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群主飞龙。

一、战车第27联队的组建

1944年3月，以当时位于黑龙江勃利的战车第2师团搜索队为基础组建了战车第27联队，联队长为村上乙中佐（Lieut. Colonel Murakami）。联队下编有联队本部、1个轻战车中队、2个中战车中队、步兵中队（47毫米一式速射炮2门）、炮兵中队（九〇式野炮4门）、工兵小队、整备中队等，全联队共装备14辆九五式轻战车和25辆中战车（也有资料认为该部的装备是14辆九七中战和12辆九五轻战，共26或27辆，数量差异来自于不同资料），联队的标准编制员额700人，与正常联队通常下辖5个轻中炮战车中队（约54辆各型战车）相比，战车第27联队显得比较轻量化。

图1. 1943年末驻扎在中国东北的日军战车师团正在进行夜间射击训练时的留影，日军的战车部队往往从种子部队不断分裂新的番号，组建新的单位

1944年2月，日本在海外最大的军港特鲁克遭到美军舰载机的空袭，损失惨重。这个号称日本“珍珠港”的军港都无法自保，显然盟军下一步的目标必然逼近更靠近日本的岛屿。3月，大本营陆军部决定，强化包括琉球群岛在内的西南诸岛及台湾岛方面的防务，并派出考察组一路考察了相关岛屿。

3月22日，大本营正式下令组建第32军，直属大本营，首任军司令官为渡边正夫中将（曾任步兵第56师团师团长，1942年指挥该师团穿插腊戎，导致中国远征军败走野人山），参谋长为北川洁水，高级参谋八原博通大佐（陆大41期军刀组）。4月1日，第32军司令部在冲绳旧都首里挂牌，宣告冲绳防务进入新的阶段。

接下来，大本营将步炮坦等单位陆续编入第32军。5月3日，编入独立混成第44、45旅团，独立混成第21联队，独立高射炮第27大队等部。6月26日，编入步兵第9师团、战车第27联队、野战重炮兵第1联队、独立速射炮第3、7大队、第44、56、69机场大队等。7月4日，编入步兵第28师团第36联队，7月14日，编入步兵第24师团，24日，编入步兵第62师团。与此同时，海军也组建了一些单位，大部分是航空地勤部队或工兵部队，野战能力不强。

在这些部队运输到冲绳的过程中，发生了6000吨的大型运输船“富山丸”号被击沉的事件。6月25日，满载独立混成第44、45旅团主力约4600余人的“富山丸”从鹿儿岛启航前往冲绳。29日清晨7时25分，在德之岛东南海域被美军潜艇“鲟鱼”号射出的3条鱼雷准确命中，“富山丸”当场被炸成两截，随舰阵亡的人员高达3724人，且搭载的步兵炮、速射炮等重武器全部损失。

7月1日，原陆军参谋本部部附长勇少将（陆士28期，陆大40期）飞抵冲绳，于7月7日正式取代北村出任第32军参谋长，8月10日，原陆军士官学校校长牛岛满中将（陆士20期，陆大28期）飞抵冲绳替代渡边出任第32军司令官，至此，牛岛、长勇和八原三人组成的“三驾马车”终于配齐。而在后续的兵力调整中，先后调往琉球群岛编入32军的日本陆军达到4个师团和5个独立混成旅团的规模，是日本除本土以外在岛屿作战中派出的最大的一支力量，然而由于需要分兵防御一些较大的岛屿，部署在冲绳本岛的只有2个师团和1个旅团。

自6月底被编入第32军之后大约九个月的作战准备中，战车第27联队进行了各种教育训练，构筑防御工事，直至1945年4月1日美军在冲绳登陆。

到1945年初，日本陆军高层内部已经非常明白自己与美军存在的巨大火力劣势，而且经历了1943年的贝蒂欧岛、1944年的贝里琉岛、塞班岛血战后，依靠守岛部队的贫弱火力是难以将美军在登陆时刻就赶下大海（从而赢得守岛作战的胜利），而转而采取所谓的“纵深防御”方式，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旦失去了将登陆部队消灭在最脆弱的滩头阵地的机会，那么岛屿的最终易手只是个时间问题。因为联合舰队已经元气大伤，自塞班岛周围发生的大海战日本海军败北后，此后的每个岛屿守军的最大作用都只能是延缓美军彻底占领的时间，为所谓的“本土决战”争取多一点点时间。

图2. 在冲绳登陆战开始时，美国海军使用大量的火箭弹覆盖滩头日军阵地，留下了这张著名的照片

图3. 正在炮击冲绳滩头的美军战列舰，从传统的炮廓式副炮来看，应该是战前建造的老式战列舰之一

二、1945年4月，美军登陆冲绳

为了实现尽可能拖延美军步伐的目标，第32军将主力基本全部集中于冲绳岛南部，岛北部的山林地带只放了由两个大队组成的国头支队（其中一个大队还驻防在伊江岛）。岛南部日军防御的重心在适合美军登陆的滩头阵地至那霸、首里城之间的多山地带。

自从美军登陆冲绳以来，第32军司令官牛岛满中将在首席参谋八原的强烈建议下专注于防御，拒绝了其部下多次要求反击的请求，仅在4月12日出动4个大队（实际仅3个大队参与）反击美军占据的嘉数高地和墓碑岭（这里是日军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不出意外反攻彻底失败。当晚出击的部队损兵折将而又毫无进展，印证了首席参谋八原的观点：即无论夜间渗透攻击有多么大的好处，但日军只要离开洞穴和堑壕的掩护，面对美军巨大的火力优势就没有反击成功的可能性。

几乎与此同时，硫黄岛的栗林忠道仅仅在20天前战死，他指挥下的硫黄岛守备队直到最后一刻几近弹尽粮绝才进行了一次有组织的夜袭反击，栗林等残余的高级军官全部都参与了战斗，虽然结局也是全灭，但栗林最后的反攻更像是一次表现决心的“荣誉之战”，硫黄岛日军也是将龟缩战术贯彻到底的唯一岛屿守军。

到4月末时，在参谋长长勇中将的一再请求下，牛岛终于又同意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反击方案，虽然他知道这种反击毫无作用，但是他并不希望在一次大规模的反击都没有实施的情况下输掉战斗。

图4. 时任冲绳日军第32军司令官的牛岛满中将

图5. 为了展现挽救战局的决心，也或者是不希望将“大和”号留在本土被炸成废铁，日本海军派出最后一支舰队实施了“大和特攻”

图6. 画作：冲绳作战期间，日本陆海航联手实施了大量的“特攻作战”

图7. 拍摄于冲绳作战期间的特攻队员合影

图8. 美军登陆时的照片，出现了LVT两栖登陆战车和手持喷火器的喷火兵

三、钢锯岭——美军攻占前田高地及附近防线

至此，日军依托首里附近的山地防线与美军激战了一月有余，给美军造成较大伤亡。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依据前田高地（即《钢锯岭》中的钢锯岭hacksaw Ridge，日方名称是前田高地Maeda，以附近的前田村得名）的日军第二道防线的拉锯战，因为2016年拍摄的一部电影《钢锯岭》而有点小名气。

图9. 前田高地和前田村所在岛上的位置示意，可见从美军登陆的渡具知海滩，需要经过的嘉数高地、前田高地等一系列低矮的丘陵

图10. 1945年4月25日至29日，美军在彻底突破日军以嘉数高地为核心构筑的第一道方向后，猛攻以前田高地等低矮山丘为核心构筑的第二道防线，日军随后在5月4日的反击也是以这两处高地为主要目标，部分原因是借助高地的地利优势才能够有效阻拦美军

图11. 日方资料中的4月26日前田高地附近争夺战

图12. 为了表现美军的非凡勇气，《钢锯岭》中的前田高地变成了近乎垂直的石头山，颇有《冰与火之歌》中的北地长城的气势

图13. 实际上，前田高地（美军称“钢锯岭”）只是一个小山包，标高120米左右，窄而长，中间的顶部最宽的地方也就100米左右的进深，完全没有电影里的气势。高地西边有一个古琉球国的浦添城城墙遗址，东边是一块叫为朝岩（Meedi Rock）的凸起岩石，标高126。上面的照片左侧就是美军实际攀爬时的留影，最上面叉腰者就是戴斯蒙德·多斯中士本人，右边的照片是该处攀爬地近年的照片

负责防守此地的仍然是日军第62师团，43年5月在太原组建。该部第一次和美军交手是4月7日在前田高地以北1000码的嘉数高地，对手就是美军383团和381团，日军在19号用隐藏好的速射炮、地雷和人肉炸弹成功击毁了美军十台以上的M4。投在嘉数高地上的兵力基本上都没能回去，日军在苦撑16天后撤到前田高地。

26日，美381团正式进攻前田高地，G连攀爬上高地后的几分钟内瞬间伤亡18人；F连用人梯送了三个人上到为朝岩，但瞬间被射杀；E连在为朝岩东边一点的150高地试图占领几个小山丘，但被疯狂的机枪压制住，两死六伤，为了把E连抢回来美军一共打了四百多发81毫米迫击炮弹和烟雾弹。

383团的运气不错，在更东边一点的150和152高地之间的的位置渗透到前田高地反斜面的附近，发现了集结在那里的约600名日军后大开杀戒。即使是这样，到29日，美军383团伤亡1021人，基本上被打残，被307团替换下去。

307团用了五天时间，反复易手九次才基本控制了为朝岩。5月1日，307团1营从海军借了5张调运散装货用的网和四架50英尺的梯子，搭上了前田高地东侧，但A连上去的人基本刚露头就被打倒，西边一点的B连趁着夜色送上去两个排，但午夜时分日军夜袭把他们又赶了下去。

5月2日，A连和B连又冲上高地，结果还是被机枪压制的死死的。

5月3日，307团成功地拿下了高地的一小块，这时候机枪已经没有作用了，双方在高地上用手榴弹雨互相招呼，同时反斜面还被日军控制的地方还飞来很密集的81毫米迫击炮炮弹。双方反复胶着到6日，307团才基本拿下了整个高地。为此全团在36个小时内共有8名连级指挥官受伤，7天左右的高地争夺战，全团从800人减员到324人。307团B连的德斯蒙德·多斯（Desmond T. Doss）就是在这几天的战斗里因为救了75个受伤的战友被授予国会勋章。

纵观整个冲绳战役，日军依托坑道和碉堡进行了有效的防御，使美军在重炮，战车，空中海上支援完全一边倒的情况下还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坑道防守是农业国抵抗工业国，工业国对抗更强工业国的无奈之举。

图14. 《钢锯岭》剧照

图15. 《钢锯岭》剧照，德斯蒙德·多斯在救助受伤的同伴

图16. 从首里往北观望的近年照片，当年双方血拼之处已经密布居民区

图17. 前田高地平和之碑

图18. 获得荣誉勋章之后与女友合影的德斯蒙德·多斯

四、5月4日日军第二次反攻，战车第27联队亮相

虽然首席参谋八原依然极力反对，但为了鼓舞士气，打着“扭转战局”的名义，第32军司令部仍然决定在5月4日实施一次中等规模的反击，目标正是刚刚经历了一周反复争夺的前田高地及周边地区。

攻击在黎明时分开始，以右翼第24师团正面为攻击重点，日军的反击部队向普天间以南地区实施突破，以歼灭美军第24军主力。村上乙的战车第27联队被配属给第24师团协助作为左突击队的步兵第32联队的战斗，然后再转而支援以步兵第22联队为基干的中部突击队，他们面对的是美第77步兵师的阵地。但由于步坦协同不利，最后战斗演变为坦克和步兵部队各自为战。

战车第27联队约23辆战车从与那原西北宫城附近的集结地出发，开进到首里北侧石岭附近的炮火准备位置。第1中队按照预定计划进入石岭阵地，由于首里东南的道路到处都是弹坑，第2中队只有2辆战车抵达进攻出发位置，联队长命令其他战车车组成员拆下车载机枪，徒步参加战斗。

图19. 1945年5月3日至21日首里附近的战斗态势，可以看到日军的反击

图20. 冲绳战役期间正在操作一门反坦克炮的美军炮兵小队，鉴于岛屿上的日军仍然拥有一定的装甲力量，美军基层部队中仍然装备了一定数量的反坦克平射火炮

5月4日凌晨4时30分，战车第27联队在冲绳岛日军第5炮兵部队的炮火准备后开始出击，利用烟幕掩护向前田高地（120高地）以及前田高地南侧的高知高地（Kochi）发起进攻。

步兵第32联队第3大队满尾安二率部在9辆轻型战车的支援下进攻美军前田村南方的美军第306团阵地，激战一天后损兵约150人，被迫退回原来的出发位置，协同他们参加进攻的战车全军覆没。

在应对日军的反攻时，美军的炮火保持旺盛和炙热。尤其在天亮后美军火力更为密集，参与反击的日军战车接二连三地被击中抛锚、起火燃烧，人员死伤众多。日军的各部反攻部队中，仅有第32步兵联队伊东孝一的第1大队约600余人，他们在战车第27联队9辆轻型战车的支援下，在黎明之前就突破了美军防线，随后又被迎面而来的密集枪弹挡住。战车联队的9辆轻战车冲上前去，被美军的炮火一辆接一辆打成火炬。

失去战车支援的伊东大队长决定继续攻击，他率部朝着棚原附近的一座山头摸索而去，那里位于前田高地东北2400米处。经过奋战，伊东所部连续突破美军的两道防线，艰难走完了通向棚原的1600米路程，于5月5日5时抵达棚原155高地，并在天亮之前在山坡上构筑了一条弧形阵地。伊东于清晨6时向后方发出明码电报：“我部约450人于5日黎明占领棚原155高地”。然而这已经是本轮日军反击中取得的最大战果！

5日，战车第27联队余部继续配合步兵向前田高地进攻，结果同样是失败的。

鉴于参与反攻的各部损失惨重又进展甚微，至5日18时，终止进攻转入防御的命令被正式下达至前线，参与反攻的8个步兵大队中，7个被彻底打残，损失兵员约6000人。战车第27联队还能作战的装备只剩下6辆中型战车，村上联队长下令撤退到石岭附近，后又被派往首里（Shuri）西北方向充当固定炮台。

图21. 1945年冲绳战役期间，一名来自第96步兵师的美军士兵在查看一辆被击毁的九七式轻装甲车（Type 97 Te-Ke Tankette）

五、石岭阻击战

5月5日18时，日军停止攻势转入防守。石岭一带是美军从前田高地南下的必经之地，战车第27联队与步兵部队一道坚守在石岭阵地。

从5月12日开始，美军步兵在坦克和火炮的支援下实施反复攻击，战车第27联队将剩余的战车和九〇式野炮派往一线阵地死守。九〇式野炮在日军的武器库总还算是一种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击退了美军的坦克攻击。

图22. 模型作品，一辆半埋在堑壕里的九七式中战车改

图23. 冲绳战役中的日军“一式47毫米速射炮”，注意镜头前方被击毁的美军装甲目标，拍摄时间地点不明

5月16日，美军再次集结坦克发起进攻，战车第27联队仅存的6辆战车依托半埋在地下的掩体与美军坦克互射，结果一辆接一辆被美军击毁，残存的车组成员只能跳出掩体与美军展开肉搏，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将美军暂时击退。第24师团抽调1个步兵大队配属于战车第27联队，村上联队长将这些增援部队配置在石岭以北的高地上，加强侧翼防御力量。

战至5月18日，战车第27联队已经失去了所有战车，重武器仅剩1门九〇式野炮，人员伤亡四分之三。5月27日，村上联队长战死，5月29日夜，师团司令部下令联队残部向喜屋武半岛撤退。

实际上，早在5月26日，第32军司令部已经决定要放弃首里城，全军撤往洞穴丰富的喜屋武半岛，从27日开始，从第32军司令部到下属各部队，都陆续接到了撤退命令，不能行动的伤员被分配了用于自杀手雷、炸药或掺和氰化钾的牛奶。

6月1日，战车第27联队残部在津嘉山以东的神里附近与美军交战，一度阻止了美军的南进。日军在6月2日夜间继续撤退，所剩无几的人员被编入步兵第63旅团，到6月下旬全部战死。

在冲绳作战中，战车第27联队使用九七中战改和九〇式野炮与美军M4中型坦克交战，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其作战经验被上报给陆军高层，对于日军在本土决战准备中研究反坦克战术提供了借鉴。

图24. 冲绳首府首里附近拍摄到的一辆九五轻战，炮塔上带有战车第27联队的联队标识

图25. 另外一辆带有战车第27联队的类似雪碧公司标识的九五式轻战车

图26. 冲绳战役期间，一名美军士兵正在搜查一个投降的日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