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柳莺

张律导演在阔别华语影坛十年后，终于凭借近作《漫长的告白》宣告了自己的回归。不少影迷称倪妮、张鲁一、辛柏青组成的卡司是“有生之年”系列，而日本人气演员池松壮亮和妈妈辈偶像中野良子的加盟，也让影片阵容空前的国际化。张律从来都是描绘细腻情感的一把好手，无论是《庆州》里男女间欲言还休的情愫，化为对天空中一钩新月的赞美；还是《咏鹅》中在群山民宿中一对旅人半梦半醒的追忆；抑或是《福冈》里大学兄弟在共赴九州追寻共同爱慕过的女子……一段段淡如水的故事，依托城市空间及其中的山水、道路延展开来，贯穿人物的过往和今朝。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漫长的告白》是张律导演一贯创作逻辑的延续。故事围绕着立春、立冬这对来自北京的兄弟展开，而他们将要踏上的旅途，则是远赴东瀛，在一处叫做柳川的小城找寻一个曾经消失在他们生命中的女子。“柳川”是《漫长的告白》的题眼，一方面它是故事展开的空间。这座城市有着“日本威尼斯”之称，小小的城市被水道所围绕，春季樱花盛开的时节，泛舟河上是本地人和游客都热衷的活动。另一方面，它也是倪妮饰演的女主人公的名字。多年前从日本同学口中得知这座和自己同名的城市，便毅然抛弃了自己的过往来到这里驻扎，将别人口中的他乡，活成自己的故乡。

影片在地理、人物的双重维度都做了诸多巧妙的设定。影片拍摄于一月，彼时柳川还没有被粉嫩的樱花装点成娇人的样子，光秃秃的枝丫倒映在河流里，电线杆上成群聚集的乌鸦更勾勒出冬日的萧瑟。张律导演的叙事一贯散淡，但散淡中又包含着浓茶般的回甘。过去十年和韩国艺术电影圈紧密的合作，让他能够通过短平快的方式创造小品式的电影。而此番，他希冀可以拍摄一部在院线大银幕上与观众见面的作品。《漫长的告白》从片名到卡司，再到场面调度均体现了制片方在商业层面的考量，但难能可贵的是，影片极力保持着原汁原味的导演印记：多元文化环境的碰撞、城市空间对人物生命轨迹的塑造，以及东亚语境下人与人之间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影片中立春和立冬对阿川的爱意错综复杂，奔赴日本的目的也不尽相同，却都能归结成一声遥远的叹息——从后海到柳川，从青年到中年，一段情感经历二十年的沉淀，再打开的那一瞬间，终究有太多的五味杂陈。

张律同样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添加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彩蛋，《漫长的告白》致敬了导演所热爱的作家石黑一雄，也借机让小野洋子，这位来自柳川的流行文化教母“还魂”。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邀请早已淡出影坛的中野良子重新回到了镜头前。曾经，中野良子凭借《追捕》，和高仓健一起成为父母辈青春时代的无二偶像。如今，她饰演居酒屋老板娘一角，在朴素的日式布景中，和阿川作为两代女性对爱情和生命进行探讨，场面令人动容。

《漫长的告白》作为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开幕影片，甫一亮相便收到观众和影评人的褒奖，被誉为今年大银幕上看到的“难得的高级爱情电影”。诚然，情感本身无所谓高低贵贱，但习惯了情感电影狗血表达的观众，的确在《漫长的告白》润物细无声的风格中，看到了另一种暗流汹涌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