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朝异闻:宗室谋叛,竟被免于处死

作者:史遇春

谋叛,在各个朝代都是大罪。

即使贵为宗室,一般而言,谋叛罪定,也都难逃一死。

从立国到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公元1573年~公元1620年)朝,大明宗室图谋叛乱的情况和结果大体如下:

一、亲王谋叛

何谓亲王?

亲王:明代制度,皇帝之子册封亲王,授予金册、金宝,位阶在郡王及公、侯之上;亲王成年,前往封地;封地建有王府;王府设置官属及护卫;高皇帝(朱元璋)定制,亲王分颁爵位而治理所在民众,分守地方而不分封土地;文皇帝(朱棣)以后,藩王势力日渐削弱,只是袭爵食禄而不参与所在地方治理。

要说亲王谋叛,那么,朱棣肯定是第一人。但是,他谋叛成功,还当了皇帝,故能拥有天下,富有四海。作为谋叛成功者的朱棣,贵为至尊,没有人可以对他定罪。他的谋叛,也被他自己和他的子孙们美化成了“靖难”。

殷鉴不远。

大明亲王谋叛者之一便是朱棣的儿子朱高煦。

1、朱高煦

朱高煦,朱棣次子,先封汉王,后废为庶人,亦称汉庶人。

朱高煦和朱棣一样,也是造自己侄子的反。

朱棣成功了,先太宗而后成祖;朱高煦失败了,先庶人而后焚死。

根据史料,朱高煦叛乱的结果是:

他与儿子们全都被废为庶人,关押在皇城的西安门内;他的同党王斌等人被处死;因同谋而被诛杀者六百四十余人;因故意放纵和藏匿反贼而被处死或戍边者共计一千五百余人;发配到边远地区的合计七百二十人。

后来,明宣宗(朱瞻基)前去探视朱高煦,传说被朱高煦故意绊倒。明宣宗大怒,命人用三百斤重的铜缸将朱高煦扣住,在铜缸周围点燃木炭,把朱高煦活活炙死在铜缸之内;朱高煦的几个儿子,也全都被杀。

谋叛的另一亲王为朱宸濠。

2、朱宸濠

高皇帝(朱元璋)五世孙宁庶人(袭宁王,后废)朱宸濠。

朱宸濠起兵谋叛,大败而终。其妃嫔全都投水而死。据载,平定叛乱时,朱宸濠属下被烧死、溺死的将士,多达三万余人。朱宸濠与世子、郡王、仪宾(明代对宗室亲王、郡王之婿之称谓)及李士实、刘养正、涂钦、王纶等人,均被朝廷军队擒获。在此之前,获悉朱宸濠谋叛的消息,明武宗朱厚照就已经下诏,将朱宸濠废为庶人。叛乱结束,明廷又将吏部尚书陆完,朱宸濠在朝廷的内应钱宁、臧贤等人逮捕下狱,抄没家产。明武宗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农历十二月,朱宸濠被解送至通州时,赐死,削除封爵。

二、郡王谋叛

什么是郡王?

郡王:明代为宗室封号,以封亲王嫡长子以外的诸子;位阶低亲王一等;王府设置官教授、舆膳各一人。

郡王谋叛者,有朱寘鐇。

1、朱寘鐇

高皇帝第十六子庆靖王朱栴之庶四子朱秩炵封安化惠懿王,其子朱邃墁先卒、孙朱寘鐇嗣封安化王。

朱寘鐇谋叛,结果被擒,遭长期囚禁;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赐死,尸体被焚弃。朱寘鐇的子孙朱台溍等五人,被严密囚禁于西内。后来,朱寘鐇诸子、弟也被剥夺皇室身份并处死。朱寘鐇之孙朱鼒材因冒名而得以脱身,后因事自首,被明武宗从轻发落,囚禁于凤阳高墙(明代囚禁宗室罪犯之所)。

三、以谋叛获罪的宗室

当日,还有以谋叛获罪的宗室。

1、朱当冱

高皇帝七世孙、高皇帝第十子鲁荒王朱檀玄孙、鲁庄王朱阳铸第九子,明孝宗(朱祐樘)弘治(公元1488年~公元1505年)初,获封归善王。

朱当冱生性强悍,喜欢舞枪弄棒。明武宗正德中,有人上告归善王府之卒袁质、舍人赵岩计划作乱。鲁庄王惑于谗言,以为朱当沍结交袁质、赵岩,想要谋叛;因惧怕遭祸,于是,他将相关事体上奏朝廷。皇帝朱厚照遣使查究审问,一无所获。于是,便以私藏护卫兵器、有违祖制,将朱当冱废为庶人,遣送至凤阳高墙看管。

朱当沍呼冤,触墙而死。

时人都认为朱当沍死得冤枉。

2、朱充灼

高皇帝第十三子代简王朱桂六世孙,封奉国将军。

明世宗(朱厚熜)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朱充灼因劫掠而被夺禄(一说夺爵),时任代王朱充燿未予袒护。为此,朱充灼心生怨恨,遂与襄垣中尉朱充(“火耿”合字)、昌化王府奉国将军朱俊桐、潞城王府镇国中尉朱俊振及当地白莲教合谋,勾结鞑靼军队,攻击大同,意图假借蒙古小王子之手,先杀掉代王及地方镇抚,然后,再用计杀掉小王子。然而在派遣使者去蒙古联络的路上,却被巡逻的士兵抓获,事情由此暴露,朝廷迅速进行了处置。“逮充灼等至京,赐死,焚其尸,王府长史等官皆逮治。”

简单说一下小王子。

小王子:明代对东部蒙古可汗的别称,始于北元孛儿只斤·脱脱不花可汗幼子马可古儿吉思。脱脱不花与也先争权,兵败被害。明代宗(朱祁钰)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年仅七岁的马可古儿吉思被立为可汗,因其年幼,明人以“小王子”称之。此后,达延汗、卜赤汗、打来孙汗等,亦被明人习称为小王子。

以上几位大明宗室,因定谋叛之罪,皆被处以重罚。

四、宗室谋叛而免死

大明宗室之中,谋叛犯罪情节最为明白显著、审查问讯最为详细真实,却仍能活命的,只有明代宗景泰初年的朱徽煠一人。

《万历野获编》的作者、明人沈德符认为,这一案件的处理,最为“失刑”。

朱徽煠。

高皇帝第十八子岷庄王朱楩第四子。

明宣宗(朱瞻基)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朱徽煠被册封为广通王。

当日,有武冈州民众蒙能等人,投奔朱徽煠,成为其仆从。这些人教唆朱徽煠行不法之事。他们还引荐致仕的后军都事于利宾,以相术干谒朱徽煠。于利宾说朱徽煠天生异相,当成天下之王。因此,朱徽煠谋叛,计划于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农历五、六月间,直趋南京,据有大位。

事先,朱徽煠一众人等,用金铸造“轰天王”大印;又用银铸造“灵武侯”、“钦武侯”等印;改年号为“元武”;伪制敕书,派遣蒙能及陈添仔等人,携带财物及印信,赏赐诸苗首领,约定大举调集军队;不过,诸人还未出发,谋叛之事就已泄露。

于是,皇帝朱祁钰派遣驸马焦敬(尚明仁宗朱高炽次女庆都公主)、内臣李琮,前往征讨。

其时,朱徽煠还没有军队,遂束手就擒。

等到在朝审讯之时,朱徽煠全部承认了自己的谋叛罪状。

恰好湖广总督王来等人上奏,也提及陈添仔、蒙能等新近招纳苗贼,准备协助朱徽煠;正赶上朱徽煠已行,官军接连击败陈添仔、蒙能等,其众大溃;蒙能跟随苗兵逃遁回广西;同时,王来等人还将朱徽煠所颁布的伪制呈上。

朱祁钰说是朱徽煠阴谋危害社稷,按照律条,不可以宽恕,姑且放宽刑罚,免于处死,贬斥其为庶人,将他和家属人等,禁锢在凤阳。只斩杀于利宾,宣示于众。

此后,蒙能藏匿于蛮夷之中,自称蒙主。到了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蒙能纠集并招引生苗三万余人,劫掠龙里等城。镇守湖广的地方官员以此上报朝廷,皇帝朱祁钰命令贵州、广西的文武大帅,会同湖广官员一起剿灭。当时,蒙能已经攻破铜鼓等卫所,并杀死了都指挥汪迪,声势大振,巡抚、工部尚书王永寿向朝廷告急、请求援助。情势危急,以至于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向皇帝请求,要亲自前往讨伐;不过,朱祁钰未予许可;但是,朱祁钰还是命令总兵、南和伯方瑛进兵。方瑛派遣指挥郑泰等以火枪进攻,击毙贼众三千人,蒙能也被打死。蒙能的同党李珍等继续煽惑苗众,官军用计擒之,克复铜鼓、藕洞,连破鬼板等一百六十余寨,覃洞、上隆诸苗全都归降。到了明英宗天顺二年(公元1458年),东苗干把猪等僭称伪号,攻打都匀诸卫;皇帝朱祁镇命令方瑛与巡抚白圭会合川、湖、云、贵等军讨伐,攻克六百余寨;边地才全部平定。蒙能之乱,方瑛前后克复山寨接近二千个,俘获斩杀四万余人。平苗之功,前此无与比者。这一事件,首尾持续五年,黔、楚两地为之骚动。

想一想,蒙能何足道哉。

朱徽煠僭号纪元,伪造符玺,图踞留都,他的罪行,岂在寘鐇之下?

事至于此,朱徽煠竟然被免于处死,这也是明朝独有、历史少见的。

朱祁钰作为失败者,让朱祁镇复辟成功。明代的臣民、后来的历史评论者,便以失败论定其人,结果,他的很多事情便被低视、便被贬斥。

有人认为,朱祁钰处理“朱徽煠”一事,是“失刑”。

不过,换个角度,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呢?

试想,如果不是因为“仁慈”,朱祁镇的旧臣怎么可能存活到“迎请上皇”,朱祁镇又怎么可能活到“复辟”?“玄武门”、“烛影斧声”,不就是历史的明证么?

五、攀扯谋叛不成、仍被严厉处置的宗室

与大明宗室有关、差点被定罪谋叛的,还有明神宗万历朝的楚府劫杠案。

参与劫杠案的大明宗室,虽号称皇家血亲,但也快要沦落到织席贩履、屠狗卖浆的境地了。

劫杠案与楚王府有关。

高皇帝第六子朱桢封楚王,谥昭,称楚昭王。

话说,楚王府是当时的富藩,外传积有财物亿万。

事发时,已传至第九任楚王朱华奎,其族系已经十分庞大。

虽然都是楚府宗系,但是,地位不等、贫富不一。因对楚府不满,宗人上告,说是朱华奎乃抱养、并非先楚王之子。因朱华奎运作,朝廷查讯此事,并无佐证,遂罢。

后朱华奎向京师运送银两(有说是助工、有说是行贿)时,被宗人劫掠。因其间牵涉财物,有关系运作、赃污贿赂等事,还伤害了朝廷命官的一条性命,此事差点就被以谋叛处置。

案件最终虽未以谋叛论处,但是,结果还是非常严重:

朱蕴钤、朱蕴訇两名,解送湖广承天府显陵(明世宗父母葬地)处死,勒令朱华堆等三名自尽,朱华焦等23名监禁,朱蕴钫等22名(一说25名)革爵幽囚、拘发远府闲宅,朱英遶等33宗被押发高墙禁锢,其余多人或降爵、或革禄……

宗室谋叛,多被处死;景泰帝竟能宽贷谋叛者的死罪,无论是出于“仁慈”,还是出于“混乱”,这都算是历史中的一桩奇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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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参考资料:

1.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

2.《明史》

3.清·陈梦雷《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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