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圻号巡洋舰,属于中国人的海军传奇(上):远迈英美,史无前例

真实历史 毫无戏说

在中国海军史上,可能没有任何一艘军舰的传奇程度,可以与清末北洋水师的“海圻号”(qí,意为疆界)巡洋舰相比了,它不仅“去时清朝,归时民国”,还以“首艘访问美国的中国军舰”而永载史册。

甲午后的海军重建

日清战争(甲午战争)之前,清朝海军的总吨位一度达到亚洲第一、世界第九(采用当年《美国海军年鉴》排名)的水平,然而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摆在大清国面前的现状是:海还在,人也还有,但船没了。

北洋水师覆灭后,被日本俘获停泊在威海卫的“平远”舰,舰尾已经挂起日本海军旗

清政府内部或许对于洋务运动本身存在异议,但对于重建海军却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在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名臣的大力推动下,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清政府决定重建北洋海军,由总理衙门负责海军建设,以恢复北洋舰队为主,补充其他舰队为辅。

随后,清政府先后向英国、德国订购了“海”字头的五艘巡洋舰,分别为“海天”、“海圻”、“海容”、“海筹”、“海琛”,其中以“海天”,以及本文的主角“海圻”吨位最大,为4,300吨,向英国阿姆斯特朗厂(Armstrong)订购,其余的则向德国伏尔锵造船厂(AG Vulcan Stettin)订购。

下水时的海圻号舰艏,注意其象征清王朝的黄龙头

被寄予“全海军的希望”的海圻号于1896年下水,1898年1月24日完工,1899年夏抵华,两舰造价每艘328,242英磅,约合当时白银220万两,为甲午战后中国最大的军舰。按当时的分类为防护巡洋舰(Protected Cruiser),与装甲巡洋舰的区别在于其只在船体的重要位置安装有装甲,两侧船壳上没有装甲带,以牺牲一部分防御力换取航速的提升。

海圻号舰长132.3米,舰宽14.3米,吃水深度6.1米,标准排水量4,300吨,满载排水量4,515吨,4台贝尔维尔式锅炉和4台亚罗式锅炉可以为全舰提供17,000的马力,2轴推进器可以提供最高为24节的航速。续航力2,600海里(12节),舰员476名。

武器为2门单装阿姆斯特朗203毫米45倍径主炮(旧式碳钢炮);10门阿姆斯特朗120毫米45倍径副炮;12门哈奇开斯47毫米43倍径机关炮,4门37毫米机炮;5具450毫米鱼雷发射管(1×1在舰首,4×1在舰尾);6 挺马克沁机枪

海圻号刚在英国下水时的状况,舰尾还是英国商船旗

装甲采用阿姆斯特朗·哈维镍钢,分布情况为甲板:37–127毫米;炮塔:114.3毫米;炮廓:51毫米;司令塔:152毫米。

按当时的战舰水平来看,海天、海圻号都是十分先进的军舰,和老猫曾经介绍过的俄国巡洋舰瓦良格号(详见:三姓家奴的“瓦良格”号,缘何成为俄国最传奇的军舰之一?)对比,少了2,000吨的排水量,主炮火力却更大,且炮位有装甲保护,航速上也相当。

清末的动荡生涯

日清战争清朝失败后,列强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就连实力较弱的意大利也认为清政府软弱可欺,想来分一杯羹。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2月,意大利驻华公使马迪讷(意大利语:Renato de Martino)奉外交部部长卡瓦内罗(Callevaro)之命,向清政府总理衙门递交照会,正式要求租借浙江的三门湾为其海军基地。然而此时的清政府早已经不是鸦片战争时期的“两眼一抹黑”了,对于列强的强弱和国家特点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时任浙江巡抚的刘树堂就认为意大利国小民贫“仅意大利一国尚不为惧”。随后清政府断然拒绝了意大利的要求,慈禧太后更是在廷议上强硬地说道“一抔黄土都不给他”。

现在的三门湾地区及其行政规划

1899年10月,清政府命令时任北洋水军统领的叶祖珪率舰南下,才正式接管军舰没多久的海天号管带刘冠雄表示:“义(意)人远涉重洋,主客异势,劳逸殊形,况我有海天、海圻、海容、海筹、海琛等舰,尚堪一战。”在清政府的坚持以及列强的压力下,意大利不得不放弃了对中国沿海的任何要求,清政府难得的赢得一场外交胜利,这其中有海圻号的一份功劳。

不过,当慈禧把对意大利这样“帝国主义穷国”的强硬用在英法等列强的身上,结果就不妙了。1900年5月“庚子事变”,八国联军以镇压义和团之名开启侵华战争。6月21日,慈禧下令对各国开战,但北洋海军直接置身事外,主力开往上海加入了“东南互保”。8月14日北京沦陷,慈禧太后和光绪帝逃往西安。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年)七月二十五(1901年9月7日),清政府与十一国在北京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

海圻号舰尾的203毫米(8英寸)主炮

张之洞、李鸿章等人“东南互保”中公开与朝廷叫板,清廷也拿他们没办法,事后各督抚还是做他的督抚,叶祖珪也没被处分,还官升总理南北洋海军兼广东水师提督,如果他不是在1905年就以53岁的年龄病逝,日后在中国历史上应该还会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1904年2月日俄战争爆发,清政府无力制止两个列强,但还是在当年4月23日,命令海天号从山东烟台出发,赶赴江阴装运军火以支援辽西,防备日俄双方,结果海天号不幸于次日在江苏鼎星岛附近遇大雾触礁,经过连续数月进行抢救依然无法脱困,就这样一艘服役仅仅五年的新锐军舰无端折损,海天、海圻“两姊妹”仅剩下了海圻号

海天号触礁的上色图片(来源:capitancreative.com)

宣统元年(1909年),海圻号率海容号巡洋舰赴南洋访问,途经香港、新加坡、雅加达、西贡等地。1910年5月,英王爱德华七世逝世,其子乔治五世即位。按照英国惯例,定于次年6月举行新王加冕典礼,并举行盛大的阅舰式。宣统二年(1910年)12月,清廷下谕内阁总理衙门:“明年五月为英君加冕之期,着派贝子衔镇国将军载振充头等专使大臣,前往致贺,以重邦交。”宣统三年三月初,海军大臣载洵奏:“英皇加冕,大阅兵舰,拟派巡洋舰队统领程璧光率领海圻巡洋舰前往,以将敬意而敦睦谊。”朝廷准奏。

以参加乔治五世即位仪式为背景,海圻号将完成一段新的不可思议的历史。

中国军舰首次的访美

1911年4月21日下午2时30分,海圻号从上海杨树浦锚地拔碇启航,舰长程璧光率领全体官兵450人开启了远航。军舰经台湾海峡,穿过印度洋、红海、地中海,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于6月4日抵达英国普利茅斯港,赶上了6月22日英王乔治五世的加冕典礼。典礼的同时举行了海上阅舰式,海圻号也位列其中。

表现海上观舰式的画作

这次阅舰式可谓云集了世界所有海军强国的军舰,英国作为当时的“全球老大”自不必说,派出了包括10艘无畏舰在内的170余艘舰艇,美国则派出排水量20,380吨的特拉华号无畏舰(USS Delaware,BB-28),日本派出了国产15,595吨级别的鞍马号装甲巡洋舰,其他如德国、意大利、瑞典、土耳其等国均派出了巡洋舰级别的舰只参加仪式,总计所有参与舰艇排水量为1,021,510吨,官兵超过6万人。虽然海圻号从吨位上比不上诸列强的军舰,但其仍为一艘新锐战舰,象征了日清战争后中国军队的新风貌。英王接见了中国代表团,并赠送了加冕银牌作为纪念。

海圻号此行来到英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回“娘家”阿姆斯特朗船厂进行维修,因此随后军舰在纽卡斯尔港的船坞内停泊了一个多月,检修完毕后于7月底离开英国,越过4,000海里的大西洋于8月初抵达纽约,开始了对美国的友好访问。

海圻号缓缓驶入纽约港

这是中国军舰首次出访美国本土,在全美上下引起了强烈反响。在美华人争先恐后来到码头,想一睹中国军舰的风采。当地华人商会团体也是各种联欢会、招待会一个接着一个,让海圻舰官兵大有宾至如归之感。14日,程璧光一行会见了时任美国总统的塔夫脱。

前美国总统格兰特(现50美元上的人物)在任期内对中国友好,亦是李鸿章的故交,因此此次海圻舰访美,拜谒格兰特的陵墓也列为了外交事件之一。9月16日,格兰特之子、驻纽约区陆军最高司令官小格兰特将军热情接见了程璧光统领一行,并派夫人陪同海圻舰官兵拜谒了格兰特总统墓。

在这次拜谒活动中,程璧光命海圻号120位官兵,列队持枪组成仪队前往。官兵们精神饱满的姿态,整齐划一的步伐,受到了美国各界的一致好评,程璧光在仪式上也用英文发表了演讲,感谢已故总统格兰特为中美友谊做出了贡献。

海圻舰官兵列队前往格兰特墓园献花

肩扛德国毛瑟M98步枪的官兵们,注意众人为左肩扛枪

官兵们帽檐上写着“大清海圻快船”的字样

程璧光(中央左侧者)在纽约拜访市政府与市长合影

稍微眼尖一点的朋友可能会注意到,官兵们的辫子都没有了,这是什么时候剪的呢?老猫也遍查资料,发现有三种说法:1、当时剪辫已成风潮,海圻号官兵在出航前即已经剪辫;2、程璧光在海圻号离开新加坡后,即以符合国际潮流为名,下令全舰官兵剪去发辫;3、是舰上已经加入同盟会的进步官兵鼓动大家剪去了发辫。

老猫姑且把这三种说法都列出来,不辨真伪。然而无论如何,剪去了象征着满清统治象征的发辫的官兵们,正在向世界展现中国军人的自信与威严!

表现海圻号驶往美国的画作(来源:capitancreative.com)

海圻号此行来到美洲大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国人“撑腰”——1911年5月15日凌晨,谋划夺取墨西哥总统职位的马德罗派在夺取托雷翁(西班牙语:Torreón)时,发生了针对该城平民的屠杀。惨案发生时该城居民中有600至700名华人,其中303人在惨遭杀害,大量华人居所、商铺、餐馆、银行被洗劫。清政府一边向墨西哥方面追讨损失,一边令海圻号前往墨西哥宣扬“军事存在”。

当时的墨西哥政府手里最大的军舰不过1,200吨,根本不是海圻号的对手,于是墨西哥政府立即向清政府道歉并表示愿意赔偿损失,因此清政府下令海圻号在离开美国后,不必前往墨西哥,而是前往同有排华倾向的古巴。

1911年10月1日,海圻号抵达古巴哈瓦那港,受到当地华人的热烈欢迎,“古巴侨民扶老携幼来观祖国之海军,古巴人亦以为壮观”。古巴戈麦斯总统(西班牙语:José Miguel Gómezα)接见海圻号官兵,表示古中关系源远流长,古巴方面一直重视发展与中国的外交关系,愿意与中方一起携手并进,做大做强。海圻号在古巴停留越10天,期间受到了古巴华侨的热烈欢迎,各种美酒美食自不必说。

10月中旬,海圻号离开古巴,准备返回英国视察委托英国制造的巡洋舰“应瑞”的建造进度,而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武昌起义爆发,中国,就要变天了!

参考资料:

[1] 海天、海圻 中国军舰博物馆

capitancreative.com/cwm/chin/海天級.html

[2] 施昌学 最远的航行——中国海军巡洋舰清末民初环球行 《舰船知识》2000年8月4日

[3] 黃文德(Wen-De Huang) 敦睦與交際:1911年中國海圻監遠洋訪問之研究 《海洋文化學刊》 2013(1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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