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Echo 编辑 | 范志辉
3月5日,豆瓣月亮小组久违地再次爆出猛料,一个标题为“如果我想爆 京圈大部分知名乐手都能社死”迅速登上热度第一帖,内容劲爆、尺度不小,且涉及范围颇广,而爆料人“叫我料王”不出意外地是个前果儿。
作为摇滚圈的专有名词,果儿指那些喜欢摇滚乐并愿意与乐手发生性关系的年轻女孩儿。在月亮小组里,类似这样的爆料对于组内“老人”来说其实已经见惯不怪,毕竟这个组就是靠果儿的“睡经”发家的,正如它的全名就叫做“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不良的乐手”——滚圈姑娘爆料无良乐手睡粉经历的固有阵地。
只是,随着乐队文化在经历了新千年后的极度边缘化与近两年的主流化后,月亮小组的类似爆料也在这大起大落中逐渐湮灭——先是在转为私密组后的圈内狂欢,后是在主流审视中多加收敛。于是,果儿的再次现身说法才引发了一次不小的舆论震动,且一石激起千层浪,果儿们纷纷前来补充爆料,有人评价这是滚圈的一次集体塌房。
其实从“塌房”一词,便可以窥视到月亮小组受乐队文化的主流变迁的影响。随着大批95后、00后粉丝的涌入,月亮小组其实早已经换了一番天地,大行其道的早已不再是无良乐手的爆料贴,而是泥塑和耽美向CP文学。但此次的爆料人在月亮小组另起高楼之后,依旧迅速得到了大量回应与跟帖。可见,无良乐手并未变少,只是果儿们变沉默了。
月亮小组书写了,大半个摇滚圈的“春天”
“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不良的乐手”豆瓣小组诞生于2008年,多年前就设成私密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无数摇滚圈的传说仍源源不断出自这个小组。
前年《乐队的夏天》(以下简称《乐夏》)播出之前,滚圈外的人很少知道月亮小组。《乐夏》播出后,由于月亮小组的入口关闭,也很难拉人进去,新晋的乐迷到处发帖打探进组方式,甚至衍生了一个专门拉人进月亮小组的组——“我们代表月亮把你拉进月亮小组”,以及山寨版同名小组。
《乐夏》的火热曾一度带动了月亮小组的复活,同时也对月亮小组进行了重塑。如今,月亮小组中充斥着的不再是对无良乐手的爆料,而是被泥塑的李剑、被疯狂磕CP的茂涛、仁科。而在乐队的夏天到来之前,月亮小组藏着大半个摇滚圈的“春天”。
2008-2010年前后,豆瓣网的日活处于鼎盛时期,Joyside、重塑、刺猬、后海大鲨鱼,甚至大张伟、周迅、张亚东、丁太升…从乐迷到乐手、从经纪人到乐评人都扎堆在月亮小组里,你几乎能看到十年后的《乐夏》中80%的名字。而内容却与如今大不相同,大都是滚圈姑娘的睡后感,也有乐手沾沾自喜的猎艳实录,宛如一部中国摇滚圈的桃色编年。
正如月亮小组的简介——“一代乐手终将老去 但总有果儿正年轻”,果儿向来是月亮小组爆料贴的中坚力量。她们“睡经”丰富,征服过的乐手不计其数,产出的爆料帖中不乏有笔法精湛的都市文学,风格也颇为摇滚,如镇组名帖《骨肉皮守则》里的这样一段:
“大多时候我只想一二三搞完走人,虽然有的乐手的身体酒色掏空根本不允许我数到三。有天一个网友在MSN上对我说他认识一个男人很变态,他收集女人。我就把他删除掉了,因为我会觉得他是在影射我。有的人收集邮票,有的是CD,还有字画等等。收集是一个很变态的习惯,换句话说,我收集你,不一定是你够好,就好像有些邮票印刷错误,缺胳膊少腿,有些则印制粗糙且图案毫无设计感,人们会称它们为孤品。”
Joyside乐队主唱边远
这里的“收”,通俗来讲就是约炮,也就是以“集邮”的方式与乐手睡觉。在自媒体“真实故事计划”的文章《月亮小组的果儿,后来都长成了怎样的女孩》里的几段自述里,我们能很好地了解果儿与乐手的这样一种互相“集邮”的关系。
“演出结束后,我们互相收割,交换真实又廉价的爱意。我会在某个时刻成为乐手们的缪斯,他们也会变成灵感,被我写进文章里”
“我曾把他们的照片从杂志上剪下来,贴在笔记本里收藏。暑假回家,我把贴满照片的笔记本翻出来,开始专心勾搭照片上的人,睡完一个打一个勾。
“乐手即便睡果儿,可能骨子里也瞧不起。但没关系,没人在乎这个,我们也没瞧得起他们。”
在月亮小组里,这些摇滚女孩们聚集于此,控诉、炫耀、向往……真真假假的“睡后感”里,世俗与先锋的精神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家解放运动的试验场。
但任何先锋的试验永远都是未完成的状态,在这些强调自主与解放的性经历中,有着女孩们对这类关系掩不住的失落。
“果儿”的诞生与失落
果儿这个词源于国外,原英文单词是(groupie),所以果儿的中文别名又叫“骨肉皮”。
在中国摇滚最兴盛的1990 年代,北京是毫无疑问的摇滚文化中心,不少土生土长的北京乐手就把老北京江湖黑话里专指姑娘的词——“果儿”,借用过来,称呼身边的这些“骨肉皮”。
“姑娘”是摇滚自始至终都无法回避的话题,几乎每个摇滚乐手都唱过姑娘。在被称为中国摇滚巅峰的1994年香港红磡《摇滚中国乐势力》现场,何勇一边唱着《姑娘 漂亮》,一边对着台下的乐迷姑娘们调侃:“香港的姑娘们,你们漂亮吗?”
也就是说,在以男性乐手为主导的摇滚圈,从一开始就有了女性以自己的身体、或是一段罗曼蒂克式爱情提供者的身份参与其中的传统,她们往往被统称为“姑娘”。当姑娘与摇滚乐发生化学反应,就有了果儿。
而果儿的失落也正来源于此。乐手们将这些经历伪饰一番唱进歌里,果儿们则只能将它们写进月亮小组这个秘密基地里。
在男性气质主导的摇滚乐中,女性群体往往被粗暴地分为两类,一类是中性气质的女乐手,一类是站在台下成为他们歌中唱的姑娘,果儿则在这逼仄的空间中选择了第三条路——不仅是被消费的姑娘,也是消费乐手的姑娘。
但如今的舆论往往存在这样一种误解,即果儿与一般的追星族的不同点在于,前者付出的是金钱,后者献出的是身体。这恰恰背离了果儿的初衷,她们自视为音乐献身,睡乐手只是一种实现手段。也就是说,果儿试图独辟蹊径,在滚圈的外围,同时又是在深处,构建一个独特的女性空间。
可以看到,果儿参与滚圈的方式颇为女权,同时也难逃女权的迷失。
当女权运动发展到如今,已然证明,不论是鼓励女性成为消费主力,抑或是单方面强调性解放,其本质都是一种逻辑置换,而没有真正改变两性关系中的权力逻辑。放在果儿这个语境里,当部分果儿将睡到的乐手的level作为自身价值的标榜,她们便再次回到了依附地位。
而从结果来看,月亮小组的主题——控诉那些居心不良的乐手,也已经证明了,女性始终无法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参与摇滚乐或两性关系。
如今,果儿这个词在月亮小组内也越来越多地受到质疑。有人认为,这个词比“炮友”更为恶臭,因为它完全是以男性物化女性的视角来的,而“炮友”起码是去性别化的。到底是“果儿”还是“炮友”更为恶臭?针对这个问题我们不予评论,但可以明确的是,果儿这个词带有的幻想色彩的确是在稀释和消解它的实际负面影响。
从很简单的一个对比——乐手睡粉丝与偶像睡粉丝有什么不同?——便可以发现,在果儿与乐手的关系中,对果儿的美化往往掩盖了乐手行为的不堪。
乐手睡粉丝与偶像睡粉丝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但由于果儿从话语上将前者的主宾调换,从而为前者添加了一层摇滚滤镜。但深究便会发现,当偶像利用被建构出来的形象与其追随者发生性关系,会被认为超过了其本质上的商品交易的边界。而偶像的形象虽然相比乐手有更多虚幻的成分,但乐手同样是凭借一种莫须有的“特立独行”将粉丝魅惑。
总之,如今人们对“果儿”的群体认知往往被框定于只追求建立身体层面的关系,而避免发生感情上的纠葛。但存在其中的悖论——果儿的愤怒往往来源于对乐手付出了身体之外的情感寄托却落空——却暴露了这段关系中女性所遭受的实质上的不平等。
而悖论产生的原因在于,在果儿与乐手的关系中,关于她们形象塑造的话语权依然不在女性手中。对于果儿自诩的消费乐手,已经很难分辨这是将外界认知内化的自我要求,还是其初衷就是如此。
今昔对比的月亮小组,与乐队文化的主流之路
前文提到,《乐夏》的出现让潜在地下的月亮小组火了。同时,月亮小组也颠覆了《乐夏》里的乐手在台上的“好人设”。于是,以往的小众领地开始闯进一股商业势力——乐队经纪人和各厂牌公关。
当乐队开始闯入大众视野,他们身上的商业价值被放大,人设的维系也就更为关键。于是月亮小组的存在对于乐队及其经纪人来说,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从而不得不对其可能产生的舆论影响有所监测与干预,最先被瞄准和打压的就是最可能引发乐手负面的果儿。
相较于国外,国内的果儿受到了更多荡妇羞辱。《乐夏》热播后,微博上对于果儿产生了更多的议论。很多圈外人认为,果儿与“不自爱”和“不自尊”挂钩,她们将自己物化,成为男性的附属品。面对如此的舆论环境,以及越来越多的主流审视,那些曾经在月亮小组颇为坦诚的果儿们,已经不再愿意冒着真实身份被暴露的风险去做无用的控诉。
同时,《乐夏》的播出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乐迷进入月亮小组,也由此带来了当下追星群体中的新风尚——泥塑、磕CP。
一分为二来看,这一方式或许为滚圈女性空间的塑造提供了新的角度,即不再用自己的身体向乐手献上崇拜,而是幻想从性别上彻底征服对方。但同时,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消弭了月亮小组的初衷,使它不再具有为年轻女孩打破摇滚滤镜的作用。于是,近日果儿再次现身说法引发的轩然大波让不少组员感叹,“这才是我喜欢的月亮小组”。
从月亮小组的今昔对比,可以看到乐队文化在主流之路上所遭遇的流变。不良乐手的爆料越来越少,有着女性所遭受的舆论环境依旧恶劣的社会原因,也有着新时代粉丝闯入后的文化迭变。
但最本质的,或许还是那些愿意为摇滚“献身”的姑娘已经越来越少。在各种亚文化开花的现今世界中,摇滚不再独特。
先声话题
话题内容:今昔对比,你觉得月亮小组变了吗?滚圈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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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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