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茫
在做家务时,我的心头总是不自觉地涌起知识分子的清高——收拾屋子的时间,用来看书看剧不好吗?带着这样“痛惜时间”的心理去收拾房间,就会怨气横生,一边码放着那些劳什子的瓶瓶罐罐,一边嘀嘀咕咕地跟自己吵架,觉得宝贵的青春就这样无意义地流逝了。
由于提不起兴趣,收拾屋子这件事,就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我已经习惯了对物品视而不见。心血来潮买来的一盆花放在客厅正中间,我每天绕着它走,没浇水,没照顾,花就慢慢那么枯萎了,来的那一天,其实就是它的命运全貌了。
放眼我家,衣服杂物以葛优瘫的姿势,躺倒在屋子的各个地方,什么东西都能在无形中变幻成为新的平台,承载更多的东西,比如,自行车不骑了之后,车把就挂着各种手提袋,后座上也能挂牛仔裤。家里虽然乱,但竟然也沾染了些无人惊扰的幽深气质,有一次,我请来了保洁阿姨帮忙全面打扫,她说,你家虽然不收拾,但那些灰尘跟你一样,都是安安静静地呆着,并不乱飞。
家里乱的结果,是没法让朋友进门。有一天朋友开车送我到小区了,说水喝多了,特别想上洗手间,我脑海中想着家里那些各处躺倒的物品,觉得实在是见不得人,硬是咬着牙,没松口让人家来上洗手间。还有一次,一位老友突然造访,我稳住了她“你先在我家楼下的大堂稍等哈”,我用20分钟在家里秋风扫落叶般地“掩藏拙劣”,然后才让朋友进了门,朋友咬牙切齿地说:“请问那是大堂吗?那就是一穿风的楼道。”
我常常信誓旦旦地约朋友来家里聚会,但是,看着遍地的、无处安放的东西,我又往往爽约,聚会一拖就是一两年,以至于朋友现在并不要求来我家聚餐聊天,而是主动要求来帮我打扫房间,但就是这样,我也还是没法同意,我觉得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们还是会受到惊吓。要收拾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明面上的东西得往柜子里放,那就得先整理柜子,柜子里的东西挪出来,外面又乱了,这是家务界的莫比乌斯环啊,怎么看都是一个浩瀚的工程,我最终的结论是,看来得扔东西,得断舍离,统统不要。
为此,找了一位以“断舍离”著称的好姐们儿,让她发来她那“家徒四壁”的房间的样子,供我参考。我踌躇满志,先从书桌开始,零七八碎的东西真叫多,但是,哪个都需要,纸笔文具胶条剪刀小夹子曲别针不能扔,等会儿看书要吃的零食也不能扔,有个塑料小桶看似没用,但我等会儿嗑瓜子儿,得往里放瓜子皮啊,也得暂时留着,扔来扔去,就扔了两张团在一起的餐巾纸和纸片,桌子上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看得我泄了气。
那我收拾衣柜吧,棉服旧了,按说可以扔了,但是,冬天没来暖气的时候,在家里穿正好暖和。T恤也有很旧的了,但有的质地挺舒服的,夏天可以当睡衣穿。打开鞋柜,有双鞋旧了,确实达到了出门的标准,但是下雨天穿这双旧鞋岂不是物尽其用?如果为了扔而扔,也未尝不可,但对于这么大一屋子来说,这双鞋又碍了多大事呢?
再看看储物柜,一些礼品倒是可以及时送人腾地方,但没到日子呢,等朋友过生日再送,逢个年节再送,不就省得再另挑礼品了吗?还有几瓶不错的红酒,想送人,但是我也没刻意保存,也不敢送啊,万一变得比醋还酸了呢,那要不就等着熬热红酒喝吧,掐指一算,那还得寒冬腊月再说了。
屋里这么视察一圈,无事忙地纠结了大半天,壮志早已经卸去了一半,跟断舍离的姐们儿诉苦,柜子收拾不动,东西扔不出去啊,姐们一笑,传授了秘笈:“其实,你得从柜子和桌子扔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