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陵是怎样打开的?唯一的皇陵发掘报告,将这过程重现于世人面前

定陵开放已60多年,新中国大地上唯一的这次皇陵发掘报告,似已被人淡忘。

延迟30年,这样的延迟报告,考古史上绝无仅有。随着报告的正式出版问世,这桩60年前惊动国外的考古盛举,及其中一系列佚事,再次重提于世人面前。

“一闭上眼,就好像是昨天的事啊。”赵其昌,这位当年十八九岁的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生,皇陵发掘技术骨干中,主持写完了40万字的发掘报告。1956年参加明代定陵的发掘工作,担任考古发掘队队长。1985年—1988年任首都博物馆馆长。1988年退休,后兼任首都博物馆专家委员会主任。赵其昌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10年12月14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4岁。生前由他回述皇陵掌故。

1956年我是发掘队长,刚从大学毕业3年。全仗夏鼐老师的鼓励才敢接这么大的工程。”“那时的十三陵哪有人烟?一片荒陵野冢。今日巨木森森、草莽深深的宝顶上,当年树也没几棵。住哪儿?木板棚干两年,拼死拼活,没歇过一个节假日!回想起当年的窝头蘸芝麻酱,吃得那个香……”

万历的玄宫发掘

天寿山下,皇陵一片。十三陵中,查文献勘现场,真如大海捞针!后碰巧发现定陵宝顶右侧墙砖脱落,透出有门的迹象,反矍计议后,由此下手。

回想起来,当年这唯一一次皇陵发掘的种种巧遇,颇值得考古界玩味。皇陵营造自古来本就颇富传闻,迷路石啦、翻板啦、自射弓弩啦,不免色彩阴森,碰巧定陵隧道又是右拐的偏门隧道,这偏门隧道的走向在发掘中又曾一度偏离宝顶的方向,给发掘者以极大的困惑。皇陵真是座埋藏的谜。他们不得不暂停掘进,果断地跳过十几米地段,在明楼后的宝顶中轴线上大刀阔斧般横开一条深八米的探沟,终于挖到了刻有“此石至金刚墙前皮16丈深35尺”的一小石碑。至此,皇陵之谜应该说解开了一步。经过多次争论、考证,发掘队决定沿碑所示方向下挖。此时山一样的宝顶前额开一条深达20米的巨沟土方量大得惊人,工作队于当年10月下令组织机械作业。这样第二年6月挖到了金刚墙,墙上赫然一道“人”字形裂口,是帝后棺椁入葬后重新封砌的部分,300年的填土挤压使之封痕显露。

历时一年艰苦的土石掘进获得报偿。万历的玄宫就在眼前了。

汉白玉宫门缓缓洞开。它关闭了整整330多年,长明灯早已熄灭。三个世纪的陈尸腐气伴着幽冥世界的无底黑暗滚滚而来。这墓穴深宫恰是真正神话般的宝藏。当年的赵其昌,是单靠一只手电筒迈步入宫的。

入宫后,步履更其艰难,每一步都踏在330年前的遗迹上,都要有考古专业者的无比小心。铺地的木板散落的纸钱各种丧葬遗痕,无一不是文物。他们花二个月打开金刚墙,1957年10月打开第一道石门,之后连遇“玄宫七门”,四五个月后才到达青石棺床,动手开棺!玄宫内光是金银、玉、瓷、锦、宝石等各类珍宝即有3000多件。玄宫深处,300多年时光剥蚀的漫长威力处处可见,棺坍箱朽,珠玉失辉;唯有这玄宫墓体本身,片石无毁,依然当年的身躯气魄。

奇怪的是此官正殿二配殿,各有一道棺床,但孝端、孝靖二后的棺木却与万历帝一起放在正殿棺床上,此事原委至今未得最后的考证结论。据推测是因万历驾崩前后皇室连出丧事,连新登基刚一个月的朱常洛(万历之子)也于同年病死;混乱之中来不及开启配殿的入棺通道,索性三棺放在一起了。

最精彩的当然是开棺

赵其昌回忆说:“最复杂的也是开棺,当时开宫日久,陆续有人参观,棺椁内外唯恐生菌发霉,打了很多气味呛人的消毒剂。据说还有尸毒、风湿、沼气等,每天两腿倒挂钻进棺内工作异味刺激终日流泪不止。但为了使无价珍宝完整地还之于人民,还在乎这些!”

棺内的龙冠凤戴、帝后冠服实属世上仅见。各类金银玉器,珠宝首饰,贡自全国各地甚至西域南洋,集当世艺术之大成;今世仅见其零星片断的明代织锦,在棺中竟然原装成匹数以百计,令发掘者惊喜万分,更以其色调、图案、质地和工艺,充分揭示了明代织锦艺术臻于峰巅的灿烂篇章;孝靖的两件“百子衣”更为考古家所津津乐道,罗衣金绣,百童嬉戏,其画面情趣和生活表现力,难于言传。

所以,当1959年地官博物馆开放,现场发掘告一段落时,我们的故事却远没有结束。大型墓葬考古中,现场发掘的结果最多也只算完成了一半地宫文物的历史、考古、文化、工艺诸方面价值的揭示,均有待于发据报告的完成。

当年究竟为什么把重大皇陵的发掘报告工作耽误下来了呢?

“1959年后赵其昌等被下放劳动接着是3年困难时期吃都顾不上,发掘中拍摄的万把张照片,大本大本的原始记录,摞起一尺多厚的各类现场图纸,便被冷落下来。”

25年过去。1980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长夏鼐先生重提旧事,力促报告工程上马。赵其昌二次长住十三陵,和考古所王岩一起编写报告,从十三陵概貌、定陵规模形制,一直写到各类出土珍品的形态及背景等。一边守着资料的实物测量、绘图、编写,一边又得进城查文献,350年前的皇族墓葬,涉及社会人文、百工众技,简直是当时社会一个百科缩影。由此,日夜兼程地紧赶慢赶地,写了足足5年。

30年后,一些出土器物也面临损毁之危,织锦已变脆,还要设法追踪其350年前的原色和颜料、工艺等,工作量何其繁巨。为验定一些宝石的质料、产地,曾特请地质部80高龄的老专家杨杰帮忙,老先生见此宝石,欣然应允,但未及全部完成又谢世了。出土最丰的明代织锦,请了南京的专家鉴定,他们见到原物赞不绝口,认为太好了、太少见了。很快就做出了较详尽的分析考证,并考虑照样复制。

这一切都深刻地提醒人们,我们的民族饱尝动乱之苦,今后再也不能发生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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