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7. 诅咒之王:1918年皇帝会战期间的德军芥子气炮弹(中篇)

,作者:Kagohl 3。

作者简介:Kagohl 3,新疆人,署名源自1917年空袭伦敦的德军轰炸机部队,热衷科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武器,希望能给看官们带点不一样的历史。

1918年3月18日-20日,德国第2、17、18集团军的突击部队陆续赶赴圣康坦地区等待进攻命令,而三个集团军的6608门火炮也纷纷进入提前挖掘好的阵地待命,它们将是“米迦勒”行动中德军毒气轰炸的中坚力量。与3月9日-19日的行动一样,“黄十字”炮弹的任务依然是封锁英军的炮兵阵地和交通要道,阻止英军侧翼的火力抵抗和人员物资调动。

由于参战火炮数量过大,德军本次没有设立独掌所有炮兵大权的指挥官,所以乔治.布吕赫穆勒上校仅担任德国第18集团军的炮兵主任。不过陆军统帅部深知这位上校的才干,所以预备炮击计划的制定由布吕赫穆勒全权负责。按照计划,“黄十字”炮弹主要在凌晨4:40-6:40的第一阶段炮击(持续2小时)中轰炸英军炮兵阵地,其数量将占据该阶段使用弹药的80%,接着在第二到第四阶段炮击中(各自只有10分钟)继续攻击英军炮兵从而保证芥子气有足够的污染度,而在清晨7:10-8:20的第五阶段炮击中,“黄十字”炮弹将会对英军的交通线枢纽和预备队营地进行污染,并在第六阶段重复该过程。

图1:毒气炮弹在“米迦勒”行动中被德军视作改变战场局势的法宝

在这里作者介绍一下“黄十字”炮弹在1918年3月攻势开始前接受的一项改进。1917年的战斗中,德国陆军发现芥子气在中毒潜伏期内不会让英法士兵产生什么明显的症状,而这个过程往往有数个小时,所以敌人在这段时间存在不佩戴防毒面具的情况从而保持了良好的体力组织抵抗(防毒面具佩戴时间太长会导致使用者的呼吸系统受到不可忽视的阻碍,而且听力和视觉会被压迫),而这几个小时很可能决定战斗的结果。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德国对21厘米重型榴弹炮使用的Gr.96n/A型高爆弹进行改进,推出了一种新式的“黄十字”炮弹:21cm Gr.96n/A Gelbkreuz(1896新型21厘米黄十字炮弹)。这种总重116.5千克的毒气炮弹可以容纳8升毒剂,其中80%为芥子气,15%为氯苯,而最后5%是两种混合起来的化学液体:二氯甲基醚和三聚甲醛。其中二氯甲基醚是一种具有强烈刺激气味的无色液态制剂,在空气浓度达到470毫克/立方米时只需要1-2分钟即可导致受害者出现致死性肺部损伤,而三聚甲醛也是一种无色刺激性液体,可溶于水。德军混入这两种毒剂是因为它们对眼球和呼吸道具备强烈的刺激效果,能导致鼻塞、咳嗽、呼吸不畅、喉管疼痛、流泪、眼球刺痛等症状,这样一来遭到攻击的协约国士兵就不得不立刻佩戴防毒面具,而防毒面具带上时间太长的后果,美国化学战部队首任指挥官费赖斯将军在1918年总结道:“体质的下降,以及被迫在整个作战期间戴上防毒面具造成的行动效率的降低,至少达到25%,这相当于一支100万人的部队有1/4的人丧失作战能力”。需要注意的是,上篇提到的英国第5集团军第3军在1918年3月9日遭到攻击后连续8-9天佩戴防毒面具,与这种毒气炮弹的投用也有关系。

图2:混入了催泪性毒剂的21厘米“黄十字”炮弹

1918年3月21日凌晨4:40,德国第18集团军麾下的2623门火炮开始对英国第5集团军阵地实施毒气轰炸,第2集团军也在同一时刻出动1751门火炮对英国第3集团军发射毒气炮弹,第17集团军则在凌晨5:00出动2234门火炮加入其中。按照计划,三个集团军的6608门火炮全部瞄准了阿拉斯-拉费尔地区(战线宽度69公里)的英国第3、5集团军的炮兵阵地发射“黄十字”炮弹以瘫痪他们的正常功能,这些毒气弹占据德军第一阶段炮击使用弹丸总数的80%。第5集团军驻守的古佐库尔-圣康坦地区的炮兵驻地在本次攻势开始前就已经遭到芥子气的严重污染,而现在他们又要经历一次更大的噩梦。此外,根据第5集团军麾下第5军的炮兵连长帕特里克·坎贝尔中尉(Patrick Campbell)的回忆来看,“黄十字”炮弹对英军的联络系统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他在奉上级命令检查情况时遇到了德军发射的芥子气,发现电话线也被炸断了。

图3、4:对英军阵地实施炮击的德军大口径火炮

第5集团军北翼阵地的炮兵连长E.C.奥弗瑞中尉刚刚走出防空洞就闻到了芥子气的刺鼻气味并且看到了被撤走的中毒战友,而德军的毒弹轰炸在他眼中也是极其可怕的场景:“炮弹漫天撒来。那真是个实打实的地狱——语言无法形容它有多么凄惨可怕,所以我也不担心自己的描述有所夸张”。该集团军的炮兵与第5集团军炮兵一道反击了德军炮火,然而大量的芥子气对英军炮手们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使得他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第5集团军北翼的一名炮手回忆道:“毒气呛得人又咳又呕,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大地已是地狱般的景象,酷似但丁笔下那个有着三个分区的地狱。”

清晨7:10开始后的第五、六阶段炮击中,“黄十字”炮弹开始攻击英军纵深的交通要道、通讯设施、指挥部门等重点目标,而炮兵阵地一样没被放过。大量的毒气导致英军工兵无法有效的修理被炸毁的电话线,而冒险递送指令的传令兵们也难以准确的找到目标,或者是无法通过芥子气污染过的地形。英国军官道格拉斯·温伯利麾下的通讯员前后联络了至少四个指挥部,但通讯全部被切断了。

随着“黄十字”炮弹的不断发射,英军炮兵的伤亡也开始扩大。由于缺乏有效的抵御手段,相当数量的英军炮兵和牵引火炮的骡马都直接暴露在大量芥子气之中,他们很快就出现了中毒症状,另一些炮兵只能放弃火炮撤离阵地,还有一部分炮手继续勇敢的开火还击,然而芥子气过于猛烈的毒性导致他们的抵抗也很快宣告终结,在遭到伤亡后也只能转移阵地。

图5、6:由于毒气过于猛烈,英军损失了相当数量的火炮和骡马

由于与总部的联络被德军炮兵切断,英国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手下的联络官保罗.梅兹自愿驾驶摩托车前往部队与第3集团军的结合部阵地建立联系,他在冒险通过霍伊德科特(Hendecourt)的炮弹封锁时看到的场景可以表明“黄十字”炮弹对英军炮兵的影响:“炮车疾驶而过,骑手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焦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无从得知”。而且这条道路的周围也有大量毒气炮弹落下,这是德军试图利用芥子气污染英军交通要道,从而阻挠英军撤离或增派援军。

图7:德军在霍伊德科特缴获的英军炮弹

本次炮击中,德军使用的一种“黄十字”炮弹可以说充满了血腥的创意。1917年末,德国陆军发现当前的“黄十字”炮弹采用的低装药和瞬发引信导致液态芥子气更多污染的是攻击区域的地形,毒物在地面上传播的剂量明显多于空气中散播的剂量,显然不利于对敌军步兵的杀伤效果。不过德国拜耳公司最后发现如果炮弹中装填的三硝基甲苯(TNT炸药)的重量是芥子气制剂的30%,那么弹丸爆炸后就很容易将液态芥子气转化为高浓度的精密气溶胶,而芥子气的气溶胶可以深入受害者的肺泡底部造成严重的烧伤,这种损伤痛苦而不可逆转,死亡率可从2%飙升到10%。1918年3月,德国人基于这项发现设计了一种由15厘米重型榴弹炮发射的高爆型芥子气炮弹:Zwischenbodengeschoos,而它也被称作“黄十字高爆弹”(俄语:бризантный снаряд желтого креста)。

这种特殊的芥子气炮弹(全重40.45千克)由15厘米口径的Gr.12型高爆炮弹改装而来,通体黑色涂装,采用的是两个交叠起来的黄色十字架作为识别标志,故被法国人称作“double croix jaune”,即“双黄十字”。该炮弹在内腔中安装了一个钢材冲压而成的圆形隔板,其具有朝向弹头的抛物线凸面以及与弹丸内壁平行的圆柱形边缘。隔板通过炮弹内腔预先加工好的环形凹槽完成胶结,这样内腔就会被分为上下两部分,下半腔室可以通过弹丸侧面的孔眼灌入2.72千克毒剂(80%芥子气+20%氯苯,相当于2.2升),上半腔室可以装填1.2千克TNT炸药。

在3月21日的战斗中,“双黄十字”炮弹被证明是极其可怕的武器,这种弹丸飞行中的噪音与常规炮弹并无二致,大量的炸药也使得它在爆炸时的视角效果和音效与普通高爆弹相比没啥区别。这些特点让无色的糜烂性气溶胶能更加隐蔽的对英军士兵造成杀伤。此外,由于装填了1.2千克TNT,“双黄十字”炮弹不仅能严重污染攻击区域,还能利用凶悍的爆炸力进一步杀伤有生力量,所以英军士兵对这种炮弹是相当惧怕的。当然,凡事有利就有弊:仅有2.2升的毒剂无法保证足够的污染持久力。

图8:由15厘米重型榴弹炮发射的“双黄十字”炮弹

3月21日早上9:40,德军炮兵转而发射双重徐进弹幕掩护39个突击师(45万人)发起进攻,而“黄十字”炮弹的预备轰炸已经取得了可怖的效果:大批英军炮兵因中毒和阵地遭受的污染无法再组织像样的反击,重要的交通道路被封锁导致物资和人员难以调运,前线和后方的联络也被切断,各级指挥官已经没办法确保同僚的情况。由于芥子气凶恶的毒性,英军诸多火力点陷入了瘫痪状态,而它们本可以对德军造成严重的伤亡。英国部队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德国第18集团军在中午时刻便从圣康坦西南方向全面突破了英国第5集团军前沿阵地,到下午14:30就成功杀到了埃西尼(Essigny)以南3公里处。第5集团军总司令高夫将军在下午15:00视察了麾下四个军,发现第19军的九个营已近乎全军覆没,第3军的前沿阵地也是全面失守。

至于英国第3集团军的抵抗要比友军强硬不少,使得德国第2集团军的进展不完全令人满意。不过得益于“黄十字”炮弹的发力,该集团军出动的11个突击师依然在早上9:40过后不久就成功破开了埃佩希-兰皮尔-隆索伊-哈吉库尔(Epéhy-Lempire-Ronssoy-Hargicourt)和勒韦尔吉耶(Le Verguier)的英国第3集团军炮兵防卫阵地,上午10:00就成功干掉了康布雷突出部南面位于贡内利乌到贝伦格利塞的英军一、二线防御阵地。

图9:英国第3集团军炮兵托马斯.哈罗德.伯顿于1918年3月21日在康布雷突出部遭遇了德国第2集团军炮兵的毒弹轰炸,最终于3月25日因抢救无效死去,年仅21岁

到当天结束时,德军已经占领了98.5平方英里的阵地并造成英军38512人死伤,其中7500-8000人的损失均是在五小时预备炮击中被毒气炮弹导致的。“黄十字”炮弹的攻击也让英军炮兵损伤惨重,有532门火炮成为了德军的战利品,而英国第3、5集团军在阿拉斯-拉费尔地区的可用大炮总数也不过2500门。(也就是说,德军用于毒弹轰炸的6608门火炮对英军炮兵的数量优势为2.6:1)

图10:被集中起来的英军俘虏

图11:德军火炮轰炸过后的残垣断壁

遗憾的是,自1918年3月21日后,“黄十字”炮弹在米迦勒行动期间就再没什么实战记录留存下来。不过这种芥子气炮弹很快就会在4月份展现出更可怕的杀伤效果,而这源自于1918年3月28日夺取阿拉斯港口的“火星”行动失败后,德国陆军统帅部命令第4、6集团军启动的“乔其纱”行动。

1917年11月11日的蒙斯会议期间,主管德国北部战区的A集团军群(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曾建议对准阿尔芒蒂耶尔和阿拉斯之间的伊普尔突出部实施攻击。如果从这里出发,德军可以朝北部的海峡港口加来和布洛涅(Boulogne)挺进,只要实现突破,英军的战线将从中间被分为两段,英国第1、2集团军以及他们北部的比利时军队将和协约国的大部队失去联系。但是这个计划需要德军部队向利斯河流域的湿地挺进,这些泥泞地带不适合德军炮兵的行动,所以A集团军群的建议需要等待到4月份地面足够干燥时才能实施。

虽然时间不符合要求,但鲁登道夫上将认为这个计划可以作为不错的北面牵制性攻击来辅佐“米迦勒”行动的开展。于是在1918年1月24日的最终拍板中,德国陆军统帅部提出将于4月初旬由A集团军群麾下的第6集团军在利斯河一带实施“乔治1号”行动(Unternehmen George I),第4集团军则在同一时期于伊普尔突出部南面启动“乔治2号”行动(Unternehmen George II)。这两个位于米迦勒行动进攻区北面的佛兰德斯地区的牵制性行动就源自A集团军群上述建议,其目的在于牵制阻挡该地区的协约国军队增援英国第3、5集团军,并配合夺取阿拉斯的德军部队分裂歼灭英国-葡萄牙联军。

由于米迦勒行动初期德军势如破竹,所以德国陆军统帅部一度自信的认为“乔治”行动不需要执行了,不过“火星”行动的失利告诉德军,若想继续对英国远征军保持压力,“乔治”行动是势在必行的。3月28日深夜,德国陆军统帅部马上督促位于佛兰德斯地区的第6集团军和第4集团军重启乔治行动,由于两个集团军的部分突击部队都被调去米迦勒行动中,实力有所削弱,所以他们修改了计划,缩小了攻击范围,重命名为“乔其纱”行动(Unternehmen Georgette)。

“乔其纱”行动的攻击中心位于佛兰德斯地区的伊普尔突出部南线(佛兰德斯地区有“泛水之地”的古称,水路交通非常不错,而位于此地的伊普尔突出部本身平平无奇,但却是连接着敦克尔克、加来、布洛涅三个对英军非常重要的港口的门户,所以德军本次行动主要是打击英军的交通生命线)。德国陆军统帅部计划在位于贝蒂讷(Béthune)和伊普尔之间的“黑格防线”的北半部,也就是拉巴塞(La Bassée)运河以北、伊普尔以南一片约25英里的地带实施攻击,在北面夺取占领从凯梅尔山(Mount Kemmel)到蒙迪凯山(Mount des Cats)的一系列山脊,使炮兵能够俯瞰伊普尔;而在西面需要针对法国北部小镇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ères)攻击,继而直扑位于该城15英里之外的重要交通枢纽“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德军预期本次作战可以达到迫使英军放弃伊普尔,并从北面切断英军补给线的目的(阿兹布鲁克如果完蛋,英军与敦刻尔克的联系就算是报废了)。德军计划由第6集团军担任主攻,北面的第4集团军辅助。作战定于4月8日开始。

出于不浪费资源的原则,德国第4、6集团军炮兵还装备了1917年9月出场的老版本15厘米“黄十字”炮弹。这种炮弹利用Gr.12n/A型高爆炮弹改装,搭配Gr.Z.92瞬发引信,弹体高度547毫米。该武器的杀伤效果逊色于上篇提到的混装了氯苯的新型号以及3月份参战的“双黄十字”炮弹,但它能容纳3.9升液态芥子气(4.5千克),在覆盖范围和持久力方面占优势。

图12:老式的15厘米“黄十字”炮弹

图13:Gr.Z.92瞬发引信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