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地小河二桥，翁小娟当时坠落在河道裸露的沙石上。 本文图片 澎湃新闻记者 王万春

在前往民政局办理离婚的路上，30岁的男子唐达松把22岁的妻子翁小娟（化名）从高约12米的桥上扔了下去。

翁小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翁小娟只有14岁，如今大女儿快8岁了，小女儿还不到两岁。她被唐达松丢下桥后，坠落在裸露的河床沙石上，全身多处骨折，一度昏迷不醒。

唐达松是一名三轮摩的司机。在事发的昭通市彝良县小河二桥桥头，唐达松跟其他三轮摩的司机一样，常年坚守载客，换取微薄的收入以供养家中妻女。“感觉生活很累，无法继续”的翁小娟坚决要跟唐达松离婚，此前他们二人已达成离婚协议。就在9月3日上午，夫妻二人前往彝良县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途经小河二桥时，二人发生争吵、抓扯，唐达松抱起翁小娟越过桥面护栏将其丢下大桥。

10月16日，彝良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回应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称，唐达松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已被检察院批准逮捕。

而就唐达松与不满14周岁的翁小娟发生性关系是否涉嫌强奸的问题，律师汤光仁认为，唐达松有涉嫌强奸罪的嫌疑，因翁小娟当时未满14周岁，讨论是否自愿没有意义，且强奸罪的追诉时效是15年，原则上至今仍可对其追究强奸罪的法律责任。

未成年女孩“奉子成婚”

唐达松和翁小娟的家人，无论是唐家，还是翁家，至今仍说不清二人何时建立了事实婚姻关系，但都证实是“奉子成婚”。

在医院病床上的翁小娟。

唐达松的父母唐学发夫妇称，翁小娟到唐家已过了八九个年头。起初，翁小娟来花桥村表哥家玩耍时，认识了同村的唐达松，后被唐达松“带回家”，一星期后翁小娟的妈妈和哥哥得知，前来唐家要人。

翁小娟的哥哥称，当时翁小娟才13岁多点，正在上初一，还没有读完初一就辍学了，“从学校出来一星期就去他家了。”

跟翁小娟一样，比她大8岁的唐达松也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小学五年级之后就辍学在家。

翁小娟的哥哥说，知道翁小娟在唐家后，他和母亲童顺英前往唐家，将翁小娟带回了家，“我父亲也坚决反对，把她关在家里打，但不起作用，孩子都怀上了。”

唐学发夫妇则称，翁小娟被带回她家约10天后，他们接到电话，翁家要求父母正式见面，他们到翁家带回了翁小娟，“他们要6万元礼金，我们家没有钱，彩礼也没有给他们。”

“彩礼没有给一分钱，就把我妹妹带去他们家苦（干活），”翁小娟的哥哥说，因为唐家家境清贫，且妹妹年龄过小，他们当时并不看好这段婚姻，妹妹被带走后，他们与唐家联系不多、互不往来。

2013年3月，唐达松、翁小娟的大女儿出生。唐家父母说，孩子出生后他们给“小两口”置办酒席婚礼，但翁小娟的母亲等娘家人因记恨未前来唐家参加，翁家其他人以看孩子的名义参加了“小两口”的婚礼。

唐达松家客厅张贴的唯一一张奖状。

但当时翁小娟年仅14岁，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与唐达松没有登记结婚。

直到2019年7月2日，翁小娟满了20周岁，二人才前往民政局登记，领取了结婚证。当时，翁小娟的二女儿已近两岁。

家境贫寒的“自力更生户”

昭通市彝良县角奎镇花桥村委会湾子头村小组，唐家的两排房屋分建在公路两侧。

公路一侧新建的二层楼房，是唐学发夫妇（父母）的居室、客厅和厨房，这是唐家赶上地震后恢复重建、脱贫攻坚的政策后修建的；越过公路，正对面二层的陈旧小楼，一半是哥哥唐达咪夫妇和其两个孩子的居室，另一半是唐达松夫妇和两个孩子的居室。

唐家是村里的贫困户。在此次脱贫攻坚中，花桥村委会给他们颁发的一张奖状至今贴在唐家客厅的墙上——经过村民会议评选，唐学发一家荣获“自力更生户”荣誉称号。

唐家的收入除了务农和经济作物花椒外，唐学发自己靠手艺电焊做点门窗，唐达咪收购粮食做点买卖，唐达松就在县城跑三轮摩的载客，“三轮摩的是有证的，”他的母亲说。

唐学发在家焊接门窗，他旁边是唐达松的二女儿。

每当村里有人需要外出时，唐达松就会骑着他的三轮摩的将客人送到县城，然后在县城周边开始载客，直至傍晚五六点回家。

一份唐达松与翁小娟的聊天记录显示，有天下午，唐达松给翁小娟“汇报”称，一天下来，他已跑车挣了200元，想再加加班，恳请妻子“批准”。翁小娟在安慰叮嘱后，允许了丈夫的请求。

唐达松在外跑车时，翁小娟就在家照看两个孩子。唐家的父母称，吃饭时，他们一家人不分彼此，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

在翁家人看来，翁小娟在唐家吃了苦受了亏，“他们家那么多人，家也不分，就我妹妹一个人在做饭，吃完饭也不帮忙收拾碗筷，有次小女儿摔倒了磕到头，他家的人都不知道帮忙照看一下。”翁小娟的哥哥说。

丈夫被拘，妻子住院

唐达松和翁小娟的婚姻可能从半年前就发生了变化。

唐家人称，翁小娟晚上玩手机不睡觉，早上睡到十一二点，小孩饿哭了也不管，脸色难看，对唐母也不喊“妈”了。7月2日凌晨两点多，唐达松起夜时发现翁小娟不在卧室，随后一家人开始寻找约1个多小时无果，后来翁小娟自己回卧室，“不知道去哪了，脸色难看。”

平常，唐达松自己一人住一个卧室，翁小娟和两个孩子住一个卧室。

翁小娟和两个孩子的居室

唐家人怀疑翁小娟与家里的一位亲戚徐某有不正当关系。

翁小娟的哥哥称，他多次询问过徐某，但都被否认，“如果我妹妹出轨，他们有证据指控，我也无话可讲，但如果造谣诽谤，我们也会考虑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翁小娟的哥哥称，7月份妹妹在唐家被打后，他们还劝妹妹“孩子还小，要回去好好照看孩子”，但妹妹不知去向，此后，唐达松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发布夫妻感情的言论，引发彝良县的一些自媒体关注后添油加醋地刊发，这影响到了翁家的声誉，“我们家族的就不高兴，决定把她叫回来离婚。”

翁小娟的哥哥说，9月2日，妹妹从杭州赶回家中，此前也跟唐达松联系，双方达成协议离婚，“每个月给他们（唐家）700元钱，因为两个小孩他们不可能给我们家养，直到两个孩子到18岁。”

9月3日，唐达松和翁小娟各自从家中前往彝良县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在医院病床上的翁小娟，一旁是她的哥哥。

地震后恢复重建经过多年发展，彝良县机关单位办公的行政中心于2018年搬往城边上的山头，长约100米、高约10米的小河二桥是从城区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

当天，彝良警方通报称，唐达松与翁小娟因婚姻纠纷，在前往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途中，二人途经角奎镇小河二桥时，在桥上发生争吵、抓扯，唐达松将翁小娟抱起丢下桥后离开现场。接警后，警方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对受害人开展救助，控制了犯罪嫌疑人唐达松。

事发现场 来源：受访者供(00:07)

据彝良县当地居民介绍，在雨季小河涨水时，水面有三四米深，会淹没整个河道，唐达松丢下翁小娟的当天幸好水面较低，河道裸露出地表沙石，翁小娟被摔在沙石上。

被摔下桥的翁小娟一度昏迷不醒。童顺英介绍，女儿的受伤部位主要是额头、盆骨、肋骨、腰椎、尾椎、左脚关节等，全身多处骨折，“她意识后也不愿说话，现在每天24小时给她抽脓，医疗费都是政府垫付的，医院也没找我们催过。”

10月17日下午，躺在病床上的翁小娟回应离婚的原因时虚弱地说，“感觉生活太难了，没办法继续过下去了，我在他们家一句话都说不上。”

彝良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回应澎湃新闻称，目前，唐达松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检察院批准逮捕，该案正按法定流程在进一步办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