院老师告诉我的这些道理,竟然给我二姥爷的“换脑子”做了个注解。
第二式:修身就是平天下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剧组没有次序,各种人际关系什么的全是乱的,你就先看看你的房间,你自己的房间一定是乱七八糟的。你去整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累积的脏衣服给洗了,别让助理干,你自己洗。然后你不熬夜,调整自己的作息,让自己的思维回归条理之后,你会发现,剧组的各种次序都回来了。
唐太宗时代,下面有个地方突然发生民乱了。他就想,是不是我个人生活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可能昨天我特别无理的羞辱了一个妃子,她对我敢怒不敢言,怨气就在别的地方起来了?他就去向那个妃子赔礼道歉,说我昨天失常了,抱歉。然后他再去处理民乱这事,轻而易举。其实儒家早就说过,天下出事,一定是因为你出事了。
孔子每到一国,都能迅速了解那个国家的情况。有人问孔子的学生子贡,难道你们老师有自己的特务系统?怎么一来,就能把各种情报掌握得非常准。子贡回答:我们没有特务系统,也没有什么秘密渠道,虽然我们见的人都很有限,但是我们老师能自己做到温良恭俭让,你们国家的人就都和他说实话。
梵高也是,好多人都说他不行:您30多岁才学画画,您这基本功差,还玩色彩呢?莫奈的色彩天赋比你好到哪里去了?你还讲艺术形式,不就是向日本版画偷师嘛?你也就画个椅子什么的……他活的时候送画儿都送不出去,您别送我,我别把那画儿给弄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挂。但是梵高,早就把自己给内定了,我在艺术史上是米开朗基罗级别的。你有了内定之后,现实才会随着你走。如果你事先没内定,即使在你死后,社会评价也不会发生改变。
我拍《刀背藏身》的时候,一位大导演过来探班,我就不说是谁了。今天到你这来之前,我生了一肚子气。我说怎么了?他拿自己的一个剧本,到投资公司去开会。结果那个老板找了一堆20岁出头、干宣发没几年的小孩儿。导演,我们这些小孩儿看了您的剧本,有一些想法,跟您交流交流,那意思就是你得照着他们的改。我这个前辈就特愤怒,和那个老板说:“人人平等,一直是我的信仰。但专业上有尊卑 ”。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刘伟强拍《古惑仔》时,吴镇宇的一句话而已,“关老爷面前,人没有大小,但有尊卑。”觉得这么大个导演,被气的要用古惑仔的台词保护自己,太可悲了。后来了解到这原本就是南方电影人维护自己尊严常用的话,就觉得更可悲。差不多去年,或者前年才开始松口气,搞宣发的人终于不再参与修改剧本和选角了。这是个反例,做什么都先把自己理清楚,先有自己的内定价值观。
第三式:你不能顺着这个走
电影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它在借着讲故事的方式跟观众套近乎。而讲故事的关键就是我要讲你没想到的。有一些电影不好看,就是他讲的都是别人早知道的事儿。人为什么要看故事呢?他希望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希望找到故事后面完全震惊我的东西,甚至希望你告诉他,你这一生全错了。
年轻时你很难避免潮流,我年轻的时候不唱港台流行歌曲,这不是说我反潮流,这本身就是艺术院艺术院校的潮流,所以我也在潮流之中的。年轻,就要以各种碰撞去认识这个世界,你跟着潮流走,体会潮流怎么回事,都是正常的。关键就是,你一旦成为一个创作者,不是一个生活的享受者,你就不能顺着这个走。
其实还是一个世界观的问题,最终跟人交流的底牌就是世界观。好多人没有原创的动力,或者说找不着创作的方向,就是因为他学了半天艺术,他的世界观和他上初中的时候一样:认为这个世界的构成就是一个简单的竞争关系,认为这个世界的构成就是客观的、就是物质决定心理的。
第四式:不能这么祈祷
主观的祈祷就是一个愿望,当我们自己口头重复1万遍的时候,你可要小心了。因为心里希望这件事一定要实现的时候,其实你心里的另外50%甚至60%,是特别害怕这件事情办不成的。就像一个孩子说我一定要考上北大,但是可能大半的时间他都在想我考不上怎么办?他每祈祷一次都加深了考不上的恐惧。结果老天很公平,果然就考不上了。恐怖的力量很大,最让你害怕、最让你动心的那个就会实现。
所以祈祷时必须呈现你的真诚,而不是成为你的负担。你必须全身心的希望这件事好,觉得自己做的是件值得的事。1个你在做空想,另外有100个内心的你在否定这件事,只有行动才可以将梦想化为现实。因为行动时,100个分散的你变集中了,思想集中是练武术的原理。我二姥爷的师傅尚云祥跟我二姥爷说,其实习武就是练心,你一遍遍重复自己的肢体运动,就加固了自己的念想。
第五式:天下没有坏人
上电影学院时,拍纪录片的老师司徒兆敦,跟我说:“你当导演要做到,什么样的人到你面前都能跟你合作,都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我们当时二三十岁,不懂嘛,觉得怎么可能?司徒老师您还是太天真了,天下难道没坏人了吗?
我们看到一个面相、习气都不好的人,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坏事的人。但你拍电影的钱又是他出的,你不得不跟他合作,怎么办?如果你这么想,你最后真能把这个电影拍成一个坏事的电影。多少年以后证明,司徒老师是对的。既然这个人进入到你的世界里了,你就要放弃你生活经验的原有判定。如果你想拍一部好电影,就要想这个人一定会成我的事。用不着就激发他的什么善念,只要改变你自己、把原先对这个人的定义从心里抹掉,这个人就不会坏事。
我原来以为艺术家一定会受到俗人的攻击和嘲笑的,结果现实生活里真的就会出现好多这样的人:对你完全不认可的人,以令人讨厌的方式跟你讨论问题的人。经历了太多之后,我发现我得改改,为什么我不能像米开朗基罗那样,碰到完全不懂艺术,但是又非常钦佩他的人?为什么我不能像徐悲鸿那样碰上对他的行为很生气,但是永远给他钱的人?
你要是主观上把给你提意见的人、总说你不对的人当做你的敌对者,他就真的会成为一个敌人。但是可能他只是一个过来帮你的人,只不过他现在不太懂而已。举个例子,《师父》的投资方听到一些宣发人员说,前20分钟的节奏一定得快啊,时间要控制在什么范围内,否则观众会不耐烦,也不好卖钱什么的,就要我做修改。但我当时真是不能再减了,再减就乱套了。
我试着说好的,我改。但我并没有把那段缩短,反倒加长了。出品方看后很满意,他们天然的认为肯定剪短了,“你看,导演你听我的,这不就对了嘛。这样整个发展段落看上去就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层次太多,这样下来多少顺啊。”
后来我就告诉他事实,我说现在不但没有剪短,而且我还整体上还多了4分钟:这个地方多了一句台词,那个地方多了几个动作。但是您为什么反而觉得顺畅、时间感受短呢?就是因为以前我为了控制整体的片长,很多部分剪得太短了,导致您接受的每个信息都是来不及的、不充分的,所以就会觉得层次多、不耐烦。现在我每个地方给您信息停留的时间都更长一点,您的大脑能够充分理解,一切就都合适了。他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一次的沟通成功之后,投资方在别的方面,就以哥儿们的状态全力支持了。其实之前他也不懂你要做什么,现在他就觉得,你做的事儿肯定是有道理的。
第六式:人生没有意外
1995年我们上电影学院三年级,突然世道就变了。电影要表现俗人的七情六欲,要巴结、要玩所谓的性和暴力,艺术突然从一个超常的东西变成一个媚俗的东西。学校可能怕我们毕业之后没饭吃,开始讲好莱坞剧作、好莱坞的导演什么的。大家都要去拍商业片,取法的榜样都是以前看不上的,那时的内心是有一定沮丧的。
2000年左右,去地方电视台当导演,当地的宣传部门说导演拍戏很辛苦,咱们唱卡拉OK去,我说好的。结果大家唱的那些歌,我一首都不会唱。老派艺校的学生如果哼出流行歌曲,会被同学看不起的。那一夜听得我天翻地覆,这些不是年轻时励志要离开的一切吗?现在为了跟他们交往,我还得学两首流行歌曲?
最后的选择是,我还是不学流行歌曲了,辞职回家吧。在家待着那几年就想,我还会武术,如果将来有机会拍电影,拍别的,别人不信任我,拍武打片儿会不会好拉到点儿投资?有时候你的人生里,完全把自己的优势给忘了,但在现实里它会以某种方式呈现出来。人生没有意外,所有的意外和不能理解,都是你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决定辞掉工作回到家里,就不会受慌张的干扰。只要自己内心有进步,你就不会慌,不会天天被自己想象的、机会离我而去这件事所折磨。只要内心有进步,你就会知道机会就快来了,虽然你完全无法猜测它将以什么方式到来。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你会欣欣然,原来是你啊,原来事情是这样成的啊。
《一代宗师》首映的那一天,我们在大银幕前的舞台上,王家卫在我身边说:“如果再给我三年时间该多好啊。”我当时理解不了,但是现在感受到那个东西了。当时因为超期、超支造成的各种鸡飞狗跳都只是一个外表,其实在他内心对这一切都是一个非常满意的状态。最后的电影无论是以两个小时的成片,还是以一分半预告片的形式出现,对王家卫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件事儿在他心里早就成了。
第七式:男人是个骗局
你观察的越深,你会发现你会发现这个人我不知道,或者说这个人我总结不出来。作为一个导演,一个美院附中的学生,我觉得女人越漂亮越不好刻画。
男人设计了一个骗局,让女人自认为各方面都不如男人,其实大部分女人的品格、智商都是在男人之上的。然而这个骗局维持了几千年,女人一生下来就缺失了优越感,活在男权社会里的女人,从小就被洗脑了。曹雪芹发现了这个真相,他在《红楼梦》里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所以女人是干净的,男人是污浊的。
女人一生下来,就活在一个男性伪造的世界次序里。而且因为她从小接触到的成年女性已经认同这个骗局了,她认为一切就应该如此。就好像一只猫从小活在狗窝里,它的各种习性就跟狗一样;你让一只公鸡活在鸭子群里,对它来说就完全没有打鸣这件事。当然女人的一生中会有几次觉醒,觉得哪里不对,真是这样的吗?但是男性伪造这个世界已经几千年了,它用各种应急措施,进行二次欺骗。曹雪芹看得很清楚,她笔下的薛宝钗,我斗不过你,我就装死了。
第八式:离去的其实只是一个概念
2014年二姥爷离世的时候,我就进入了一个冬眠的机制,完全不想这事、不去感受。我的一些至亲,一些姨、姥爷、姥姥接连过世,我都采取同样的方法。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以后也可以完全不想,故意让自己完全失忆、不去思念,用这种方式都挺过来了。但是去年我父亲过世,这个东西就不灵了。“啪”的一下,好像阀门打开了,前面积累的六七个人的情感就,一起来了,这是造成我创造中篇小说,12年后改写、重写《国术馆》的重要原因,新版的内容其实是写了我父亲的一生,写了他的死亡。
死亡会带来一个什么东西?在巨大的冲击下,你会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葬礼那一天,你会突然听到跟你的记忆构成完全不同的信息。甚至母亲对他的回忆,也会告诉你完全不一样的信息。按照你头脑里固有的对他的概念,你觉得这个事儿绝对不会发生在这个人身上。你会发现,死去的其实只是一个概念。
我们只会对一个缺憾的人生表示难过,这个人从小养你,他对你那么好,你知道的他,这一生是很憋屈的。但他死后展现给你的信息,竟然好像是他要告诉你,他并没有活在一个雄性竞争的失败世界里,他其实活得样样都很好。
收式:这个世界没有秘密
美院附中阶段,我觉得自己在绘画技法上可能已经通了,但是思维能力保护不了自己的艺术感觉。画画的时候好像达到了一种境界,但我只知道它好,不知道它是什么,无法用人间的语言把它总结出来,没法复制,就没法保护。
上电影学院这几年,确实受到了一些很好的教育,但基本上在剧作、表演、摄影……电影艺术的任何方面都没有开悟,只是经历了不同于美术的另一种艺术形态的洗礼。
我对电影的形态观念的开悟形成,其实还是自己讲课讲出来的。我还没有任何电影实践的时候,在学院里面教电影,把自己多年的思考梳理出来,突然一下就激发出来。一通百通之后,觉得自己也能创作了。然后你再看梵高、看塞尚,就觉得他们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了。看毕加索,你根本不用看评论,你完全知道他在画什么。
课上讲电影《邦尼和克莱德》的时候,完全没有不同国度的差距,突然觉得这部片子好像是我自己拍的,我完全站在原创者的角度去讲这个电影。你的眼界突然就开了,完全知道他在拍什么。确实,当时自己也挺高兴的。
整整五个小时的娓娓道来,徐皓峰一直温婉宽厚的望着我。我喜欢他言语中的智慧,喜欢他那双没有忙乱的中年人的眼神。我觉得,在那道善良的眼光里,我一定属于人格不完善的一种动物,我是不能照顾自己的,他会随时冲过来保护我。
附:百岁锦囊
我说我能活到120岁,这是做客《十三邀》,我和许知远开的玩笑。但其实我20多岁的时候,确实很认真地答应过我的两位老师,还答应过一位女士。
因为写东西、拍东西,学一些道藏。我的老师说,你起码要活到120岁,给世人一个证明,我跟我老师说,好,那我就活到120岁。还有一次前辈于承惠突然跟我说,拍电影很辛苦的,你看你37岁才第一次当导演,还是争取活得长一点。我教你个方法,到120岁你还能拍。他一直练武、修道,就教给我一些方法,活到120岁。但是就没想到教我之后第二年,他就走了,可能因为他的人生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看,以前的岁月里边已经答应过三个人,我要活到120岁,所以不能违背诺言。
编辑=左先生
摄影=糖果掌柜
采访+文字=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