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给杀马特少年一个确定的未来

澎湃新闻一篇《“杀马特”伤心往事》,讲述了李一凡执导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中几位主角的故事。“杀马特”这一已有些年代感的群体,再次进入公共视野。

在中文语境里,“杀马特”这个词,和英文中“聪明”的本意没有半点关系,专指那些发型夸张古怪的年轻人。

作为一个群体,它在十年前就流行了——一群十几岁的农村青少年,跟随父母或同乡,离开农村老家,来到城市。他们在滑冰场上挥洒青春,看到喜欢的异性,就请一杯奶茶或一顿肠粉。他们加入QQ群,交友或恋爱。有些玩得“野”的,因为斗殴而“进去了”。

很多人曾认为,“杀马特”像美国七十年代的嬉皮士,这当然是一个错觉。大多数“杀马特”,只是周末才出来耍酷,平常他们会把发型理顺,在工厂的流水线上,默默无闻地工作。

很长一段时间内,“杀马特”被认为是瞎胡闹,受到各种鄙视和指责。现在再回过头来看,我们对“杀马特”有了更复杂也更宽容的心态。有人怀念逝去的青春,很多人还羡慕他们浓密的发量。

不是所有农民工二代都是“杀马特”,但大多数“杀马特”都是农民工二代,他们是留守儿童的另一个版本。他们身上,有一种“无根性”:家乡成为回不去的他者,城市也无法让他们真正有家的归宿感。

过去,这个群体是沉默的,他们很难找到发声的平台。在生活中,把头发染成大红大绿,让它们克服万有引力,向天空刺去,看似“视觉系”的行为艺术,却也是他们真实的“青春物语”。如果你可以透过其非主流、中二的表象,克服偏见,耐心地去听听,就会发现,他们的处境和声音,本质上还是现实主义的。

他们不是表达过剩和没事找事,而是有一种真正的苦闷,“我是谁?”“我的未来在哪里?”

父母一代虽辛苦,但目标明确:打工挣钱,回老家建房。而“杀马特”见识了城市的繁华,对回老家没有多大兴趣。但在城市,他们也有一种“在”而“不属于”的陌生感,想要真正融入并不容易。小到按时足额拿到工资,大到如何实现结婚生子,都是 “杀马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保罗·威利斯在《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一书中,谈及英国工人阶级子弟的成长问题。他们在学校形成了某种亚文化,崇尚男子气概,喜欢动手(包括手工和打架),喜欢恋爱,唯独对学习没有兴趣。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和价值系统,即便政府和学校都想办法让他们好好学习,但真的很难。中学毕业后,他们还是会像父母一样成为工人。

不是说“杀马特”成为农民工就不好,而是说,当他们表现出了对现状的不满和别样的渴求后,能不能改变和实现。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很难投入到中高考的竞争中,他们的父母对这个“志向”兴趣不大,他们也早早脱离了读书升学的价值系统。那么,除了在滑冰场上耍酷,炫耀谁的女朋友更漂亮,他们又该干什么呢?

当然,要相信人的力量,和时间这个朋友的助攻。十几年前的杀马特,已多数换回了普通发型,成了熟练工人。但新的“杀马特”还会出现。顶多是,表现形式不一样了,比如从“玩头发”变成沉迷短视频。他们的聚集地,也不光是东莞这样的制造业城市,还有广大的四线城市和县城。

对一代年轻人的“冲动”和“表达”,不用过多指责,成熟社会应有这种包容性。让他们生活丰富很多的网络和智能手机,也只是中性的存在。但作为一个年轻群体,他们的声音和诉求,他们呈现的社会问题,需要更早被正视,得到更好回应。

社会应该为“杀马特”提供更多的可能性——包括更多让他们挥洒汗水的滑冰场。城市应该有更多更好的职业技术学校,社区应该有更完善的娱乐休闲设施,来满足和释放“杀马特”的需求与热情。不要忘了,说起来,“杀马特”也是“城市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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