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了的年轻人,都去云南“走花路”了

当车行驶到香格里拉天宝雪山下的高山草甸,一条碎石路的尽头,我得以望见,漫山遍野的野鸢尾,在近4000米海拔的流石滩下盛放。那一刻,我想起美国诗人露易斯·格丽克写下的那首《野鸢尾》里的“花海”:“我生命的中心涌起一股/巨大的喷泉,深蓝色/投影在蔚蓝的海上。”

△野鸢尾花海。(图/西武 摄)

△野鸢尾花海。(图/西武 摄)

这是一处接近无人之境的土地。7月初,野鸢尾盛放之际,黄杯杜鹃却已接近凋零,只余一两株仍挂着稍显残败的花朵。

如果你细心观察丛林的角落,说不定还能遇到藏在石头缝隙里的绿绒蒿。它们或直立或弯曲的茎干上长着蓝紫色的花瓣,上面还挂着露珠。许巍的歌曲《蓝莲花》,唱的正是这种植物:“清澈高远”“永不凋零”。

△绿绒蒿。(图/西武 摄)

△绿绒蒿。(图/西武 摄)

山里的花总多了份野趣。它们没有被人们“圈养”,无需用谄媚的姿态去吸引太多人到此一游的赞赏。而当这份野趣落在云南,又被放大得无法估量。 在这个被冠以“鲜花王国”的地方,花成为了无数的山中精灵。

于是,我逃离人群,从大理出发,以一场横跨多地的看花之旅度过整个春夏,开始实践一种更接近自然的在地行走。

01

云南,为何是“鲜花王国”?

云南能成为鲜花王国,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吃”。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得这里有着最丰富的花卉资源,是全球主要的花卉分布中心之一。仅野生花卉观赏植物,云南就有超过5000种;世界上1/3的商业观赏花卉的原生品种也来自云南,以至于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没有云花,难成花园。”

△天宝雪山的原始森林秘境。(图/西武 摄)

△天宝雪山的原始森林秘境。(图/西武 摄)

从云南最南端的景洪,一路行走到最北端的德钦,横跨8.2度的纬度差,再加上6500万年前,板块挤压形成了三江并流地区,使高黎贡山、梅里雪山等地有着几千米的高度差。

云南的最高处,是海拔高达6740米的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峰,最低处则落在南溪河与红河交汇的中越界河处,海拔只有76.4米。于是,在6000多米的高度差中,喜爱不同温度的植物都能找到自己的“家园”。

△冬天,松鹤村的万亩梅林,梅花在枝头绽放。(图/西武 摄)

△冬天,松鹤村的万亩梅林,梅花在枝头绽放。(图/西武 摄)

再加上低纬度地区提供了足够多的热量,以及众多江河,印度洋、太平洋的气流带来了充沛的水源及降雨,云南天然地成了鲜花们的天堂。

至于它的鲜花世界分布中心地位,例如杜鹃,整个属有超过1000个品种,中国分布有560多种,仅云南就有290多种,超中国分布种类的一半。大理苍山西坡的马缨杜鹃、香格里拉的黄杯杜鹃等,每年都吸引了无数人前往,一窥其芳泽。

△马缨杜鹃。(图/西武 摄)

△马缨杜鹃。(图/西武 摄)

更知名的还有山茶花。作为山茶大国,中国有着多达238种的山茶属植物,占世界范围内的80%。而在云南,从早春的“早桃红”等品种开始,超200种的山茶悉数出来“赶春”,一直持续到次年4月才落幕。

山茶花的丰富及美丽姿态,使得不少人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出生于大理国的段誉,就给13种山茶花各自取了十分别致的名字。其中一种叫做“抓破美人脸”,因为它白色花瓣上有着一条红线,像极了段誉口中的这一意象。

至于山茶花的“流浪”欧洲之旅,更是早已成了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1739年,英国人詹姆斯·罗伯特将第一株活的山茶带回英国。从此,山茶花就成为了欧洲园林里的宠儿。白山茶花更是因为洁白的姿态,深受时装设计师可可·香奈儿的青睐,一举成为香奈儿的品牌符号。

△清晨,溪边开满了报春花。(图/西武 摄)

△清晨,溪边开满了报春花。(图/西武 摄)

报春花 也是如此。这种在春天最早开放的鲜花之一,云南就有138种品类,是世界上的报春花分布中心。1820年左右,英国传教士第一次把藏报春引入英国。次年花开放时,甚至引起了轰动。人们从未见过这种花朵,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天外来客。

02

行走大理, 寻觅春日野花

2月初,在大理洱源,行至大山深处,走到松鹤村时,万亩梅花闯入眼前。东南西北的山头被覆盖上了一层紫灰色,直到近看梅花时,它才显出淡淡的粉色,有了一点初春的意味。

△松鹤村的万亩梅田。(图/西武 摄)

△松鹤村的万亩梅田。(图/西武 摄)

洱源 是从大理中心区出发的,滇西北赏花之旅的第一站。这里本就有着“中国古梅之乡”的美名,种植梅树更是已有2000年历史。而松鹤村百年以来,种植的梅树已成一片花海,今年种植面积已高达3.5万亩,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也曾前来取景。

松鹤村的梅林,花期往往会持续到2月底。月初来时,梅花开了还不到四成。虽说距离盛花期还有些时日,但望见一片片的梅林时,却仍觉得不虚此行。

△近看梅花。(图/西武 摄)

△近看梅花。(图/西武 摄)

观赏梅林,比远观更好的方式是近看。得益于松鹤村还未成为网红景点,前来赏梅的游客还不算多,整个村庄仍保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清净。无论是从山中小路绕进树林,还是从村庄沿路走下,踱步之间,梅花与黄土、石板、泥墙映照。风一吹,花瓣飘落,如雨点斜斜落下,落在路过的,背着背篓的黝黑村民肩上。

如果说松鹤村的梅林尚有人工种植的刻意,那点苍山西坡的笔架峰上,300多亩的野生马缨杜鹃则更具有天然的野趣。

今年,它的花期来得早些,2月底就已经盛开。与城市里常见的灌木状杜鹃不同,马缨杜鹃呈树状,不仅枝干高大许多,就连花朵大小也如海碗一般,再加上花瓣鲜红如血,当它成片开放后,称得上是气势如虹。

△笔架山上,盛放的马缨杜鹃。(图/西武 摄)

△笔架山上,盛放的马缨杜鹃。(图/西武 摄)

从石子路往上走,穿过高山草甸,来到马缨杜鹃树下,可以看见花瓣与树木的肌理。穿过少许游人,就可以获得独处于自然之中的清净。天朗气清时,杜鹃投下花影,远方白云缓缓飘过,时间在此刻宛若静止。

时间来到3月下旬。从漾濞往西南方向走,来到永平境内的宝台山。这里散落着世界上最高的滇山茶花,以及被称为“上关花”的滇藏木兰

△宝台山上的一地落花。(图/西武 摄)

△宝台山上的一地落花。(图/西武 摄)

大理的“风花雪月”中的“花”,指的便是滇藏木兰。 这种生长于海拔2500米至3500米林间的植物,可高达30米,花朵盛开时如人脸一般大小,亦独有一股幽香。

徐霞客笔下,还记录了它另一神奇之处:“奇花亦白而带淡黄色,瓣如莲,长亦二三寸,每朵十二瓣,遇闰月则添一瓣。以一花之微,而按天数行,不但泉之能印刻,而物之能测象如此,亦奇也。”

只可惜,今年,滇藏木兰的花期来得比往年晚些。来到宝台山时,金光寺外的一棵滇藏木兰还未盛放,只有几朵花稀疏地挂在枝头,显得有些落寞。

△宝台山上的一处开满花的山谷。(图/西武 摄)

△宝台山上的一处开满花的山谷。(图/西武 摄)

好在,去往找寻滇山茶花的路上,有一处山谷,称得上是现代版的“世外桃源”。一株高大的白樱桃树下,小溪潺潺流淌,水边只有蜜蜂与蝴蝶在啜饮。风一吹,花瓣成片掉落,一场无声的、无人的樱吹雪。

03

从丽江到香格里拉,

穿越无人秘境

乡野之中,大理之外,野花同样在肆意生长。

滇西北境内,丽江与香格里拉同样是看花胜地。5月初,徒步至丽江阿纳果自然保护区,可以望见山顶的一片杜鹃花海。这里海拔近4000多米,几乎是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

△阿那果的杜鹃。(图/西武 摄)

△阿那果的杜鹃。(图/西武 摄)

由本地向导带进保护区后,徒步爬升的路上,一条条蜿蜒的小路从眼前展开。松萝悠哉地挂在树杈上,如嫩绿色的线团织成了原始森林的网。这种植物只会在空气质量好的地方生长,可以视为检测当地生态好坏的标准之一。

△如毛线般密集挂在树杈上的松萝。(图/西武 摄)

△如毛线般密集挂在树杈上的松萝。(图/西武 摄)

相比苍山西坡的马缨杜鹃,阿纳果的杜鹃由于所处海拔更高,花期来得要晚一个多月。盛花期时,一场大雨已将开放的杜鹃冲落下来,泥土路上全是落花铺成的“花路”,颇有清冷的残败之感。

走到半山腰时,我们从树林的缝隙中已能窥见山顶的杜鹃花海。再穿过一片丛林,视线变得开阔后,一片连绵不绝的花海全景出现,仿佛局部的拼图瞬间完整。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图/西武 摄)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图/西武 摄)

途中,牧民的羊群冷不丁从身后蹦了出来,“咩咩”地叫唤着,四处啃咬着野花野草。还有一只落单的羔羊,在见不到的地方苦苦叫唤,声音凄惨,在山野中久久回荡。

终于,走到了山顶,迎面便是一棵异常茂盛的杜鹃树,花朵像一把大伞盖住了它扎根的土地。当你真正站在它面前,才能体会,那是一种远观所不能体会的震撼。从它身体里迸发出的生命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会自然地使你想到“万物有灵”。

△一颗茂盛绽放的杜鹃树。(图/西武 摄)

△一颗茂盛绽放的杜鹃树。(图/西武 摄)

和阿纳果相比,香格里拉则更像冷酷仙境。 由于海拔更高,即便是盛夏时节,行至此处也能感到寒意。驱车至天宝雪山山峰下,一处地图上都搜索不到的林场,远远望去,流石滩会让人错看成皑皑白雪。

最先进入视野的是成片的野鸢尾,蓝到发紫。它修长的花瓣耷拉着,与黄色的报春花一同点缀着这片无人之境。而原始森林那出世的神秘感,天然地吸引着人踏足,只为一探究竟。

△蓝到发紫的野鸢尾。(图/西武 摄)

△蓝到发紫的野鸢尾。(图/西武 摄)

比野鸢尾与报春花更令人惊艳的是绿绒蒿。不像前两者那样触手可得,绿绒蒿往往藏身于石头缝里,或是其他不起眼的角落里。

在这里逗留的两个小时,我与朋友只寻到四五株绿绒蒿。它们有着极为纯粹、干净的蓝色花瓣,上面还挂着冰冷的露珠。只要一瞥,你便能明白,它为何担当得起“山中精灵”的形容。尤其是在雨雾缭绕之处,更添仙气。

△雾气里的绿绒蒿。(图/西武 摄)

△雾气里的绿绒蒿。(图/西武 摄)

这里也有杜鹃,只是已近凋谢。雨雾中,杜鹃家族里最后一拨开放的黄杯杜鹃,也已过了盛花期,进入绚烂绽放后的尾声。只剩一些微黄的花朵还停留在树下,恋恋不舍。

△凋零了大半的黄杜鹃花。(图/西武 摄)

△凋零了大半的黄杜鹃花。(图/西武 摄)

淌过溪流,转身离开这处林场,这趟跨越整个春夏,几百公里的滇西北看花之旅也结束了。

乡野之中,人群之外,在鲜花王国里,于行走中找寻、觅得野趣,毫无疑问是一种自然赋予的,超脱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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