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儿开了

那时,沿着庆凤山那条小路走上去,拐过一道弯就可以看到外公家平房小院的院墙,只要是五月,一眼就能看见密

那时,沿着庆凤山那条小路走上去,拐过一道弯就可以看到外公家平房小院的院墙,只要是五月,一眼就能看见密集丛生的蔷薇爬满大门边的围墙上,翠绿的叶子和青绿的藤蔓间挂满一串串的花苞,盛开着一片片的花儿,十分夺人眼球。外公是依照我们儿子对他的称呼。蔷薇是外公多年前从野外挖来的,挖来时这株蔷薇可怜兮兮,高不过50厘米,枝疏叶黄,像个瘦弱贫血的孩子。蔷薇挖回来后,栽在靠近围墙南边的一角,修枝,培土,施肥,浇水。这儿阳光充足。

几年过去后,这株蔷薇的枝蔓很快就爬过院墙墙角,向大门挺进,花儿也由几朵一变为开遍半面围墙。一家人抽闲去看外公外婆时,只要是每年的五月,总会被这密集的蔷薇所吸引,欣赏它一丛丛、一瓣瓣的灿烂怒放。我们惊叹自然界的神奇和蔷薇的蓬勃。

2005年,外婆在轮椅上坐了8年之后,终于不治撒手人寰,50年的伴侣先他而去,外公内心的悲伤难用笔描,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本来就不胖的脸上显得又黑又瘦,精力也差了许多。他以前喜欢摆弄的那些花草,月季呀,玫瑰呀,牡丹呀,君子兰等,一番雨打风吹后,枝叶大多枯落了下来,只有靠在墙边的这株蔷薇,仍然蓬勃旺盛,照样蔓它的藤,挂它的苞,开它的花,绿它的叶。阿姨说,要不,你这些花花草草的送给别人吧。

外婆走后,我们想把他接到我们家来,紧挨着我们一起住,可是他担心给我们添麻烦,不愿意,说有阿姨照顾,自己注意,会很好的。这样,庆凤山的那条路,我们跑得更勤了。这条路,已不是原来那条砂石小路,已经成为通往市委党校和职业技术学院的一条街道,路两旁不知不觉已经耸立了幢幢高大的楼房,拐弯处早已看不见了外公院落的低矮围墙和爬在围墙上的蔷薇。是在什么时候的变化我们都没有察觉。外婆的离世和对外公的身体状况的担忧,致使我们对道路街道的景象变化变得麻木。

院子里花草被朋友熟人弄走了,留下一些破败的花盆丢弃在院落的一角,小院显得更加衰败零落。外公八十三岁,阿姨也已经七十,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打理这院落和院落下面的那一块土地。记得是2006年的深秋时节,秋天的雨一直落过不停,带着寒意的秋风透过门缝直往人身上穿。外婆去世后的第二个寒秋来临,外公的支气管哮喘时好时坏,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去打门球了。大门边的蔷薇几乎没人动它,它身上的刺和深植土壤的根系叫那些朋友熟人望而却步。蔷薇的藤蔓还在继续蔓爬,有几枝甚至挤在大门的门檐上。来年,它还会开出一片片红艳艳的花儿吗?

可是,外公等不及来年,2007年3月24号,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了十一天之后,外公再也没有起来。那一夜,他和前几天一样,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我正值当班,坐在他的床头,拉着他的手,看着心跳血压监视屏,他在昏迷中不时大声地叫喊,语音含糊不清。后半夜四点二十左右,在昏沉沉的睡眼中,我突然发现监视屏上的血压突突下降,急忙叫醒爱人,马上去喊医生,医生赶来随即采取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但监视屏上的那条波纹线,越来越平,越来越平……爱人哥哥一家、爱人弟弟一家赶来了,神情悲伤地望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外公,希望神奇出现。医生缓缓抬起身,看着我们,摇了摇头,爱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夜空。我看了看时间:5:13分,天还黑沉沉的,没有黎明。

后来,我常常想,外公弥留之际最想说什么呢?他的那些话里,一定会有对河南老家的回忆吧。他是河南郑州人,在解放战争即将结束的隆隆炮声中加入了革命队伍。1954年分配到这当时还十分缺少干部的地方,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将他的生命、青春、激情奉献给了这块曾经贫脊荒凉的土地。但河南家乡有他的亲人,有他嬉戏的童年和求知的少年,老家那儿的花儿也同样鲜艳漂亮,老家的老房子前也和这里一样有一株蓬勃茂盛的蔷薇 。

外公没有看到来年盛开的蔷薇花儿,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那些蔷薇,在2007年那个红五月里,感应着我们悲伤的心情,没有大片大片地开放,十来朵殷殷的挂在藤蔓上,像是我们祭奠他的花篮。

现在,我偶尔还会沿着庆凤山的那条道上去走走,外公的平房小院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栋五层的盒子似的小楼房,院墙当然也被推没了,被当做建筑垃圾填埋在前面的鱼塘里,当年的鱼塘已经成为了停车场,漂亮小车一排排整齐停放在那儿。只是,那些爬满了围墙,在每年五月会开出一片片红艳艳的蔷薇去了哪儿了呢?它是否已化成了天边一朵朵缤纷的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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