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的伤感与挽歌,透纳绘画里的海上巨舰

英国画家透纳被同时代人视为海洋画家,他对军舰进行了许多研究,还着迷于汽船和轮船。他笔下的船只“无畏号”曾被评为 “英国最伟大的绘画”。

澎湃艺术获悉,特展“透纳:艺术,工业与怀旧”近日在英国纽卡斯尔莱恩美术馆展出,呈现了透纳,及受透纳影响的塔西塔·迪恩、克里斯·基利普等人的作品。该展览呈现了透纳对船舶、工业主题的描绘,也探讨了英国蒸汽动力和工业兴起的故事。

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 (JMW Turner)的《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The Fighting Temeraire)可能是伦敦国家美术馆中最著名的画作,2005年还被评为 “英国最伟大的绘画”。但这并不酷。这幅画洋溢着令人振奋的爱国主义自豪感和强烈的感情色彩,是国家美术馆在二百周年之际试图摆脱的传统形象的精髓。因此,当卡拉瓦乔和梵高成为伦敦庆祝活动的焦点时,《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却被蒸汽拖船拖走,静静地停泊在泰恩河(Tyne)上。

然而,作为“国宝”项目的一部分,英国纽卡斯尔的莱恩美术馆(Laing Gallery)并没有简单地借用这幅不合时宜的杰作,而是联合了12幅国家美术馆的馆藏,并围绕它举办了一场雄心勃勃的动人展览。

透纳,《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The Fighting Temeraire)

在纽卡斯尔,这一展览展示了透纳于1839年描绘的风帆时代的“幽灵巨人”被一艘新式蒸汽拖船拖到最后解体的场景。这幅画为何能如此催人泪下地唤起人们对英国过去的回忆,尤其是纽卡斯尔的过去?事实上,这里有一个引人入胜的发现,那就是在纽卡斯尔建造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蒸汽拖船模型。这些低矮的工作船装有一台蒸汽机,驱动两个桨轮,是泰恩塞德郡的特产。正是泰恩郡制造的蒸汽拖船“伦敦号”(London)和“萨姆森号”(Samson)将“无畏号”战舰(Temeraire)拖到了船坞。

泰恩河的拖船模型

约翰・吉宾(John Kippin)拍摄的 11 分钟视频《海巨人》(Sea giants)

现在,这些蒸汽拖船也和英国东北部的许多造船业一样,属于锈迹斑斑的过往。此次展览包括克里斯·基利普(Chris Killip)拍摄的20世纪70年代泰恩赛德的超级油轮建造业最后时期的黑白照片。在其中的一张照片里,孩子们在阶梯街角玩耍,而半成品油轮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在另一张照片中,工人们位于正在建造的巨轮螺旋桨下方,显得十分渺小。到了1979 年,泰恩河沿岸的这一产业开始消失殆尽。展墙上引用了一段文字,“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行业会结束得如此之快。”

透纳,《A First Rate Taking in Stores》

这种东北方向的视角让透纳的《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充满了怀旧的烟火气息。这也符合视觉规律。基利普的摄影作品捕捉到了伟大的工业厂房,正如它们所哀悼的那样。而所有这些都让人直接回望到透纳的作品。展览展出的作品包括透纳于1818 年的水彩画《A First Rate Taking on Stores》,描绘的是一艘巨大的皇家海军舰船,周围环绕着一些小船。透纳着力描绘了船舷上炮火连天的堡垒般的巨大气势,这使得小船看起来就像玩具一样。看着这幅画,你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代的海军被称为用“木墙”来保卫英国。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透纳究竟是如何在一张小小的纸上用水彩画表现出这艘海上巨舰的庄严气势的。他的天才令人费解。他对水的运动方式和云的流动方式了如指掌。他就像是可以控制天气的魔术师,在画布上释放云的力量。在他早期描绘诺森伯兰郡的素描《邓斯坦堡城堡》(Dunstanburgh Castle)中,他在城堡海边悬崖的漩涡中加入了渔船。

透纳,《邓斯坦堡城堡》(Dunstanburgh Castle)

透纳,《Dinant on the Meuse》

此外,透纳也承认特拉法加海战的恐怖。1805年,纳尔逊率领他的战舰直冲法国舰队,取得了一场血腥的胜利,并摧毁了拿破仑的海上力量。在战船的背后,是战火纷飞,是硝烟弥漫。谁赢了?有人获胜吗?

“无畏号”与纳尔逊的“胜利号”并肩作战。前者来自肯特郡的查塔姆船坞,由5000多棵橡树建造而成,曾用于拿破仑战争中,并因在特拉法加战役中的表现而备受赞誉。馆内展示了一个1805年制作的 “无畏号”模型,它是由法国战俘用动物骨头搭建而成的。“胜利号”则作为国家纪念碑而保存下来,而“无畏号”则在战斗岁月中被遗忘。后来,它被用作泰晤士河上的浮动兵营,供海军新兵使用。到了1838年,这艘老旧的废船该被拖去报废了。

这一切都让你对透纳的这幅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在傍晚的光线中,可以看到一艘苍白的幽灵船耸立在那里。它已经消失了,它那锻造精美的船首是一个失落时代的奇迹。透纳说,这种船曾经存在过,在上面航行和战斗的人们也曾经存在过。但现在,这里有一艘厚颜无耻、粗鲁的蒸汽驱动拖船,它的桨叶将河水劈成喷涌的浪花。河水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一面炙热的镜子,太阳决心为“无畏号”送行,在黄昏时分放射出深红色、金色和猩红色的光芒。天空中的火光与特拉法加沉寂已久的炮声遥相呼应。

透纳,《First Sketch for‘The Battle of Trafalgar’》

1823 年,透纳收到了皇家委托:创作一幅纪念特拉法加海战的画作。他画了两张油画草图,为他巨大的成品画作做准备。

透纳,《Second Sketch for‘The Battle of Trafalgar’》

这是他的第二幅草图,可以从中看到透纳是如何展开场景的。透纳没有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纳尔逊“胜利号”的伤亡上,而是强调了海中溺水的人物。通过这种方式,他哀叹了海员在战斗中所面临的灾难。

这里有的是爱国情怀?是艺术家的伤感之情?当然有。但是,《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实际上是一幅关于在不断变化的工业世界中过时是什么感觉的画作。这对于一艘帆船,或是对于一名20世纪70年代的造船厂工人,甚至是一名艺术家来说都是如此。与“无畏号”一样,透纳在他的一生中目睹了难以置信的变革。他见证了工业革命,见证了风帆让位于蒸汽,还见证了摄影术的诞生。在展出的他的一封信中,他拒绝“以任何价格”出借作品,更不用说出售了。《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的神秘感和他对这幅作品的依恋都来自他对这艘厄运之船的认同。

透纳,《Steamer and Lightship; a study for‘The Fighting Temeraire’》

透纳在这幅画背面留下的注释表明这是《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的“第一幅草图”。这艘船本身几乎看不见,右边的船是诺尔灯船,其作用是警告过往的船只注意泰晤士河口的沙洲。

透纳生前一直珍藏着这幅画,并将它留给了英国国家美术馆。而此次的展览则将一幅伟大的作品从陈词滥调中解放出来,将一首国歌变成了一首斯普林斯汀铁锈地带的民谣。

透纳被同时代人视为海洋画家,他对军舰也进行了许多研究,还着迷于汽船和轮船。随着行业朝着铁和蒸汽动力迈进,英格兰东北部也成了船和造船建设的中心。透纳对工业城市纽卡斯尔的视角展示了一条带有其行业烟囱的河岸,包括铅,玻璃和盐厂。在这里,煤炭工业的主导地位是明显的,小龙骨船正努力将煤炭转移到在更深的水中的船只。

透纳,《The Thames above Waterloo Bridge》

卡迈克尔,《Newcastle from St Anne’s》

在探索工业和后工业景观时,其他艺术家也以某种方式效仿了透纳。英国的重工业在透纳的时代及之后大大扩展,直至二十世纪后急剧下降。在展览的最后,展出作品是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技术发展到当下的泰恩河边的新能源项目的视觉作品。

劳伦斯·斯蒂芬·劳瑞,《River Scene》1935年

普鲁内拉·克拉夫,《Landscape in a Mining Area》

其中,卡迈克尔是纽卡斯尔著名的海洋艺术家,他与透纳一样致力于捕捉该地区景观的工业特征。其作品里,从纽卡斯尔一侧俯瞰泰恩河的壮丽景色:一群水手正在河岸边装船,前景中的人物享受着闲暇时光,繁忙的河流在他们面前延伸,城市的历史地标在远处清晰可见。而艺术家洛瑞(Lowry)因其工业题材而闻名。和透纳一样,劳瑞似乎也沉迷于对黑烟和河流工业的描绘。两位艺术家在再现他们所经历的工业景观时都发挥了极大的想象力。另外,普鲁内拉·克拉夫(Prunella Clough)对城市景观中被遗忘的方面感兴趣。她的绘画主题包括废弃堆和废弃坑。其笔下的采矿景观给人一种凄凉和阴暗的感觉,而绘画表面的纹理标志着场景的岩石。

展览将展至9月7日。

(本文编译自《卫报》,作者乔纳森·琼斯系艺术评论员。部分内容来源自美术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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