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谈记者 张晓龙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树立大食物观，发展设施农业，构建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在大食物观指引下，我国西北的新疆等地着眼现实，探索在广袤的戈壁沙漠上发展设施农业，建造“戈壁菜仓”。戈壁设施农业的兴起，为全国粮食安全、节约耕地资源做贡献的同时，也为农村提供大量就业岗位、增加农民收入，缓解一些农村人多地少的矛盾。
“戈壁菜仓”潜力初现
穿行在环塔里木盆地的绿洲之间，经常能见到一排排现代化的温室大棚有序排列，透明的塑料薄膜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在南疆一处戈壁上建造的大棚旁，一名资深农口干部从地上捻起一抔沙土放在手心，细沙登时从指缝中消失。他说：“这些是‘粉沙’‘面沙’，这里常年干燥的气候特点决定，病菌不适合在此繁衍，对大棚种植是比较有利的。”
南疆近年正加快这类“戈壁菜仓”的建设，部分地州在戈壁设施农业领域的总投入已达数十亿元。一名农业农村部门负责人告诉半月谈记者，他们这些年一直在为当地群众寻找稳定增收的路子，对戈壁设施农业，他们抱有很高期望。
盛世华强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是和田地区设施农业的骨干。这家企业联合地方政府，用3年时间将塔克拉玛干南部的一片流动沙丘，改造成占地巨大的现代化连栋温室大棚。大约1000栋日光温室大棚，种植着辣椒、茄子、黄瓜、番茄等多种果蔬，年产蔬菜7万吨，产值约2.4亿元，上千名群众在企业务工。
企业负责人宋印强说，新疆冬季蔬菜自给率低，这对戈壁设施农业而言是巨大机遇，“从10月中旬到11月初这段时间，本地菜就很少了，11月初仅乌鲁木齐一天的西红柿需求量就达400吨，市场就摆在那里”。
半月谈记者在南疆农村走访时看到，当地群众爱吃米面类主食以及肉类，蔬菜摄入不算多，最常吃西红柿、辣椒、洋葱（当地人叫“皮芽子”）等几种蔬菜。随着“戈壁菜仓”遍地开花，一些乡镇巴扎（意为“市场”）上的蔬菜品种多了起来。在交通要道或是乡镇中心的民族特色餐厅里，菜谱上的素菜也更丰富了，一些川菜、湘菜里的代表性菜品，南疆当地厨师也能做。
新疆墨玉县戈壁温室大棚种植的西红柿 于文静 摄
布局大漠戈壁有深意
随着我国“菜篮子”产品需求提升，耕地资源紧张的现状越发凸显。向设施要食物，科学利用戈壁、沙漠等非耕地资源发展设施农业，成为我国多地增强各类食物供给的重要举措。
新疆、甘肃等西北省区光热条件充足，戈壁、沙漠面积广大，在发展戈壁设施农业上的潜力和优势逐渐显现。农业农村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自然资源部2023年印发的《全国现代设施农业建设规划（2023—2030年）》提出，在保护生态和不增加用水总量前提下，合理利用各种非耕地资源，科学利用戈壁、沙漠等发展设施农业。
“在水资源允许的条件下，发展戈壁设施农业是有战略意义的。”中国工程院院士、沈阳农业大学教授李天来说，我国正全面实施新一轮千亿斤粮食产能提升行动，戈壁设施农业充分开发利用非耕地和低产田，利用节省出来的大量农田去种粮食，对我国保障粮食安全十分有价值。
与此同时，发展戈壁设施农业也可以促进农村地区就业。半月谈记者在南疆采访看到，一些地区在推进农业机械化、高标准农田建设后，农村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劳动力过剩。青壮年劳动力多在外务工，但一些中老年人或者家中子女较多的妇女还存在“出不去、走不远”的情况，这些群体一直是村里就业帮扶的重点。
半月谈记者在一个大型“戈壁菜仓”看到，在那里工作的人，除了少部分技术人员来自中东部地区，大多数人是周边乡村的群众。他们骑着电动车、摩托车到大棚上班，一些妇女还把年幼的孩子带在身边。当地企业负责人说，从事戈壁设施农业门槛不高，综合其薪资待遇、劳动强度、时间自由度等因素，这份工作对周边老百姓很有吸引力。
长远发展仍存挑战
“戈壁菜仓”的发展也面临着技术、市场层面的挑战。在戈壁上建“菜仓”，对设计和建造工艺是个考验。以戈壁上最常见的日光温室大棚为例，大的占地3亩多，要投入六七十万元，小的1亩多，也需一二十万元。
有专家团队在西北实地调研时发现，一些大棚造价不菲，建造工艺却不够科学。他们认为，设施农业领域还是缺乏专业设计单位，普通设计单位不研究设施农业，对大棚的方向、棚高、内部设备和尺寸难以把握，导致一些设计不够科学，甚至给后续生产经营带来困难。
据了解，蔬菜种植可以笼统分成两类：有的蔬菜直接种在沙土地上，有的使用“无土栽培”种植。沙土地本身缺乏有机质，种植前需要使用大量肥料改良土壤，无土栽培则需要购买性状稳定的无土栽培基质，把蔬菜种在栽培槽里。
人们对两种技术的意见并不一致。支持无土栽培的人认为，这是未来的技术发展趋势；支持就地种植的人认为，普通农民能用得起的，才是最实际的路线。“两种路线都不完美。”一名农业技术推广专家说，这是科研人员急需攻克的难题。
“戈壁菜仓”内部也有激烈竞争。由于气候适宜、光热条件好，西北多地都在布局“菜仓”建设。有干部、企业家告诉半月谈记者，各地都在建大棚，同质化竞争问题不同程度存在，“辣椒、番茄、黄瓜，如果大家都种这几样，就容易难卖”。
绿色有机果蔬产业集群是新疆重点推进的“九大产业集群”之一。新疆相关部门已制定规划，引导设施蔬菜产业布局。在设施蔬菜主产县，除了茄果类、瓜菜类、豆科类、叶菜类，还鼓励有条件的设施农业生产区优化种植结构，因地制宜发展黑木耳、柳树菇、香菇、杏鲍菇、水果番茄等高效益蔬菜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