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隆回乡土记忆 | 钓黄鳝

来源：宝庆府   作者：龙志球

太平往事之

钓

黄鳝

夏末，晌午过后，大人小孩正在堂弄里歇凉。突然听到有人压低嗓子喊：钓黄鳝的来了——

睡意全无，大家都往鱼塘边跑。

钓黄鳝的又是那个额头上有疤子的光头——此时他头戴草帽，腰里别着滤箍，手拿一把干稻草，光着脚，刚到。

钓黄鳝的方法简单得很。用干稻草的尖尖，穿上半截大蚯蚓，打个结，做成饵，然后轻轻插进鱼塘水面四周的石头洞里，再在洞口打一个响指——“咚”的一声，就只等黄鳝上钩了。

这边，躺在石头洞里睡懒觉的黄鳝，被突如其来的“咚”的一声惊醒了，正要发脾气呢，忽而闻到一股腥味——天上掉馅饼了？一团肥硕鲜美的蚯蚓就在眼前。还等什么，张口就吞下……

快！快！黄鳝吃起来了！鱼塘边有个急性子忍不住喊。

光头瞪了他一眼：着什么急？乱喊么子！

你看他不紧不慢地，先把嘴里的烟狠吸几口，这才走过去，趴在鱼塘边上，左手抓住稻草缓缓往外拉，右手拿着黄鳝剪刀。那黄鳝可能好久没开荤了，紧咬着蚯蚓不放。光头再轻轻往外扯，待那黄鳝头刚露出一寸多，剪刀已经夹过去，下手又快又准。可怜那黄鳝，午睡被打扰，蚯蚓没吃着，来不及后悔就已被塞进滤箍里，任你怎么翻滚蹦跶也跳不出来了。

大人小孩个个把好奇的脑壳凑过去。

小孩惊叹：快来看，一根好大好大的黄鳝！

大人不屑：这算什么，上回我钓了一根，血都装了一饭碗！

……来不及多讲，又有稻草往洞里钻起来了。大家立马调转注意力，跟着光头往那边走。

这回，那黄鳝好像是个大力士，和光头拔起河来了。

有懂行的讲：碰上大黄鳝了！！

急性子又喊：那还不快点用力扯呀！

那懂行的回：小孩子懂个屁！用力太大，稻草就扯断了；用力太快，那黄鳝就松口了，到时还不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光头经验多，左手用力僵持着，缓缓往外拉。眼看那黄鳝要露出头了，好大！谁知“砰”的一声，稻草生生被扯断。看热闹的人一声叹息。这一回合，黄鳝赢了。

光头不泄气，换了升级装备，一根钢丝，尖尖扭成弯钩，套上大蚯蚓，轻轻送到洞里，然后直接趴在鱼塘边不动，等着。

那大黄鳝，刚吃了顿美餐，照理应该打个嗝，舒舒服服睡一觉。谁知又有好吃的送上门来？要么是肚子大没吃饱，要么是刚赢了就轻敌，反正它又咬上了。

光头看那钢丝一动，左手立马大力一扯，右手紧随其后。看热闹的还没回过神来，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黄鳝已经被剪刀死死夹着，被光头高高举过头顶，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小孩惊叹：天啦，好大好大的黄鳝！

大人也惊叹：这么大的黄鳝，头一回看见，要成精哩！

第二回合，光头赢了！他难免有点得意，掏出烟来，给看热闹的男人们一人发一根，自己也叼一根，吞云吐雾……身边围拢着一堆小孩，拉长脖子争抢着看那滤箍里的大家伙。

半个钟头，一个钟头……鱼塘边钓完了一圈，该上钩的上钩了，也有狡猾的就是不上钩，也有放空的。光头摇一摇滤箍，差不多了，于是捡收家伙，头戴草帽、腰别滤箍、手拿稻草，雄赳赳地走了。

你猜那黄鳝是炒酸萝卜好吃还是炒辣子好吃？急性子问。

……没有孩子回他，个个都在舔口水哩。

注释：

1.滤箍：细竹条编成，葫芦型，上端像漏斗，主要用来装黄鳝和泥鳅。

2.黄鳝剪刀：把钝了的剪刀尖左右一扭，使它夹起来像个交叉的“Y”，专门用来夹黄鳝。

2018年12月6日  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