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7年,由南京市委宣传部、南京市文联发起主办,南京报业传媒集团、南京广电集团协办,凤凰网江苏承办的系列文艺普及讲座——钟山文艺大讲坛在南京精彩开讲,不仅吸引了大批观众到场观看,也在线上的传播过程中收获了许多粉丝。
钟山文艺讲坛的开设,旨在加强市民的艺术教育,提高大众的文化艺术素养。2018年,肩负诸多寄托与期望,钟山文艺大讲坛更名为“钟山文艺讲坛”再次起航,“文艺讲坛”的第二季讲座将邀请到当代著名作家苏童,开设专题讲座。敬请期待!
苏童天生是个说故事的好手。从《妻妾成群》到《城北地带》,从《一九三四年的逃亡》到《我的帝王生涯》,他营造阴森瑰丽的世界,叙说颓靡感伤的传奇。笔锋尽处,不仅开拓了当代文学想象的视野,也唤出影视媒体的绝大兴趣。
苏童的魅力何在?他引领我们进人当代中国的“史前史”,一个阴暗潮湿,散发淡淡鸦片幽香的时代。他以精致的文字意象,铸造拟旧风格,一种既真又假的乡愁,于焉而起。在那个世界里,耽美倦怠的男人任由家业江山倾纪,美丽阴柔的女子追逐无以名状的欲望。宿命的记忆四下流窜,死亡成为华丽的诱惑。
(苏童)
他当然也写了不少他类作品。但就算是最具有“时代意义”的题材,也常在他笔下化为轻晕浅叹,转瞬如烟而逝。苏童的世界令人感到“不能承受之轻”:那样工整精妙,却是从骨子里就淘空了的。
评者对苏童的成绩已有不少的观察:他的颓废题材及创作姿态最易让我们联想到世纪末的美学,他对遥远历史的凝视,其实反照了当代大历史的无常及消弥,他的家史演义小说暗藏了一则衰败的国族寓言,他对女性角色及角度的运用,已形成性别错位的奇观。这些批评都言之成理,但似乎仍未深人探讨苏童小说的地缘神景——南方,而我以为这是阅读的重要线索。
检视苏童这些年来的作品,南方作为一种想象的疆界日益丰饶。南方是他纸上故乡所在,也是种种人事流徙的归宿。
走笔向南,苏童罗列了村墟城镇,豪门世家,末代仕子与混世佳人你来我往,亡命之徒与亡国之君络绎于途。南方纤美耗弱却又如此引人人胜,在这样的版图上,苏童架构——或虚构——了一种民族志学。
(《黄雀记》)
苏童生长于苏州,定居于南京。姑苏烟雨,金陵春梦,多少南朝旧事,曾在此起伏回荡。一个作家的创作视景,当然不必与他的创作环境相辅相成。但苏童对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显然有一份自觉与爱恋。顺着古运河的无数支脉,扬子江的滚滚长流,他“飞越”枫杨树故乡遍地烂漫的红婴粟,踏遍(苏州)“城北地带”、香椿树街的青石板块。一种奇异的族类在此生老病死,一种精致的文化在此委靡凋零。而苏童以他恬静的、自溺的叙述声调,为我们叙述一则又一则的故事。
是的,“故”事。相对于那铺天盖地的历史,苏童只会,或只能,说故事。
在二十世纪末苏童大事敷衍南方种种,他塑造枫杨树村、香椿树街等故乡,为家族的来龙去脉,故乡的人事风华,追根究底。乍看之下,南方作家写南方,内行人谈内行事,还怕说不实在?然而苏童的写作终要证明他那个南方其实毫无新意:一个我们总是早已熟悉的神话南方。苏童擅写过去的时代,更善于把当代也写成了过去,实在是因为他因循约定俗成的文学想象,赋南方予“旧”生命。(摘选自王德威《南方的堕落与诱惑——评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