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湘军中最能治军的将领之一,也是曾国藩创军初期最大的遗憾

真实历史 毫无戏说

论清朝晚期的湘军,曾国藩的名字过于耀眼,所以掩盖了其麾下其他将领的光芒。抛开左宗棠、胡林翼等知名人物不谈,还有一名将以治军严明,用兵如神著称,被太平军称为“王老虎”,可惜英年早逝所以名声不显,他就是湘军创始人之一的王錱(zhēn)。

湘军的创始人

王錱,字璞山,又字家宾,生于清宣宗道光五年(1825年),他和曾国藩是真正的同乡,都是湖南湘乡人。王錱的家庭就是湖南一个典型的地主家庭,衣食无忧,他自己读书也争气,十八岁就能在私塾里当老师,写出《四书通义》。二十四岁又中了秀才,师从后来同样也是湘军奠基者之一罗泽南的门下。

王錱没有留下照片和肖像画,某百科的王錱实际是台湾第一任巡抚刘铭传的照片

本来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王錱二十四岁当上秀才,然后一步步向上考,再经过几年官场历练,顺利的话也要四十多岁才能在中央当某一个部门的侍郎,或者外放作为某个省的巡抚,做官做到正二品或者从二品也就差不多了。然而清文宗咸丰二年(1852年),广西起义的太平军进入到了湖南境内,加速了王錱的仕途。

王錱的恩师罗泽南并不是清朝的官僚,只是个以在籍生员的身份设馆教书的先生。然而当太平军进犯湖南后,胸怀大志的他自己“追求进步”,主动响应咸丰皇帝的号召,拉着王錱等一批人在湖南搞起了团练。王錱此时已经展现出了军事天才,又是“剿桂东土匪有功”,又是在广东边境匪犯兴宁(今湖南资兴市新宁镇)时“殪贼甚多”,因功官升至直隶州(地级市)的同知(正五品)。

恰在这时,时任礼部侍郎的曾国藩因丁母忧故在老家湖南湘乡。本来丁忧期间(清朝为二十七个月),曾国藩是应摒去一切事务的,然而皇帝的谕旨传来,命他以“在籍大臣”的身份,帮湖南巡抚办理本省团练,以镇压湖南民变。

经过AI处理过的曾国藩的照片

赶早不如赶巧,曾国藩正好有了王錱、罗泽南等人带来的三营湘勇,于是在当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曾国藩带着王錱等这千把号人,冒着湖南冬天阴冷潮湿的天气,踩着黄泥巴路,从湘乡来到了省城长沙。

与曾国藩有隙

本来咸丰帝让地方办团练,只是解决“匪患”这一燃眉之急,不想让团练扩大然后军阀化。然而随着太平军声势越来越盛,皇帝也不得不原则上同意曾国藩等人扩大团练规模。

咸丰三年(1853年)六月,湖北清军遭受了田家镇之败,在太平军威胁武昌的军势下,湖广总督吴文镕向清廷求援,清廷下令曾国藩率军援鄂。但曾国藩手上就这千把人,送到武昌无异于羊入虎口,其便授意王錱回湘乡招募湘勇三千人,没想到太平军虚晃一枪,离了武昌调头去打安徽去了,曾国藩就下令王錱只招一千人就够了。

据说是湘军的老照片

王錱素有大志,认为一千人成不了气候,决意来个先斩后奏,还按三千人来募兵。这可把曾国藩惹恼了,他在当年十月初十给吴文镕的信中毫不避讳地表示王錱虽然“驭士有方,血性耿耿”,但最近“气邻盈溢,语涉夸大,恐其持心不固,视事太易”。

其实曾国藩是很看重王錱的,咸丰三年八月下旬他在写给同样是以“京官”身份在地方办团练的江忠源的信件中,把王錱称为“盖刘琨、祖逖之徒”,比作了刘琨、祖逖这两位晋朝时期的大英雄。同时他也有他的难处,之所以在上面的信件中说王錱“视事太易”,是因为按曾国藩的计算,王錱招来了人,也会没有钱发军饷。而且王錱要招人太多的话,到时候湘军是姓“曾”还是姓“王”呢?

朝廷让曾国藩等人在地方上办团练,只给口号和提供些不能上任的虚职,军队的钱粮都得从地方上出。而地方上虽然害怕太平军等义军,但也不愿意团练吃自己的物资,又不受自己的掌控。时任湖南巡抚的骆秉章,就捕捉到了王錱与曾国藩之间的龃(jǔ)龉(yǔ),主动向王錱递出了橄榄枝,表示王錱可以继续招兵,钱粮都好说。

晚晴名臣骆秉章,日后以在四川任上剿灭石达开而闻名

骆秉章是拥有实权的封疆大吏,而曾国藩不过是以“在籍侍郎”身份办理团练;骆秉章能从自己地头拿军饷,而曾国藩拿得出来的只有空头支票。作为少年时就常言“人生一息尚存,即当以天下万世为念”的王錱,现阶段如何“做大做强”才是他更看重的因素,因此离开曾国藩投靠至骆秉章麾下就毫不奇怪了,实际上满打满算王錱和他的“老板”曾国藩共事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

虽然世人都说曾国藩笨拙,不懂人情世故,他却在劝阻王錱身上用尽了心思。曾国藩不断给王錱写信,有的信件中暗示骆秉章不如我曾国藩有能力,你王錱受他节制那是明珠暗投;有的信件中委婉地表示王錱自成一军可以,但是招来的人要经过淘汰,同时最好来衡阳练兵。可以说作为湘军的实际领导者,曾国藩虽然不够油滑,但言语里还是放低了自己的位置。

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中的曾国藩家书

然而王錱已经受了骆巡抚的钱粮人了,哪还愿意受你曾国藩的节制?练兵的话王錱自己就是湘军中最会练兵的,还需要你曾侍郎叽叽歪歪?后来王錱索性也不回曾国藩的信件,全心投靠到骆秉章的旗下。

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足,咸丰四年(1854年)三月,王錱兵败羊楼司,退回岳州并被太平军包围。曾国藩听取陈士杰的计策,利用太平军没有战船的弱点“遣水师三版(板)傍岸举礮为声援”,帮助王錱脱困,算是卖了个人情。岳州之败使得王錱部阵亡近千,曾国藩深感庆幸,否则“我兵更胆怯矣”,他认为王錱“骄蹇致败,贻误大局”。此时的曾国藩因为之前的过节,看到王錱吃瘪而有些出气的感觉,可见大人物也会意气用事。

治军当第一

此后王錱也就与曾国藩分道扬镳,专心骆秉章麾下转战于湘南、湘东一带:在郴州、嘉禾、蓝山等地,打败当地农民起义军;在江华、新田、道州等地,镇压广西天地会军;在富川、永明、连州等地,围剿朱洪英、胡有禄起义会军。以此起复原官,旋擢升知府、道员,赏四品封典。

现代人描绘太平军的画作

在中国历史上,书生造反可能十年不成,但书生当“儒将”却有不少成功案例,王錱之所以能如此神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以书生从军伍,既受到了战火的锻炼,又能靠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不断总结经验,服务于战场。

王錱在戎马生涯中,自撰了《练勇刍言》、《阵法新编》、《练勇臆说》、《尺一偶存》等书,现仅存《练勇刍言》。在书中他讲的不是兵法,而首先是注重军队的精神教育,“练心、练胆、练谋、练识”,要求兵勇“识贵阔大贵深远”,人晓一层我晓凡层,人只见到近处、小处,我却能见到远处、大处,如此才叫有识。

然后是加强士兵的体能训练。王錱要求士兵无事时常纳气归丹田,从容呼吸;平时训练时要做到如敌在眼前“双眼上顾下顾左顾右顾总要常跟着锋尖”,空闲时用指头当作刀尖看“对眼乱射”;平时士兵不当作声时决不可作声,即有要说的,亦不可高声;兵士日常行走坐卧均缠沙袋,如此临阵解开便可行走如飞。

这张被许多媒体称为是晚期清军行伍的照片,实则是英军在威海卫招募的华人地方军团

其后才是兵法、阵法以及部队纪律。尤其难得的是,王錱讲究部队之间要相亲相爱,规定同队有受伤及疾病能尽力扶持调养,营官尤须与士兵同甘苦、均劳逸、恤饥寒、问疾病,这在封建时期的中国军队中,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

清人欧阳昱在自己的杂记《见闻琐录》中讲了这么一件事:当时作者在江西乐安避祸,王錱部正在此驻扎,一天有九个官兵模样的人来饭店吃饭,吃完后每人给了主人二十文钱。当时“官兵如贼”,不来拿要已经不错了,主家哪里还敢收钱。这九人就说主将有命令,沿途吃饭不给钱,或者取民物品值一百文者,斩,主家这才敢收下。如此可见,王錱的部队军纪已经远远超越了封建时期,与现代军队有的一比了。

人称“王老虎”

可想而知,以如此严明纪律下操练起来的部队,加上王錱本人用兵如神,还有罗泽南、左宗棠等名将的帮忙,无往而不胜。咸丰五年(1854年)五月,天地会义军首领何禄率军攻下郴州,王錱时驻郴州城外围攻义军,他认为自己不占优势,便采取以静制动之法。十月当城内义军反攻之时,王錱令各勇半伏于营前三里,半守本营,传令不准出队,虽然义军火箭连伤兵勇五名,无有惊者。乘着义军进攻,阵脚紊乱之时,王錱命令伏兵进发,一举杀害义军八百余人,

今人所绘太平军与清军作战图

咸丰七年(1857)年五月,王錱接吉安警报:太平军卢三友率众两万援吉安,平东王何胜权亦由安庆率军来会,欲与城内太平军将包围吉安的清军来个“反包围”。王錱立刻率领三千人驰援吉安。到吉安城下后,太平军想要乘王錱部立足未稳发动进攻,王錱一边命令少量士兵全体趴下做疑兵之计,一边又命主力部队分三路绕到太平军后,史载“寇大惊扰乱,左右伏兵尽出,呼声震天地”,当即阵斩太平军将领沈元悦,杀太平军六七百人,此后又在包围中杀死卢三友、何胜权等将领,一日之内连拔太平军五座大营,是役太平军被害共四千余人。

王錱因为战斗力强,被太平军称为“王老虎”。清人罗正钧所编《王錱年谱》称:太平军一见老湘营旗帜,即魂飞胆丧。王錱常常让地方团练换上老湘营旗帜衣裳以壮团练声势,太平军不敢靠近。有一次王錱预先四处埋伏,自己与数十骑出去诱敌。太平军隔溪相望,有认识王錱者惊呼“不要放过王老虎”,太平军欺王錱身边人少,于是倾巢而出,直奔王錱,大喊“王老虎这回跑不掉了”。俄而湘军伏兵四起,太平军痛哭流涕,骂声震天,称“又中王老虎圈套矣”,逃跑不及至有自己跳入山谷自杀者。

王錱一生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经过岳州一败后就再未尝败绩。胡林翼称之为“湘军中之最雄”,左宗棠也认为“此真吾楚劲旅,贼不能当”,《清史稿》评价“錱貌不逾中人,胆力沉鸷,用兵好出奇制胜,驭众严而有恩”。可以说,正是有了王錱领导的“老湘军”在湖南南部、江西西部的力战,曾国藩的“新湘军”才能免除后顾之忧,在北部围绕长江沿岸有声有色地打攻城战。

王錱虽然作为清王朝的官僚,始终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但他作为一名将领,在治军、用兵方面,却是当世之奇才。可惜这样一位名将在咸丰七年(1857年)八月初四,就在乐安行营病逝,年仅三十三岁,其死后得到了清朝的大力赞扬:

诏嘉奖纪律严明,身经数百战,前后杀贼十馀万,克复城池二十馀处,厥功甚伟,赠布政使衔,依二品从优议恤,予骑都尉世职。江西、湖南建专祠,谥壮武。

《清史稿 卷四百八 列传一百九十五》

后人不只一次的想过,如果王錱一直在曾国藩麾下,日后的功绩,未必逊于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不过又或许命运的齿轮一转动,王錱也可能和湘军的罗泽南、李续宾一样战死沙场,只能说时也,命也呐。

参考资料:

[1] 袁胜昔 试论王錱的军事思想 湖南师范大学专门史 2007年5月

[2] 钱仲慧 曾国藩与王錱的节制之争及其影响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4-05-30

[3] 周禄丰 《战安庆—曾国藩的中年突围》 岳麓书社 2022-8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