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skit
——苏联诗人谢尔盖·米哈尔科夫 (Sergei Mikhalkov)
1941年9月是列宁格勒这座英雄城市最困难的一个月。城市南部，德军已经逼近了外围防线，而东部德国人也达到了拉多加湖封锁了对城市的包围圈。被困在城市里的不仅有红军的地面部队还有两艘波罗的海舰队的战列舰——十月革命和马拉号。
图1.列宁格勒防御态势图，中央就是喀琅施塔特港区
1941年9月5日，调整完毕的“十月革命”号战列舰开始炮击城市南部的德军部队，“马拉”号随后也加入到这一行列中来。2舰共24门305mm火炮的火力打击虽然没有对德军造成特别大的伤亡，但是她们的存在不仅打乱了德军的部署更是提升了城内苏军军民的坚持抵抗的决心。
德军第16集团军高层坚持要求组织一次强有力的空中打击行动消灭这2艘战列舰。为了保障这一次重点空袭，防止遭到打击的苏舰外逃，德国海军还组织了一支强大的围堵力量——北部集群以“提尔皮茨”号战列舰为首，配以“舍尔海军上将”号战列巡洋舰、“纽伦堡”号、“科隆”号轻巡洋舰、Z25、26、27号驱逐舰、T2、5、7、8、11号鱼雷艇到芬兰阿兰群岛实施主要拦截。南部集群以“莱比锡”号、“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和若干快艇部署于爱沙尼亚的力耶帕亚附近。
图2.“提尔皮茨”号，德国海军新锐战列舰
这次空袭行动唱主角的是德军第2“殷麦曼”俯冲轰炸机联队（StG.2 Immelmann），也就是德国空军传奇汉斯·乌尔里希·鲁德尔(Hans-Ulrich Rudel）所在的联队。实际上StG.2早在当月9日就加入到空袭喀琅施塔特的行动中了，9号至10号的空袭中德国人投下了500多枚高爆弹和3000枚燃烧弹，戈斯廷-德沃尔（Gostiny Dvor）地区，苏沃洛夫斯基（Suvorovsky）大街的一家医院和80座多层住宅楼被彻底摧毁。城市内死亡人数超过500人，而德军只损失了5架飞机。
图3.StG.2的Ju-87 B-2
9月16日上午，第8航空军的指挥官沃尔弗拉姆·冯·里希特霍芬（Wolfram Freiherr von Richthofen）亲临StG.2所在的图洛沃机场（Turovo）指挥其发起对苏军战列舰的进攻。领队的是StG.2第3大队大队长恩斯特·齐格弗里德·斯蒂恩。攻击的主要目标是驻扎在喀琅施塔得和涅瓦河口之间的海上运河的“马拉”号战列舰——她正在向前一天到达斯特雷纳东部皮什马什工厂附近的德军地面部队开火。
StG.2的飞机分成两组，分别从船头和船尾攻击“马拉”号，由于受到“马拉”号舰尾防空火力的干扰，船尾组的投弹没有成功。不过由于“马拉”号舰体前部的防空火力基本都在前一天的德军的炮击中被摧毁了，船头组得以轻松进入攻击姿态，苏联人的报告中称俯冲轰炸机的攻击角度为60度。
图4.“马拉”号在1937年的状态
德国俯冲轰炸机在“马拉”号舰体上取得了4发命中，有2枚落在了靠近右舷的尾部甲板室（在第110-114隔舱之间）。它们穿透了37mm的上层装甲甲板，并在25mm的中层装甲甲板上爆炸，在甲板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为30cm的凹痕。第3枚炸弹在船尾的上层甲板下爆炸（在第127隔舱），引起了大火，摧毁了船尾的高射炮组。
很快，火势就顺着通风管道开始闯入船尾舱室有蔓延至弹药库的风险，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两名水手挺身而出，在没有消防器具的情况下，用身体堵住了通风管口直到火势被控制。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在“马拉”号的作战日志上这样的英勇行为也只是被一笔带过。
第4枚炸弹的着弹点在舰尾侧面炸毁了侧舷的副炮炮管并且震坏了船尾的柴油发电机。4号炮塔被爆炸波及但是没有发生故障，即使在遭受空袭的情况下，305mm主炮仍在向着德军阵地开火。
图5.当日空袭在“马拉”号上造成的毁坏
轰炸机和掩护它们的第54战斗机大队的Bf-109F战斗机在撤退时就遭到了6架苏联战斗机（2架雅克-1和4架拉格-3）的攻击。苏联人付出了一架战斗机的代价击落了一架Ju-87和一架Bf-109F。而“马拉”号舰上有15-25名水手阵亡（包括2名舍身堵住通风口的无名英雄），30人受伤，不过德国人的炸弹没能对“马拉”号造成严重破坏。
为了修复舰体，“马拉”号启程前往喀琅施塔特的军港。喀琅施塔特港区的空中力量如此薄弱的原因是大部分波罗的海舰队的战斗机部队都被调往城市南部，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中队，该中队还在41年8月初德国对机场的突袭中遭受了很大损失。
图6.苏军装备的雅克-1战斗机
无法判明击中“马拉”号的到底是多大当量的炸弹，苏联人声称是250公斤，而德国人的资料里显示为500公斤。如果德国人的记录属实，那么证明当天在“马拉”号上取得命中的人选中包括了恩斯特·库普夫（Ernst Kupfer）和汉斯·乌尔里希·鲁德尔，因为船头分组里只有他们两个的Ju-87 B-2挂载的是500公斤炸弹。
图7.汉斯·乌尔里希·鲁德尔
9月19日喀琅施塔得港口遭到了He-111轰炸机的攻击，持续两天的水平轰炸摧毁了波罗的海舰队的一些小型船只：汽船“玛丽亚”号、拖船“红色舰队”号和港口驳船“KP-15”号。这样的进攻是无法真正伤害到战列舰的，所以德国空军准备策划一次大规模的轰炸行动，不仅出动斯图卡还要再加上双引擎的Ju-88。
图8.He-111轰炸机
9月21日，40余架Ju-87和Ju-88在20架Bf-109F的护卫下扑向喀琅施塔特。这些飞机在一天之内进行了多次攻击，2枚500公斤炸弹落在了“守卫”号驱逐舰附近导致其进水翻沉，该舰1944年被打捞并恢复使用。同样遭殃的还有“自豪”号驱逐舰，她被2枚250公斤炸弹直接命中，轮机失去动力，不过在损管人员的奋战下没有沉没。
攻击机群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标——3枚500公斤炸弹直接命中了“十月革命”号战列舰的舰首（14号至29号隔舱之间），和在“马拉”号上的情况类似，炸弹同样穿透了37mm的上层甲板，并在25mm的中层甲板爆炸。舰首的防空炮组被摧毁，甲板下的管线都被炸断。船头的一些隔舱起火不过很快被扑灭，“十月革命”号仍然能维持巡航速度。
图9.甘古特级战列舰结构图
除此以外，“列瓦涅夫斯基”号和“贝尔塔”号运输船被击沉，“斯特朗”号和“斯拉夫”号驱逐舰以及“基洛夫”号巡洋舰受损。港口设施遭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总计有135人死亡，另有95人受伤。
为了抵御或者说干扰空袭，波罗的海舰队航空兵派出了仅存的6架战斗机，虽然在空战中他们击落了1架Bf-109F（另有1架Bf-109F被舰队防空火力击落）击伤多架轰炸机，但面对优势数量的敌机也付出了3架被击落其余带伤返航的代价。至此，喀琅施塔特港区的上空变成了危险的真空区，德国人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图10.“马拉”号战列舰1939年状态
9月22日，38架Ju-88率先向喀琅施塔特港区的苏军舰队发起突袭，“旋风”号护卫舰被击沉，还处于修复中的港口设施也被大幅破坏。而斯图卡们则会随后带着致命的礼物来到这里。
9月21日，从德国运来的1000公斤PC1000RS穿甲弹（共约10枚）抵达卢加。每枚这样的炸弹都有1.5米长，直径0.5米，携带160公斤炸药。由于StG.2从没在实战中使用这种炸弹，所以挑选出2名有经验的飞行员携带这种炸弹来“终结”苏军战列舰，这两名成员就是第3大队大队长恩斯特·齐格弗里德·斯蒂恩和他的僚机鲁德尔。
图11.PC1000RS结构图
9月23日上午10点，30架Ju-88准时来到喀琅施塔特港区上空，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海军船坞。没过多久，今天的主角StG.2“殷麦曼”联队就登场了，30架Ju-87像黑云一样朝着“马拉”号战列舰俯冲下来，他们从大约3000米的高度开始俯冲，在不到半公里的高度释放炸弹。
斯蒂恩的1000公斤炸弹没有能命中目标，但是鲁德尔的运气则好得惊人——他的炸弹命中了“马拉”号1号炮塔和前部舰桥之间的战舰甲板，炸弹穿透了37mm和25mm两层装甲甲板，在2号炮塔的弹药库中爆炸了。主炮弹药库的殉爆是十分可怕的，烟雾升腾到了1000米高的高度。附近的“L-3”号潜艇的指挥官格里申科（P.D. Grishchenko）回忆说：
“火焰在几秒钟之内就吞噬了这艘船，随后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巨大的烟云和火焰笼罩了船只前部，随后又发生了两次大爆炸。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部舰桥是如何被爆炸撕裂的，无数白色上衣的水兵和蓝色制服的军官被爆炸抛入空中随后落进水里。舰首连同1号炮塔完全消失了。”
图12.“马拉”号殉爆的场景，德军航拍照片
作为目击证人的格里申科在报告中记录了“马拉”号战列舰被一枚1000公斤的炸弹直接命中，尽管大多数苏联战后研究人员认为是两枚500公斤的炸弹击中了战舰。这个说法是在战争期间产生的，1943年第二期《红旗波罗的海舰队舰艇生存能力斗争公报》指出：“至少有两枚炸弹击中了该舰，其中一枚穿透了前部锅炉区域（即日后经常有人提到的舰体中部命中），第二枚穿透了1号炮塔”。
图13.另一个角度的德军航拍照片
“马拉”号身边的“十月革命”号也在空袭中被重点关照，遭到2枚500公斤炸弹直接命中，不过在前一天“十月革命”号的甲板上临时铺设了75-90mm厚的新装甲板，炸弹没有穿透。实际上“马拉”号也预定要进行这样的强化措施，但是来得太晚了。
随后发生了一件意味深长的事件——在完成对“马拉”号的攻击后返航的斯蒂恩，要求再次执行一次携带1000公斤炸弹的俯冲攻击。在这样的极限载荷下起飞是很困难的事，斯蒂恩的飞机在滑行时翻倒，不过斯蒂恩本人没有受伤。
不知是出于没有取得战果的焦躁还是对鲁德尔完成壮举的嫉妒，他要求已经挂好1000公斤炸弹准备出击的鲁德尔让出飞机。斯蒂恩这一次的目标是“基洛夫”号巡洋舰。
如果说鲁德尔是当天最幸运的人，那么斯蒂恩就是当天最不幸的人，他在已经进入俯冲状态的2000米高度上被巡洋舰的防空火力击中了机尾，旋即坠毁在附近的海面上。德国人声称斯蒂恩在最后一刻还在朝着苏军战舰俯冲并且追授了骑士级铁十字勋章，不过这名飞行员在最后时刻想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图14. “马拉”号殉爆之后的喀琅施塔特港区，箭头处就是“马拉”号
9月23日是波罗的海舰队最黑暗的一天，损失了包括战列舰“马拉”号和“明斯克”号驱逐舰在内的多艘大型军舰，舰队失去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作战力量。
不过这远远不是“马拉”号战舰的终点，她即将在不久之后以新的姿态捍卫这座英雄城市。
“只要马拉号还在开火，列宁格勒就不会灭亡！”
图15. 甘古特级战列舰
图16. 甘古特级战列舰正在回收水上飞机的画作，注意两舷充满朋克风格的副炮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