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端午节怀想
《无题》 版画 雷森村
□宋志义
又逢端午。
节日假期总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今年没有回家的计划,不回去却又不妨生出一些怀想的念头。
铁力往双丰镇去的公路上,此时该有锦带花开,想必是一团团的繁花覆压在道路两旁,缀成连绵不绝的粉色帷幕。高高的路基下,有一望无边的水田,刚刚插下的禾苗还不能覆盖水面,一池一池的水波里映出坦荡的蓝天和悠闲的云朵,有几分江南意象。农田道旁几行弯曲倾斜的柳树,远远望去,像是高绝的丹青妙手随手宕开的一笔,趣味悠长。
我知道沿这条路走去,会抵达人群熙熙的小镇。
二十年前,我正在镇上读中学,高三那年端午节前早早与同学们约定,早三点起去北大河踏青,可我一觉醒来就是日上三竿了。上午的课堂,有一半多的学生在打瞌睡,甚至有人还在睡梦里说着胡话。北方端午的凌晨寒气袭人,据说他们在河岸边燃着篝火,为了驱赶寒气不停地又蹦又跳。同桌说,你没去,是幸运的。我因为睡过了头,避免了那个早晨饱受寒凉。但我却耿耿于青春岁月里缺失了一次任性恣肆的表达,无法在寒冷里体验“与子同袍”的君子情怀。端午节,对高三的学生,意味着道别前的狂欢吧,我没有参与狂欢,成了一个落寞的看客。
时光如果再往前翻呢,翻到双丰局还有小火车在各林场间往返的岁月。
从双丰镇沿铁路线向东南,在车轮与铁轨咬合的咔咔声里,我常常趴在车窗上望着向后倒去的绿林和远山。更多时候是被路边的沼泽所吸引,那里有成片的马兰花,我似乎能感受到它们因生长和开放而释放出的快乐,似乎听得到它们在灿烂阳光下正发出呵呵的笑声。
五十二公里,那是我的终点。
端午节,家门前两棵高大的柳树上,飘着前一天夜里折叠好的纸葫芦,它们鼓胀着好看的肚子在绿柳枝条里游嬉。我们不必像城里人那样折枝插在门楣上,那两株高大的柳树正把家门包围得严严实实。我的母亲像魔法师一样,竟然在那样的岁月里给我们包出了粽子,用江南的糯米,江南的竹叶,山东的红枣。我一直不曾向外人表达过我在这个节日所获得的幸福感。在母亲身边度过的每一个端午,在我睁开睡眼前,母亲都会将她为节日搓制的五彩丝线捆绑在我的脚踝和手腕上。每一年,我都在睡梦里毫无察觉。
森林小铁路拆除后的日子,路边的沼泽变成了开阔的水田。没有马兰花摇荡的路途,我许久没有走过。我已经不祈盼它们重新回到水泽里了,因为,我鬓间的白发也已无法回到青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