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觉醒时代》,想起了“人民公敌”胡适之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胡适。之所以不知道胡适,关键在于我们长期不愿意正面提起他。可是,在最近播放的献礼片《觉醒时代》中,胡适的份量非常重,很可能是国内公开正面推出“胡适之”是最浓重的一笔。

可是,在几十年前,胡适却是一个人人皆知的“人民公敌”!

胡适一生曾遭遇了不少的骂名,从“走狗”,到“反革命”、“反动文人”,甚至“人民公敌”。可以说,没有谁在“挨骂”上能超越胡适。胡适一生都在招骂,不断挨骂,不断获得新骂名。1962年,胡适在台湾去世前,曾说“我挨了四十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

胡适学贯中西,是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头上共有30多个博士学位。1917年,胡适回国与陈独秀倡导白话文,同为新文化运动领袖,他与陈独秀齐名,时人称为“陈胡”。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是二十世纪世界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思想家。

1918年,胡适合办《新青年》,1920年代办《努力周报》,1930年代办《独立评论》,1940年代办“独立时论社”,193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1949年创办《自由中国》。纵观民国学界,素有“前有梁任公,后有胡适之”的说法。

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1938年,国难当头,不愿做官的胡适不得不弃文从政,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这只能怪他的名气太大,不仅国内知名,在国际上也有较大的影响力,连老外吹牛,都喜欢把“我的朋友胡适之”挂在嘴边。

作为堂堂的中国大使,胡适出门却不带随员,一个人夹着皮包到处跑。胡适担任驻美大使四年,他在美国行程几万公里,做了400多场讲演,平均不到4天就演讲一场。胡适不但成了罗斯福和国务卿赫尔的座上宾,还使美国朝野上下终于知道了一个东方古国正在遭受苦难,且多么需要美国人民的帮助!

蒋介石跟美国国务卿赫尔“诉苦”,晓之以情;胡适以西方式思维晓之以理。蒋、胡相互配合,赢得了美国高层的支持。“桐油借款”、包括后来组建飞虎队,都是胡适努力的结果。四年时间里,他总计为中国争取到了一亿七千万美元的国际援助。

对此,美国《纽约时报》发表评论:重庆政府就算是寻遍全境,也找不到比胡适博士更合适的人物了,他所到之处都能为中国赢得广泛支持。后来,有人评价胡适,认为胡大使为中华民族抗战发挥的作用甚至超过了三个整编美械师。

殊不知能抵挡几个美械师的胡适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连他看到“革命”这个词都感到害怕。新文化运动兴起,在《新青年上》陈独秀刊登了《文学革命论》,他把胡适赞誉为“文学革命的旗手”。但胡适对“革命”两字很谨慎。胡适倡导白话文的名篇叫《文学改良刍议》,而不是《文学革命刍议》。

北大的学生们上街游行抗议。胡适对他们说:“有人告诉你,牺牲你个人的自由去争取国家的自由。可是,我要告诉你,为个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争取个人的人格就是为社会争人格,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来的。”

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开辟了“马克思主义”专刊,称“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胡适随即在《每周评论》上发表文章——《多研究些问题,少谈点主义》:“我们不去研究人力车夫的生计,却去高谈主义,自以为寻着包医百病的‘根本解决’,从此不用费力去研究那些具体问题了”。

陈独秀说:一点一滴、一个一个的解决中国的问题不行,必须来一个大变革、大革命,从而根本、彻底的解决中国所有问题。胡适反驳:没有一种灵丹妙药能解决中国所有的难题,每个问题必须分而攻坚,分而解决。

1925年,《晨报》围绕“苏俄是我们的朋友吗”展开大讨论,报馆被游行群众付之一炬。陈独秀认为是“活该”。胡适说:几十个暴动分子围烧一个报馆,这并不奇怪,但你是一个政党的负责领袖,对于此事不以为非而以为“该”,这使我深感诧异,我怕的是这种不容忍的风气造成之后,这个社会要变成一个更残忍、更残酷的社会。

革命党认为:民国政府是假共和,不破不立,打倒旧世界就能得到一个新世界。当下群狼环伺,外患重重,国家危机,而政府无能,我们起而革命打倒之,才能救国救民!

胡适反问:砸破原来的锅灶,就能做出共和的饭?代价太大了!每个人一不高兴就另立山头就会大乱,而应该一点一点不断改良,循序渐进一定能实现共和!民不聊生,南北对峙,群狼环伺,既然你们知道中国当下的处境,内耗内斗,高兴的是谁?倒霉的是谁?

胡适不仅仅与李守常、陈独秀等新文化运动领导者们具有不同的思想观念,而且也与那个时代许许多多的人都不同。

1924年,军阀冯玉祥发动政变,废除了《大清皇帝辞位后之优待条件》,将溥仪赶出了故宫,全国一片叫好。胡适立即抗议:“清室的优待乃是一种国际的信义,条约的关系,堂堂民国,欺人之弱,乘人之丧,以强暴行之,这真是民国史上一件最不名誉的事”。

胡适的言论立即也引起了学界的批评。连周作人也不同意胡适,甚至李书华、李宗侗“觉得非常骇异”:一个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新思想的代表,竟然发表这种论调,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们根本认为,皇帝的名号不取消,就是中华民国没有完全成立!

胡适回应:我要请你们认清一个民国的要素在于容忍对方的言论自由,你们只知道皇帝的名号不取消,就是中华民国没有完全成立,而不知道皇帝的名号取消了,中华民国也未必就可算完全成立。一个民国的条件多着呢!英国不废王室而不害其为民国,法国容忍王党而不害其为民国!

1948年,解放军兵临城下,胡适成为国共争夺的人才。高层派人去劝说胡适:只要不走,胡适可以担任北京图书馆馆长!胡适笑了笑。随后,只挑了父亲的遗嘱和他的手稿,以及一本《红楼梦》,毫不犹豫的登上了赴美的飞机。

于是,胡适终于从统战名单中被剔除。随后,一生反对暴力革命,主张宽容理性、温和改良,一生从未参加任何政党的自由学者胡适又多了一个头衔——战犯。

新中国刚建立不久,中国大陆发动了“胡适思想批判”运动。中国的文化名流们一起对万里之外的胡适万炮齐轰,就数大文豪郭沫若的炮火最猛烈!

在美国的胡适知道后说道:“我一向是乐观的人,总觉得这种局面不会长久。他们清算北大,我觉得越清算,越提醒人家对某种思想的回忆。想想那时学术平等,思想自由空气,大家会更加深刻了解。他们清算‘胡适思想’,等于温习胡适的书……

100年走过,那个不肯盲从、一生孤独的追求真理,甚至为中国抗战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民公敌”胡适之,仿佛在谩骂中被中国人选择性的遗忘了。

100多年前,他警惕暴力革命,提倡宽容理性、温和改良,坚持独立精神、思想自由、契约精神,主张民主、自由、平等、人权,这些不正是人类追求的现代文明吗?只是,胡适的思想在那个年代显得格格不入,而不为时代所容!

胡适的一生是孤独的一生。胡适说过:孤立的人最强大。我一向是乐观的人,总觉得这种局面不会长久。又是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觉醒时代》正在播放,中国人终于可以看到了“胡适之”。

看《觉醒时代》,想起了“人民公敌”胡适之,胡适的思想能为21世纪的今天所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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