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错误部署导致空有优势兵力却无法发挥,困守江北坐以待毙,他输得一点也不冤

百年东吴(三十)赤壁遭遇战

赤壁之战虽然以赤壁为名,但并不是仅发生在赤壁,而是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浦口前哨战、赤壁遭遇战以及最终的火烧乌林。

浦口之战后,赵俨七军用竹排强渡长江的策略为周瑜所破,只好停在江北,再无所作为,而周瑜的下一个作战目标就是曹军主力了,赤壁之战也进入了第二阶段。

不过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赤壁究竟在什么地方。

关于这一点,千百年来始终争论不休,湖北省境内有许多地方都声称自己才是真正的赤壁古战场。

其中比较主流的说法有四种,第一是黄州赤壁,第二是钟祥赤壁,第三是江夏赤壁,第四则是蒲圻赤壁。

首先看黄州赤壁,这种说法是最为知名的,因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为其作了有力的宣传。当时苏轼被贬到黄州(今黄冈市黄州区),他在此写下了这流传千古的名篇。

不过这种说法基本是不可信的,黄州赤壁最大的漏洞就是因为这里在江北。

按照三国志的记载,赤壁之战联军是在江南击败曹军的,而曹军受挫后才退往江北驻扎。

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於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三国志吴书周瑜鲁肃吕蒙传第九)

另外,黄州位于夏口以东,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曹军早已拿下了夏口吗?

按照历史记载,刘备并未主动放弃夏口,因为周瑜在和孙权分析军情的时候,曾表示要进驻夏口。

如果曹军已经突破夏口,进至黄州一线,那说明双方一定会在夏口发生过一场战斗。然而纵观史料,都没有出现过相关记载,这说明真正的赤壁必然不在夏口以东的黄州,而在夏口以西。

再来看钟祥赤壁,这种观点认为双方交锋的战场并不在长江一线而是在沔水一线。其根据大概有《英雄记》和《辨亡论》,这两部作品都说曹军是通过沔水进攻。

我认为这是不正确的,因为三国志明确记载曹操大军是经过了巴丘的,巴丘在湖南省岳阳市一带,濒临长江,既然到了这里,就没有可能再进入沔水一线了。

另一方面,即使曹军从江陵出发,经过古扬水(两沙运河)进入沔水,那么在到达今沙洋县以后,也应该是进军下游的夏口,而没有逆流而上前往钟祥市一带的道理。

至于《英雄记》和《辨亡论》,提到的走沔水南下的部队,更有可能是赵俨七军。

由此可见,钟祥赤壁一说也是不成立的。

接下来再看江夏赤壁,这种说法出自郦道元的《水经注》,他认为今赤壁山(今武汉市江夏区赤矶山)就是赤壁古战场之所在。

江水左径百人山南,右径赤壁山北,昔周瑜与黄盖诈魏武大军处所也。(水经注)

这种说法看似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但有一点无法解释,那就是这里距离最终决战发生的地点乌林实在是太远了,足足有三百里以上。

曹军在赤壁受挫后,并没有放弃作战计划,而是屯兵江北乌林,这说明曹军仍有一战之力,而并没有撤回江陵的打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路狂奔三百里西撤,岂不是白白损耗战斗力吗?

况且曹军退到江北是没有争议的,而江北正是云梦泽中最为难行的地区,在这样的地区艰难行军数百里,再加上疫病折磨,恐怕不需要火攻大军也要不战自溃了。

最后一种观点也就是蒲圻赤壁,这也是现在最主流的认识,而蒲圻也最终得到了官方认可的赤壁市这一名称。

蒲圻赤壁的说法出自盛弘之的《荆州记》。盛弘之生卒年不可考,仅知道他曾作为宋临川王刘义庆的侍郎。由此推断,盛弘之很可能活跃在宋文帝元嘉年间。

也就是说,盛弘之所处的时代要比郦道元还早几十年,距离三国时代要更近。而且他的长官刘义庆长期担任荆州刺史,因此盛弘之作为属员也有充分的机会在荆州进行考察以及资料的搜集,其条件比出身于北朝的郦道元要更好一些。

总之,盛弘之的《荆州记》应该是有相当的参考价值的。

蒲圻赤壁一说,之所以被主流学界所认可,就是因为它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和三国志相关记载没有冲突。除此之外,其他说法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确定了赤壁的地点,我们再来分析一下曹军在这场遭遇战中失败的原因。

此时曹军兵力强大,在得到了荆州水军后,总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

不过这样庞大的一支部队,水陆并进,无论其中的水军还是陆军,都是以行军队形在运动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摆出了一字长蛇阵,而并没有展开。

这就导致一种情况,那就是队伍的先锋和队尾很可能距离较远,而这就给了周瑜可乘之机,他决定在赤壁守株待兔,先击溃曹军先锋,挫其锐气。

另一方面,曹军除了荆州水师以外,几乎都是中原人,他们初到江南,因水土不服发生了大范围的疫病,导致战斗力大幅下降。

反观联军这一方,其主力部队江东水军是经历过百战磨练的精锐之师。

当初孙策渡江时,江东水军草创。之后吸纳了刘繇水军,又在和黄祖的数次交锋中获得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而荆州水军中有一定战斗力的江夏水师早已被东吴歼灭,凭江陵那作战经验薄弱的水军,绝不是江东这支有十几年建军历史的精兵的对手。

在这样的背景下,双方主力部队初次遭遇。

曹军虽然在总体上占据明显优势,然而优势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至少在赤壁这块战场上,曹军并没有什么优势。

如今曹军抵达赤壁的先头部队数量有限,对联军无法形成压倒性优势,再加上江东水军强悍战力的加成以及曹军受疫病影响被削弱,战斗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曹操在赤壁挨了当头一棒后,认为在水军无法取得优势,不能保障制江权的情况下,分兵南北两岸是没有好处的,因此他下令南岸的陆军全部前往江北,全军驻扎于江北乌林。

从这个部署看,曹操的处理比夷陵之战期间的刘备要稍微好一些,至少没有因为随意分兵而白白葬送部分军队。

但我认为此时曹操仍对战局没有个清醒的认识。兵法有云:“行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圮地则行。

如山林、沼泽等行军艰难的地区称为圮地,到了这种地区一定要快速通过,怎么能停下驻扎呢?

曹操本来就是个对孙子兵法很有研究的军事理论家,他曾给孙子兵法作注,在谈到圮地时,他曾注解道:“无所依也,水毁曰圮。

这说明基本的理论曹操是非常清楚的,可他仍然在此驻军,这说明他的心态是非常膨胀的,自恃兵力强大就无视兵家常理,最后遭遇惨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曹操大军所驻扎的乌林一带正是圮地,这里位于云梦沼泽和长江之间的狭长地带,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即使兵力再多也难以展开,根本无法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吴起认为,如果以寡击众,就要避免在开阔地迎战,应该据险而守。这说明兵力强大的一方必须要在可以展开的地方作战,才能发挥优势,而曹操则丧失了自己的优势。

用众者务易,用少者务隘。(吴子兵法)

另一方面,曹操的铁骑更需要在开阔地带才能有发挥的余地,将其放在沼泽地带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总之,曹操虽然达到了让主力部队和赵俨七军汇合的目的,但同时也将大军置于险地,长江北岸行军条件远不如南岸,一旦作战不利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反观联军方面,形势就要好得多了,周瑜的驻兵地点据推断应该位于长江南岸的陆口。

按照一些影视作品的描述,双方是隔江对峙的,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联军应该位于曹军下游的位置。

首先黄盖在发起火攻之前,是先航行了一段,然后在距离曹军水寨两里多的地方开始点火的。而乌林一带长江宽度也就一公里不到,这说明黄盖的出发点肯定不在乌林对岸。

另一方面,根据《荆州记》的记载,周瑜和黄盖是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击败曹操的,这也证明双方并非隔江相对,联军位于曹军下游。

周瑜黄盖,此乘大舰上,破魏武兵於乌林。(荆州记)

至于具体地点,只有陆口是最合适的。

陆口位于陆水汇入长江的水口,也叫陆溪口。此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后来孙权、鲁肃和吕蒙都曾在此地驻军。

而且联军所驻扎的地点不能和曹军太远,如果过远的话,就无法监视曹军动向,曹军很可能会再次分兵,在上游某个地方偷渡过来,对联军进行两面夹击。

总之,陆口就是最适合联军驻扎的地点。

如今曹操的形势已经愈发不利,乌林距离他后方的大本营江陵比起陆口距离联军大本营夏口要更远,再加上曹军兵力是联军的六七倍,后勤补给压力要大得多。

而曹军也确实陷入了这一困境,整场战争的减员中,确实有一批是饿死的。

士卒饥疫,死者大半。(三国志吴书吴主传第二)

其实曹操在赤壁遭遇战失败后,就应该认识到战局已经非常不妙了,此时全军沿着长江南岸返回江陵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赵俨七军就让他们北上返回襄阳好了,反正联军在南岸,又是以水军为主,很难对这支部队产生什么威胁。

然而曹操自从南征以来的一系列胜利让他自信爆棚,不愿轻易放弃这次机会,这是他的一个重大失误。等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周旋的余地就越来越小了。

事实上,曹操之前本有更好的选择,除了不要在江陵耽误过久,趁孙刘联盟达成之前发起进攻以外,他还有其他方案。

在江陵按兵不动不是不可以,毕竟以他的实力,就算孙刘联合也远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的进军路线不妥。

曹操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夏口,这里是联军的后方大本营,也是进取江东的门户。在长江上下游的争夺中,这里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重要地点,和柴桑(九江)以及皖口(安庆)一样,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然而进攻夏口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线,沿着长江顺江而下,难以发挥中原精锐步骑的优势,因此不如经过古扬水,转入沔水,通过这条路径进攻夏口。

沔水北岸地势开阔,而且不像长江北岸一般沼泽众多,可以充分发挥曹军兵力强大且拥有精锐骑兵的优势。而且走这条路的话,跟赵俨七军汇合也是非常方便的。

当然,如果选这条路线,建安十三年(208年)十二月出兵是肯定不行了,因为在深冬时节,沔水水浅难以行船,后来石亭之战期间司马懿就是以此为由消极作战的。

曹操可以再休整两个月左右,等到转年二三月份春涨的时候再发起进攻,到时候联军就很麻烦了,即使分兵袭击江陵也达不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因为在拿下夏口的情况下,长江中游和下游已经被截断,联军进攻江陵的部队会成为孤军,因此毫无意义。

只可惜曹操既没有抓住时机立刻出击,又没有采取稳妥的策略,最终选择了这个看似中庸却一无是处的方案,这也为他最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而代价则是十几万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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