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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空乘和地勤7万元、电力相关岗位8万元、烟草局岗位10万元……去年12月，从事人力资源行业的重庆小伙周刚平，拿到了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授权委托书，成为该公司“全国部分民航或机场人才实训及就业安置”项目在重庆的招聘代理人，帮该公司代招员工，每一个岗位明码标价。一个月之内，他在重庆招到了32名求职者，在向公司招聘项目负责人刘勇交了200多万元服务费后，自己从中赚了人生第一桶金。
可是，求职者给钱买的工作至今没有落实，而刘勇已被警方拘留。让周刚平和求职者没有想到的是，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负责人否认公司有这个招聘项目，并称刘勇伪造授权书和公司印章。面对不断上门讨说法的求职者，周刚平自掏腰包向部分求职者退还了一些费用，但还有上百万元，又找谁讨还？
↑周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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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7万元买机场地勤工作
结果只是去做了实习保安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经历希望、期盼和漫长的等待后，28岁的杨某说：“江北机场地勤岗位没兑现，7万元的求职费至今也要不回来。”
7万，是杨某获得这份工作付出的资金，说白了，就是花钱买这个工作。2018年12月，在重庆上班的杨某通过朋友介绍，得知做人力资源的周刚平在帮江北机场招地勤人员，明码标价7万元。“大学毕业几年，换了几个工作，收入不行，想要一个稳定的工作。”对杨某来说，一次性花7万元，换取一个五险一金的工作，是值得的。
12月12日，他被周刚平带到了成都，在四川省就业局大院内的一间办公室进行面试，见到了周刚平的“上线”刘勇，“其实就是填了个个人信息表，刘勇简单问了我一些个人的情况，根本不叫面试。”
↑求职者缴费收据
当天，杨某与刘勇签订了一份《培训推荐就业协议书》，并交了7万元，记者发现，该协议甲方为“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代表甲方签字的人为刘勇。
在该协议中，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和杨某就航空空乘与地勤岗位培训就业事宜达成合作意向，并说明经甲方面试、审核合格后，甲方根据本协议要求负责将乙方进行岗前培训及推荐就业，工资及福利标准按照用人单位标准执行。同时，培训结束后，乙方各项培训合格，符合单位上岗要求，但30个工作日仍然没有安置的，可申请退款。
杨某告诉记者，原本说好是到重庆江北机场做地勤，结果他被安排到了成都双流机场做实习保安，“每天就在机场巡逻，待了3个月，我感觉自己被骗了，就辞职了，之后一直没有下文。”
而另一位求职者告诉记者，他同样通过周刚平介绍一份电力部门的工作，后来签了周提供的一份协议，甲方同样是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代表人为刘勇，协议内容一样，只是“航空空乘与地勤”岗位改成了“电力相关”岗位。对方称，“协议签了之后，周刚平说要安排培训、面试再上岗，但至今没有安排。”
↑周刚平拿到的“四川中航领航”授权委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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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授权代招到32名求职者
每个工作明码标价 净赚20多万
而比杨某更着急的，是做人力资源的周刚平，像这样的《培训推荐就业协议书》，他手里有32份。
原来，作为中间人的周刚平，在2018年11月，通过朋友认识了自称是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全国部分民航和机场人才实训及就业安置”项目负责人的刘勇，几番高谈阔论之后，他拿到了刘勇在重庆区域内招聘的授权和代理。
周刚平说：“刘勇对每个工作明码标价，然后我在招聘时收取更高的费用，从中间赚差价。”29岁的周刚平带着刘勇提供的协议、授权书和创业的激情，在1个月内就招到了32名求职者，自己净赚20余万元。
让周刚平和求职者没有想到的是，在2019年1月份，负责安排工作的刘勇没有了消息，周刚平说：“我们打听之后才知道，刘勇已经被四川南充市营山县警方拘留了，但32位求职者的工作还没有落实。”
“在和刘勇谈这次业务时，我查了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的信息，还拿了有印章的授权书，我还带求职者到就业局里的会议室，由刘勇亲自面试，然后刘勇当场和求职者签订推荐就业协议，根本没想过最后会出这样的事。”突然的变故让周刚平措手不及。
求职者找上门来，感觉内疚和自责的周刚平自己退还了部分求职者的“介绍费”，并收集了32位求职者当初签订的协议，准备讨说法。
9月4日，他和多名求职者从重庆赶到了成都，拿出帮求职者代交给刘勇的费用收据，记者发现，交费的日期均在2018年12月到2019年1月期间，金额从6万元到10万元不等，共计200多万元，收据签字的人是刘勇，印章显示为“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
周刚平说，虽然授权协议上只提到航空方面的职位，但在招生期间，刘勇还在帮人介绍与电力、烟草相关的职位。
一位求职者称，当初他同样经周刚平认识了刘勇，准备介绍一份在烟草专卖局的工作，“我把钱交了，没有签合同，但有一张盖有‘印章’的收据。”对方称，面试之后，刘勇让他等他通知，结果了无音讯。
↑周刚平与“四川中航领航”签订的合作招生代理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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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航领航负责人：
对招人项目不知情，公章和协议是伪造
2019年9月，红星新闻记者通过四川南充市营山县警方证实，刘勇以安排工作为由，收取求职者的钱，但是又不给别人安排工作，目前已被警方拘留。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刘勇此次被拘，跟周刚平及其代招的求职者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其儿子以四川省文禾人力资源管理有限公司名义收了别人的钱没有安排工作，而刘勇是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受到牵连。
刘勇被拘留之后，周刚平和求职者将矛头指向了授权协议及推荐就业协议上的甲方——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
记者通过天眼查发现，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由四川领航通用航空有限公司持股90%，中国民用飞机开发有限公司持股10%。
9月5日，记者跟随周刚平和求职者前往了位于成都温江区融信智慧广场的该公司的办公地点，公司法人王杰正和一名男子在聊天。面对找上门的求职者，王杰格外冷静。
周刚平拿出了印有“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名字和印章的授权协议以及求职者的推荐就业协议书。王杰称：“你这个去找法院。”周刚平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要为自己和求职者讨个说法，但王杰表示：“我什么时候跟你授过权，刘勇这个人我不认识，给刘勇的授权书也不是我开的。”
记者在旁听期间询问王杰：“刘勇你不认识？”这一次，对方突然改口，“刘勇我认识啊。”“什么关系？”“朋友关系。”“刚才不是说不认识吗？”“认识又爪子嘛，我认识的多了，上千万。”王杰说。
王杰又拿起周刚平的授权书说：“授权书和印章都是假的。”当记者提出想看看中航领航的公章时，对方没有答应，称：“你去做司法鉴定，去找警察。”
在交谈中，王杰表示，公司没有什么招聘项目，刘勇已被警方拘留，他也不清楚刘勇招聘一事。
↑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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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钱的人被抓
到底是谁骗了求职者？
一番争执，最终没有个结果，周刚平和十多名求职者走出了大楼。记者随后又跟随周刚平和求职者前往四川省就业服务管理局，找到了他们当初接受刘勇面试的地点。
经了解，该面试点所在的大楼，由就业局旁边的一家酒店负责打理，市面上的人力资源公司和企业单位，都可以租赁场地来进行面试和技能培训，对刘勇及其公司，酒店方面称不清楚。
9月5日当天，记者联系上了当初介绍周刚平和刘勇认识的中间人赵宗华，对方在电话中称，他的角色和周刚平一样，也是刘勇的代理人，现在的处境跟周刚平是一样的，不过对方称，“刘勇和王杰是认识的，我还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一次在温江，一次在玉林，饭桌上他们说过授权的事。”
刘勇被拘留之后，赵宗华也自称没有办法，至于中航领航到底有没有授权刘勇去招人，他表示不清楚。“到底是刘勇伪造印章和授权书，还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只有等到刘勇出来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当晚，记者找到了刘勇的女儿。对方的说法是，刘勇因为儿子的事情，在2019年1月份就被关进了看守所，所以交了钱的求职者没有落实到工作，“并不是不办，等他出来了，肯定会把这事处理了。”
刘勇女儿说，中航领航是给她的父亲授了权的，“没授权，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我父亲做人力资源20多年了。”她说，刘勇出事后，她和赵宗华一起找过王杰，“王杰没有否认授权一事，还说要找律师把我爸爸弄出来。”
↑求职者在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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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内人士：
几万元一个工作是行规，多涉及合同工
据一位从事人力资源行业的人士透露，通常企业单位招人，除了选择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之外，也会通过人力资源公司代招。一种是由于公司自身招人比较麻烦，尤其是涉及一些技术工，因此就把招聘工作直接外包给人力资源公司，招聘一名员工后，人力资源公司可获取一定的服务费，一般来说由用人单位支付，也有的由求职者和用人单位共同承担。
而另一种，则是很多单位的高层或负责招聘的人员，为了私底下挣一笔钱，于是让人力资源公司代招员工，并且对每一个岗位明码标价，也就是“卖工作”，而作为人力资源公司也会在用人单位标价的基础上，上涨价格，从中赚取差价。
从事人力资源行业，曾经也成功帮求职者买过工作并从中获利的周刚平说，用人单位放出岗位之后，招到一名求职者，中间一般会经过三到四级人力资源代理，“第一级代理报价后，二、三、四级代理都会在此基础上涨价，以此赚取差价。”
对方透露，一般民营企业岗位一级代理报价在一万以内，而国企岗位则要好几万。“打个比方，刘勇给我的价格是7万，我给我的下一级代理就是8万，下一级代理找到求职者时，报的价就是9万或10万。”
多名业内人士均表示，做这一行，一般只做民营企业，若是国企，也只碰合同工，“公务员、事业单位或者国企带编制的，都不敢碰，一出事，就把自己套进去了。”同时，每一级代理，都只认自己的上一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越级去谈。“这确实是行业规矩，我这次直接跳过刘勇去找四川中航领航，也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刘勇见不到人。”
↑求职者签订的培训推荐就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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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观点：
如果伪造协议招人涉嫌诈骗
今年5月，周刚平已经就与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和刘勇的合同纠纷，向成都市锦江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并被受理。
四川凡高律师事务所林小明律师说，从民间角度来说，人力资源公司从中收取求职者的费用，并不违法，因为双方是根据合同约定执行。“但是用人单位相关人员吃钱肯定是不合适的，非国家工作人员收取的钱达到一定金额，就构成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但是这种证据通常不好掌握。”
在这起事件中，如果中航领航否认授权，或者可以明确授权已超过范围和期限，则应当由刘勇承担相应责任，甚至可能构成诈骗。“虚构事实，隐瞒真相收取他人钱财，达到了相应额度，那么应该由虚假代理方承担责任。”
如果中航领航授权了刘勇进行人员招聘，并且没有超过授权范围，没有超过授权期限，那么中航领航应该承担相应后果。
四川法典律师事务所李英俊律师表示，如果刘勇伪造了授权协议和公司印章，以这样的形式收取求职者费用但并不予落实工作，这已经涉嫌诈骗，但如果四川中航领航实业有限公司向刘勇授权，工作没有落实，就是一起合同纠纷。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 逯望一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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