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藏在蒜瓣里……

单位附近新开了一家面馆,小小的门店,窗明几净。那天中午,稍稍错开午餐高峰期后,我走了进去。

要了一份手擀面,在靠窗的小方桌前坐下时,一眼看到桌上除了一份面馆常备的自助调料盒外,还有一小碟掰开的蒜瓣。

棕色的碟子里,七八瓣个头均匀、小巧浑圆的蒜瓣,裹着薄薄一层纯白色的蒜衣。下意识四下扫一眼,发现每张餐桌上,都有这样一小碟蒜瓣。没来由地,脑中突然蹦出两句诗:“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这样被摆放在餐桌上小碟里的蒜瓣,我实在太过熟悉——在我的家乡小城,无论是豪华餐馆、路边小店还是街头的夜市,每一张餐桌上,都惯常地备有一小碟蒜瓣。这种习惯,属于我的家乡。

于是忍不住悄声询问旁边的服务员,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面馆老板的确是我的同乡。而我面前这一小碟不起眼的蒜瓣,也不是市场上常见的。它们同样来自我的家乡——兰陵。

家乡的“苍山大蒜”闻名遐迩,小时候,我最先认识的农作物,就是大蒜。

春季,县城之外的大片田野,目力所及尽是葱郁茂盛的蒜苗,规模浩大。父亲也曾在我们家院墙外开辟过一小片空地,齐齐整整地种了几垄大蒜,只是因为没有经验,长出的大蒜个头很小,但也满足了一家人的用量。

大蒜和麦子都成熟在初夏时节。在蒜薹抽去差不多十天后,父亲会把大蒜从地里挖出来,抖去泥土,在院子里晒上一小段日子。然后,趁着蒜叶没有完全干枯,还略带一点湿度时,便像编辫子那样一头头编起来,挂在屋檐下。

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些长长短短的蒜辫,餐桌上的大蒜也是寻常之物。

后来才知道,家乡盛产的“苍山大蒜”品种独特。它们有着纯白色的蒜衣,个头极其均匀,而且每头蒜的蒜瓣都是固定的——要么四瓣,要么六瓣,简称“四六瓣”。这种叫法,大概只有同乡才知晓。

这种“四六瓣”的大蒜,比其他大蒜的蒜香更为浓烈,粘稠度极高,适合做成蒜泥,用来蘸水饺、拌面条,或者直接夹在刚刚出锅的馒头中,都很过瘾。

对我的家乡人来说,本地盛产的“四六瓣”大蒜简直可搭万物。因此,每个家庭里和外面餐馆的桌上,永远都会有那样一小碟掰开的蒜瓣。

总有人喜欢在吃饭的间隙,拿起一朵蒜瓣,剥去蒜衣后“咔嚓”咬上一口。即使拿起蒜瓣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涂着时尚蔻丹的纤纤玉指,也没有谁会觉得不妥。

有一次,好友带母亲去上海旅游。在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对着一桌精致的菜,母亲却冷不丁从背包里摸出两头大蒜,旁若无人地在一些食客惊异的目光中,仔细掰开,剥去蒜衣,说;“菜有些寡淡了,吃瓣蒜提提味儿。”

哭笑不得的好友,最终也没拗过母亲对大蒜的坚持,只能在饭后塞给了母亲两块口香糖。

想来,这便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简单诠释吧。

而除了食用,我对家乡的大蒜还有一种特殊情感,这和我的第一份工作有关。

那时候我所在的公司做农副产品出口,产品中占比最多的便是“苍山大蒜”。

于是,在大蒜的成熟季节,业务员会被分散到不同的乡镇收购大蒜;然后,经车间工人进行分拣,按不同规格装进定制的纸箱。装大蒜的长方体白色纸箱上,绿色的公司标志配着几朵白胖的大蒜,还描了一圈浅浅的粉红色轮廓,可爱至极。

每年中有小半年的时间,我和同事都在做着与大蒜相关的工作。那是我事业的开端,意义深刻。

没想到离开家乡多年之后,我会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邂逅这样一碟小小的蒜瓣,邂逅故乡。待热腾腾的手擀面上桌后,我拿起一瓣,轻轻剥去蒜衣,递到唇边咬了一口。

瞬间解乡愁。

作者 | 清 欢

主播 | 李海洋 编辑 | 杨 虹

责编 | 康轩山 主编 | 蒋 琳

监审丨钟 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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