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堡垒》的毛病,其实在《失恋33天》中就已暴露

《上海堡垒》公映之后,诟病如潮。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上海堡垒》口碑如此之差?导演滕华涛是否要承担主要责任?

其实,滕华涛也曾导演过不错的影片,票房也取得过不菲的成绩。比如2011年执导的《失恋33天》,被称为当年度票房市场的最大“黑马”,总票房达到3.5亿元,这部电影在2018年的时候,还被评为“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十大优秀爱情电影。”

虽然电影市场上是以票房论英雄,《失恋33天》市场反响不错,应该能够逃脱对其指责的苛求,但是,《失恋33天》里存在的隐患,恰恰在《上海堡垒》里暴露出来。

《失恋33天》为什么能够成为中国优秀爱情片的代表?

实际上,这个电影里故事情节几乎没有,仅仅讲述了关于爱情的几个哲理性的思考,而这种思考,转化为人物滔滔不绝的台词,这对于一个电影来说是致命的。

而《失恋33天》里关于爱情的思考,还来自于电影的女性编写者的忖度与立场。而女性作者对爱情的探讨,总是期望在爱情的范畴里,把男女之间的恋情关系,用能够阐述得清的理论,去条分缕析,然而,这样的电影,实际上,仅仅是女性的一厢情愿。

这样,我们便会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失恋33天》作为女性作者想象的爱情电影,与《上海堡垒》里的爱情表现是完全不同的。

《上海堡垒》里涉及到爱情线索有两部分,一个是鹿晗主演的江洋,对指挥官的暗恋,另一组是江洋所在团队里的一对男女之间的朦胧的爱情,这就是潘队长对组员路依依颇有好感,但是,他也没有说出来,也属于一种暗恋的成份。

这种暗恋的来源,出自于男人在最初出道时不名一文时对女性的崇拜情结,尤其是这种暗恋中还夹杂着恋母情结,就像《上海堡垒》中的江洋就对教官身份的大自己很多的女性产生了一种欲罢不能的暗恋情结。

所以,即使说《上海堡垒》是爱情片,也是不合格的,电影里弥漫的是一种少男的对爱情的向往,这种向往,只有借助于自己的身份提升,也就是通过建功立业、高高地凌驾于城市之上才能确立起这种自信感,所以江洋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个指挥官。当他有幸坐在指挥室里的时候,感到受宠若惊,觉得自己的梦想实现了。经过最后的战斗,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指挥官,这时候,他终于可以大胆发出自己的爱情追求的声音了,而这时候,他一直仰视着的女指挥官却失去了生命,他能够与她平起平坐的心理,已经无法让他在现实中获得情感的回报了。

这就是《上海堡垒》里移植了编剧江南在初创这篇小说时涌动的共性的少男的心理。

而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心理在《失恋33天》里是不存在的,因为《失恋33天》是女性作品,电影对男性社会的理解,与《上海堡垒》里的男性作家确定的主体基调,是迥然不同的。

这种不同在于,《失恋33天》是一个女性对自己爱情失败的检讨。《上海堡垒》出自于男性之手,从男性的角度,他认为只有自己功声名就,就可以获得向女人表白的资格,所以,电影里的江洋一直谋求着向上爬,力图在城市最核心的保卫大业中,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的才华与贡献,这样,就可以无限接近于他心目中心仪的女人。这是男人对爱情的理解。

而《失恋33天》出自于女性之手,她同样在电影里,把爱情的失败归咎于女性的原因。比如,影片里黄小仙的男友脚踩两只船,搭上女主的闺蜜,对分手的原因,男友振振有词,认为是黄小仙太刻薄,让他毫无自尊。从电影里可以看出,黄小仙显然被男人的托词震慑住了,全线崩溃,准备缴械投降,追着前男友的车子,准备全面检讨自己的责任。

这是女人对男人背叛的理解,然而,在男人想象的爱情情境中,却从来不会如此展现男人的心理秘境,也就是说,男人在自诉中,不会说女人让自己没有自尊,恰恰相反,男人为了得到女人,还谈什么自尊?男人爱情的规律是“从奴隶到将军”,在追求女人的时候,男人心甘情愿地扮演“奴隶”身份,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的:“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在某位香港男星电脑里流泄出来的不雅照中,我们能说那里的情境中,有什么自尊不自尊的吗?

只有在男人抛弃女人的时候,才会寻找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为自己的越轨辩护。

所以,分手的理由千万条,谁相信谁傻帽。

《失恋33天》里一直想寻找一个女人能够获取爱情的理论支撑。在失恋16天参加好友的婚礼时,有一段长篇大论,基本是对《简爱》中的爱情哲学的复述,就是认为爱情当事人还是要势均力敌,这也是电影里自认为能够站立得起来的爱情理论基础。具体的台词如下:“感谢命运让我们这样结束,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我不稀罕你的抱歉,我不稀罕你对我说很亏欠,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对等关系。一段感情里,我们实实在在地爱上了对方,到了结尾时,也实实在在地恨上了对方,我要你知道,我们始终势均力敌。”

这句话安插在电影里,明显水土不服,龃龉生硬。而且这个理论,更是一种毫无效用的自我安慰。

《失恋33天》还通过一对老夫妇的经历,讲述了一位老太太如何应对年轻时丈夫出轨的陈年往事,在风淡云轻的叙述中,当年的年轻妻子选择了对丈夫的原谅,同样使出了一个振振有词的理论,她说:你买台电冰箱,保修期三年,你嫁了个人,还能要求他一辈子不出问题啊,出了问题,就修嘛。

这一套理论,明显地是处于女性的弱者地位上才会生发出的自欺欺人的阿Q式的理论。

编导明明知道,人的感情,不是一个可以维修的器具,东西可以换了,扔了,但人心里保存着的情感却是独特的这一个。电影里兜售这一套理论,看似有理,但恰恰无视爱情对于人的独立的珍存价值。尤其是电影里表现妻子刚刚生下孩子,老公就已经有出轨的前科了,那么,一个男人的诚信何在?对妻子的忠诚何在?再看看电影里的老太太的理论:“反正我现在孩子都有了,怕什么?我就把你当成一根盲肠,我说割掉就割掉。”这个丈夫出轨的原配,依侍的实际是一种传统女人的母随子贵的愚腐理论,好像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就不用怕什么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家庭还健全吗?女人有了孩子,就不用害怕了吗?不怕孩子没有一个缺失父亲的家庭环境吗?所以,整个电影里结尾处让剧中人物自我安慰的理论,实际上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毒鸡汤。

所以,《失恋33天》里对于爱情的阐述,恰恰可以看出它貌似有一套犀利的语词,但并没有触及到爱情的本质与本真。它面对着男人绝情的无奈,不得不寻找一套理由,来提出一个女性能够应对的办法。

但是,这种理论,仅仅是一种概念上的,所以,《失恋33天》里演绎的是一种教条与信条,只不过这种概念与信条,由电影制造的虚像打造出来了,貌似在电影的情境里合理了,但是,却离生活的真实十万八千里。

《失恋33天》为什么当时能红火?因为它的主题,恰恰是爱情中的一个困惑性的主题,“失恋”包括“前任”主题近几年来为什么在电影中大火,就在于这种困惑没有答案。

《失恋33天》是意图解析这种困惑的画影图形的一次努力,它有一套理论,貌似能解决这种困惑,但回过头来,电影又有什么理论让人信服?

为了给电影画上一个圆满句号,电影安排了一个王小贱在黄小仙的身边,无微不至地追随在她左右,至于他为什么会铆定黄小仙,电影并没有给出理由,但电影需要这样的一个人物,来满足女主角的心理空虚。于是电影很自然地生出这个“男闺蜜”,在最终时刻以他的拔刀相助、雪中送炭、罗曼蒂克给女主角呈上一道虚荣、自尊、矫情的贡品。于是电影里的女主角似乎爱情大功告成了,但与她坚守的那一套理论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但电影混编在一起,给人的错觉,是她的幡然醒悟、无师自通的那一套爱情理论成功了。实际上,她还是原先的那个她,刻薄、好强、气指颐使什么都没有改变,但身边的男人就这么如此卖命、如此配合、如此知趣地填补了她的内心空虚,三十三天后,她的爱情神奇般地撞上了腰。

从《失恋33天》中可以看出,它实际上,是一种意念的堆砌,并且把这种意念分摊到人物身上,让每一个人都在电影里,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一种虚无飘渺、无法兑现于行动的意念,电影里一旦进行到人物对话的地方,便使电影像一部电视剧,镜头只是传递了交待人物斗嘴、耍嘴皮的功能,对话根本不是发自于心灵的,这样镜头并没有随着人物的心灵而跃动,没有通过正反打表现出人物的灵魂的对垒,互动性的镜头中,只是表现人物的无意义不触及心灵的对话,比如影片里多次出现婚庆公司老板老王与黄小仙面对面的对话交流,但是这种对话毫无意义,完全是双方在弹来弹来去地反射绕口令式的对话,在电影里这属于无关心灵的废话。

《失恋33天》的这种结构,正反映了滕华涛电影的一种致命缺陷,那就是人物有对话,但却不事关心灵,看起来人物都在抛来抛去要言妙道,但是,却没有一句出自内心的真诚的朴质的心声,其实那种心心相印的爱情萌发,往往不需要花言巧语来制造花团锦簇,只要一句简单的目挑神与就能够感动人心。

在《上海堡垒》中,最致命的问题,一脉相承着《失恋33天》里的套路,那就是人物没有内心,没有灵魂的冲撞,所有的人,都可以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把内心的微妙情感表现出来。在滕华涛的电影中,似乎只有用理论的阐述,才能把爱情的真谛给揭示出来,而不着一词地表述爱情真相的能力,却大面积地蛰伏着,坍塌着,所以《上海堡垒》里几乎没有什么情感与情节的链条,这与《失恋33天》的构成几乎是一样的。两部影片,都没有通过激烈的故事链条,让人物的心灵情感展现出来,发生冲突,产生撕心裂肺的撞击效应。

一句话,没有情节,没有剥离内心外壳的探访心灵的能力,是两部影片的共同的弱项。而《上海堡垒》更为落败的是,它在情感的理念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使得《上海堡垒》在情感塑造上更为薄弱而空洞。

从这个意义上讲,《上海堡垒》的先天不足在于导演滕华涛不善于在激烈动荡的剧情中刻画人物心灵的起伏,展示出人物心灵的秘密。情节、情节、情节,重复三遍,画出重点,这是滕华涛电影失败所缺少的核心与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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