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共山“出山”

3月份的最后一天,北京的气温已经升高。协鑫集团在这天主办了一场发布会,事关旗下上市公司协鑫能科移动能源战略转型。

早前,协鑫能科发布了一则公告,与中金资本“联姻”。双方拟建立一个长期的战略合作关系,并发起设立一只以“碳中和”为主题、总规模不超过100亿元的产业基金,布局移动能源产业生态。

资本市场对此反响积极,协鑫能科股价此后连涨数日,并创下借壳上市以来的新高。

熟悉协鑫集团的人都知道,近些年来,该集团鲜少举办大规模的发布会。过去几年,协鑫集团经历了公司史上最艰难的时刻。因过往用力过猛的扩张节奏,该集团资金流备受压力。再逢2018年“531光伏政策”的负面影响,该集团当时的境况雪上加霜,不得不将资产变现的轻资产之路一路走到底。

曾经,朱共山也一度萌生退意,将其十多年打造的新能源“巨舰”逐步交付给自己的儿子朱钰峰。不过,协鑫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由2018年变更为朱钰峰后,于去年变更为协鑫的老将王东。

与此同时,朱共山的角色开始多了起来。今年2月份,朱共山增补进入协鑫能科董事会,担任董事;当月,他时隔两年再度担任协鑫集成的董事长。

至此,协鑫集团旗下四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会成员结构中,除了协鑫新能源外,都留下了朱共山的身影。

有人评价,朱共山“再创业”了。

“巨舰”搁浅

2021年3月初参加完一个行业会议后,朱共山马不停蹄地赶去四川乐山视察新的多晶硅生产基地。

自去年四季度颗粒硅技术在资本市场引起了强烈关注后,朱共山要趁热打铁,加快保利协鑫能源的新多晶硅技术商用化进程。

这颇具戏剧色彩。发迹于热电,兴起于多晶硅。轮转十四年后,朱共山重新回归到多晶硅老本行,似有东山再起之意。

在中国的新能源发展史上,朱共山的名字足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呕心构建的协鑫集团,曾经是中国最大的民营新能源企业。这家企业也成为目前为数不多形成完整的光伏产业链闭环,且至今活跃前线的企业——覆盖硅料、硅片、电池、组件、系统集成、光伏电站开发运营的垂直一体化产业链,拥有四家A、H股上市公司保利协鑫能源、协鑫新能源、协鑫集成和协鑫能科。

但打通全产业链的协鑫集团,重资产体征愈发显著,资产负债率走高,流动性遭遇极大考验。

“531光伏政策”的负面影响持续发酵,协鑫集团的债务状况在2018年陷入冰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统计发现,仅该集团旗下三家光伏上市公司保利协鑫能源、协鑫新能源、协鑫集成合计的总负债就达千亿元,整体资产负债率约77%。

这其中,来自协鑫新能源的债务压力便占据一半。2018年,协鑫新能源的总负债为514.78亿元。到去年上半年,这一数据降至426.86亿元,负债率约80.76%。

“有一次公司开会的时候,我说,‘恨死’新能源这个公司了。”朱共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吐苦水。的确,回顾协鑫集团的光伏战略布局,进入下游电站领域,或许是会让他后悔的决策。

对于国内光伏电站投资领域而言,2013年是个极其重要的年份。当年7月份,国务院颁布了《关于促进光伏产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13〕24号),掀起了民营企业投资光伏电站的热潮。协鑫集团也是在这年发力下游。彼时,该集团有意组建由自身控股的电站投资企业,进行电站建设、持有和运营。协鑫新能源应运而生,并于2014年在港交所上市。

民企投资光伏电站的背后,财政补贴是最大的驱动力。然而,补贴“刹车”则于2018年到来。当年的“531光伏政策”统一下调光伏标杆上网电价,并收缩享有补贴政策的光伏新增装机总量。

流动性风险陡增之下,朱共山带领协鑫集团开始做起减法。这一年,协鑫集团还一度发生一次重要的人事变动,引发外界猜测朱共山是否交棒其子。“531光伏政策”颁布半年后,协鑫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协鑫有限)的法定代表人发生变更,朱钰峰接替并担任董事长。

就协鑫集团庞大复杂的组织关系而言,协鑫有限的换帅并非等同于整个集团换帅,这在当时一度引起混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彼时朱钰峰并未全盘负责集团所有业务,而主要负责电力板块。

事实上,凭借多晶硅做大做强的协鑫集团,在后端环节的技术层面迎来了一次行业的分水岭。

从多晶硅延展至硅片、电池片、组件,协鑫集团在2016年遭遇状况加剧的单多晶之争。数年前,国内光伏行业硅片的主流技术为多晶硅片,相较于单晶硅片,多晶硅片拥有成本较低、性价比相对较高的优势。朱共山“世界硅王”的称号也是因多晶硅料和硅片而起,集团旗下上市公司保利协鑫能源在多晶硅料、多晶硅片产销方面数年占据着最大的市场份额。

由以隆基股份为代表的单晶硅片阵营,在2016年向多晶阵营发起了挑战。在2016年5月的SNEC展会上,隆基股份喊出了跟随多晶硅片0.6元价差的承诺,如愿推动了单晶市场份额的提升。后续,随着单晶硅片技术不断提高,生产成本大幅降低。截至2020年底,单晶占比已处于绝对优势。

协鑫集团不是没有危机意识。当单晶来势汹汹时,该集团却因在多晶技术上高额的生产设备、技术投入而无法立即抽身。权衡之下,协鑫集团将类单晶技术推向台前,将单晶电池生产技术与多晶铸锭技术相结合,用以过渡。可效果不算理想。

老朱“再创业”

关注协鑫集团旗下上市公司股票的投资,都习惯以“老朱”来称呼朱共山。他本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多次使用这一称呼。

协鑫集团目前的主要工作是降负债。但朱共山眼中的协鑫集团,不能不具前瞻性。

2018年协鑫有限的那场人事变动后,朱共山并没有停下来。且不说功不成无法身退,协鑫集团这艘新能源“巨舰”搁浅后,还是需要重新出海。于是,朱共山一方面为了出售旗下资产顺利变现,走访业界,寻找买家;另一方面,他要思考集团未来的发展,重拾协鑫集团的竞争力。

现在,朱共山更忙了。“基本上都在外面‘跑’。”协鑫集团一内部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如此评价朱共山近期的状态。

忙碌的背后,协鑫集团似乎明确了接下来的主要业务布局:重新在光伏材料端精耕细作,布局移动能源产业链。

2020年第四季度,保利协鑫能源的股价开始有所异动。单季度暴涨278%后,该公司股价在今年继续创下新高,每股一度达到3.88港元。“保利协鑫能源股价近期大幅上涨源于一些利好信息,该公司FBR颗粒硅项目已具备了大规模生产的技术条件。”交银国际等机构当时如是点评。

朱共山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确认,协鑫集团在光伏材料精耕细作的核心就是颗粒硅技术。

目前,改良西门子法为多晶硅制造的主要工艺。但该工艺之下,电力、原材料、折旧等为主要生产成本,下探空间有限。而通过硅烷流化床法(FBR)所生产出来的颗粒硅有望极大地降低工艺成本,提高原材料的利用率。

但颗粒硅的争议也存在。“跳硅、粉尘、品质能否持续提升是目前颗粒硅在技术上需要持续攻克的问题。”有业内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颗粒硅技术实现商用化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成本问题。

尽管争议难消,但涟漪已经扩散。今年3月上旬,A股光伏板块迎来回调,多晶硅料竞争对手通威股份亦是大跌。颗粒硅技术的来势汹汹,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二级市场的情绪。

协鑫集团更是希望加快步伐。今年2月28日,保利协鑫能源发布两则颗粒硅项目扩产公告,宣布其在四川和内蒙古地区的颗粒硅扩产计划取得重大实质性进展。这也是朱共山3月初匆匆奔赴四川乐山视察的主要原因。

根据公告,保利协鑫能源旗下子公司乐山苏民作为建设四川乐山颗粒硅项目(一期6万吨)的主体已成功引入战略投资者,并得到了乐山市政府的全力支持。此外,另一子公司江苏中能与A股上市公司上机数控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书,拟成立合资公司,于内蒙古地区共同投资建设30万吨颗粒硅项目,预计总投资180亿元。

另一个利好消息在于,保利协鑫能源相继获得了来自中环股份和隆基股份的百亿采购大单,这也给颗粒硅后续的持续供应提供了大客户保障。

重拾光伏材料风头的朱共山开始盘活协鑫集团的另一个被资本市场忽略的上市主体:协鑫能科。

这家2019年借壳上市的A股公司,是协鑫集团旗下清洁能源资产的主要载体,业务结构为80%的天然气和热电联产发电,以及少量的风力发电。纵观协鑫能科上市以来的业绩,均呈现稳步增长的态势。但资本市场似乎很少关注到这家公司,股价波澜不惊。

在朱共山看来,协鑫能科的价值显然被低估了,这家能够生产绿色电力的公司有必要打破大众对其仅是一家发电企业的刻板印象。于是,朱共山为其找到了新定位。

3月21日,协鑫能科发布了多份公告,重要信息可以总结为:新范围、新合作和新规划。

新范围指,协鑫能科变更经营范围,增加了新能源汽车充/换电设备及系统集成,新能源汽车充/换电设施建设运营服务等业务;新合作指,该公司与中金资本进行战略合作,拟共同发起设立一只以“碳中和”为主题、总规模不超过100亿元的产业基金,进军移动能源产业链;新规划则是指,该公司公布了电动汽车换电业务发展规划,换电业务目标领域包括以出租车、网约车为代表的乘用车,重点布局长三角、大湾区、京津冀、成渝等区域。

3月31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朱共山开了个玩笑,“协鑫也算是进入了汽车领域了”。但话锋一转,他很明确,未来协鑫集团绝不会进入汽车制造环节。

当然,电动汽车换电业务的商业模式有待进一步明晰,电池技术与投资成本、安全性与责任界定、换电网络铺设等问题都是不可回避的难题。

在资本的加持下,朱共山对其“再创业”,颇具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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