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为何是必死的结局,《孤独星球》中文版前主编谈停刊

凤凰网原创|对这本我投入了岁月和热情的杂志,我只想到一首歌名:后会无期。

作者|王宾

《孤独星球》杂志中文版前主编

近日从朋友圈内获知消息,《孤独星球》杂志明年起将在国内停刊,虽有些感慨,但并不惊讶。笔者在2020年担纲这本杂志的主编一职,后因各种原因离开。如今回头遥望,留下的恐怕只是些美好回忆和冰冷的现实。

虽然我也在朋友圈留言,回忆当时制作第100期纪念刊的点点滴滴,亦有一众好友捧场安慰,但从热度和声量来看,仅限于旅游圈内,并且其中的绝大多数面孔在我两年前担纲主编时就不曾订阅过一期杂志。

当然,这不是要“怪罪”哪一位朋友,也无意将杂志的关停归咎于被疫情拖累的旅游业。

虽然说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几年的旅游业哀鸿遍野已经不算新闻,但如果从一个曾经的旅游杂志主编的角度回头审视这本纸媒的无声坠落,还是有一些话想说。而我最想表达的是,纸媒的内容和设计支撑不起读者的持续热情。

平心静气想想,那一年自己主导的杂志有哪一期上市后让读者竞相传阅购买,答案恐怕是没有。哪怕是第一百期纪念刊,更多的是一众粉丝年初的惯性订阅而已。

当然这已不是新鲜事:纸媒杂志的生存空间随着智能手机和网络空间的大肆扩占而日趋窘境,年轻一代的阅读习惯早已远离手捧一卷的传统方式。虽然订阅用户中不乏早些年积累起来的尚存有纸质阅读习惯的人群,但新晋的年轻读者实在数目可怜。另一个层面是原先那些想通过杂志了解世界、开阔眼界的读者,如今在浩如烟海的数字世界中遨游,早不需要苦等一个月一本的杂志来引领他们了。

那么,除了那些还对这个品牌重情重义的老伙伴们,杂志本身还能依靠什么来吸引新读者呢?无疑就是内容和设计本身了。笔者在纸媒生涯的多年经验,结论是:如果一本杂志不能持续地输出让人手不释卷的高品质内容和设计,销量不佳必然是无言的结局。而一本旅游类杂志的内容和设计必然要求有极大的人员投入和资金支持。人员必须经验丰富、充满创作激情,同时资金的丰沛让整个制作流程顺畅、有底气。

更重要的是,旅行文章的人和事本身都要极具感染力和视觉冲击力,让读者即便“身不能至”,也“心向往之”。反观当时的编辑部,虽然大家都很努力,编辑队伍年轻,作者人员固定,但行文风格相对墨守成规,传统意义上的“开门办刊”的优势失去了,而新锐创意的尝试又受到资金、品牌传统和市场耐心的掣肘,短期难以见到起色。

照片,对于旅行杂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孤独星球》杂志在这方面的投入极其有限。疫情导致的出行困难让好照片凤毛麟角,但微薄的稿费很难赢得顶尖摄影师的青睐,图片库内的“糖水片”让人眼花缭乱,但在笔者眼中,缺乏最重要的一槌定音的摄人心魄,更多是“似曾相识”的气质。

为此,编辑团队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制作第100期时,邀请作者找出三四十年前在同一个地方旅行的老照片,虽然从摄影功力上并不占优,但时间的魅力弥补了像素的不足。另外一个尝试是给熟悉的旅行目的地植入陌生的感受。比如疫情期间,笔者邀请一位在纽约生活的摄影师朋友专门拍摄了当时情境下的纽约。当一幅幅原先游客耳熟能详的中央公园、百老汇、第五大道、自由女神像等景点呈现出不一样的面貌时,预先设计的效果也达到了。

旅行杂志的内容,要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突出旅行者与环境的关系,不单是让旅行者作为读者的眼睛,更进一步的是让旅行者在面对陌生环境下的所感所想所思也呈现出来。这对作者的要求很高,需要作者有丰富的人文底蕴、思考习惯、精神世界,同时还要有强烈的同理心。能达到这一素质的旅行作者数量极其有限,更多的只是停留在风花雪月的层次,好一点的能文艺一些,增添一些伤春悲秋的情愫,但绝少能遇见将天地古今了然于胸,又能深入浅出文笔幽默地将哲思蕴含在山水间,使读者会心一笑。即使有,恐怕也可遇而不可求。即使遇到,微薄的稿费恐怕也留不住他的心。

此外,纸媒在如今视频满天飞的时代能够抓眼球的就是它的设计了,而这恰恰是含金量更高的要求。设计是眼界、创意、经验、资金、格局的综合产物,缺了哪一点,都很难让业内叫好,让市场侧目。而《孤独星球》杂志的设计中规中矩,很难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也确实是实情。

当然,一本杂志的兴衰有其自然规律,也有着方方面面的复杂因素,但作为几十年前旅行者标配的《孤独星球》,它的杂志随同时代大潮的退去不可挽回地走出大众读者的视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对这本我投入了岁月和热情的杂志,我只想到一首歌名:后会无期。

本文系凤凰网评论部特约原创稿件,仅代表作者立场。

主编|黎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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