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问作者:我用目光假设一场雨雪
穿过高都古镇,赴一次灵魂的逍遥游
文/申飞凡
古韵浓缩千年文化的传承,丹河潮涨潮落演绎灵魂的过往,留下山水相成的高都古镇。它,先人遗留人世的华丽印痕,依傍着农耕文明的曙光,披着佛寺流转的禅意,从蛮荒走向文明,经历了历史变革的劫难而从铁血风流的朝代变迁中踱步而来,不言不语,将不朽熔铸进自己的生命。
卧龙山
循着曲折的砂石路,伴着历史的空谷跫音攀行,漫山遍野的墨绿仿若从空灵的天际流泻而来,延伸至卧龙山的深处,苍劲的松柏成为润色师点染着高巍的卧龙山的清幽与磅礴,褶皱的枯干与刚从清风中停泊的嫩芽共存于一个矛盾体中倾诉厚重的历史和辗转成烟的过往。千年铅华洗尽,轮回的历程如梦初醒,这棵古树在生生死死的变迁后,终究挡不住时间的洪流,只好沉默不语,因为自己终将老去,和那些叱诧风云的人物一样经历腐朽而后化为一抔黄土,接续生命成为不朽。
缓缓攀缘在狭隘的山道上,云盘其涧,连成一张大幕,搭在山头,也挡不住山的深幽。云烟深处,群山绵延,流泻漫无止际的空灵。苍茫岗峦间,柳树汇聚,拢于山隙,用一种炫目的浅绿,填充山体的空隙,近深远浅,迷影重重,风的缠绵化作淡淡的水墨,点染山的孓遗。
于山中行走,春天飞进人世的囚笼温暖浮生,亦将幻化成蝶将山影的踪迹托向云烟苍渺处,加深旷古与自然的浓密。肉体人生百年寂灭而时间永恒,在与时间的对抗中,我们全都是失败者,但卧龙山却在苍凉不堪的悲苦中经久不衰,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群山俯首,身有牢,心无牢。
杂草丛生,枯枝寥落,失了神的花瓣散落在蜿蜒的青石板中,微微透露荒意,诉说着卑微而又自信的命运,冷暖自知,在绽放、凋谢的轮回中,完成生生不息的绵延和生命的轮回。小道循坡就岭,跌宕起伏,几多弧度,在岁月的烽烟风里不染纤尘,扑入混沌苍莽的的群山,走进历史深处。
高都古镇
所有的登临者都是踩在前人的尸骨上前进的,卧龙山上的尸骨残骸早就腿化为脚下的山石,阳光穿越云翳铺洒高都,古镇俨如一幅精致的古卷画,拥有被大自然包围的自由。在卧龙山,我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的,总觉得自己像一片柳絮,轻薄而无所依凭,负重和卑微油然而生。而高都古镇为这方圣地注入某种被遗忘在宿命里的美感,自然而神秘。
现代高楼鳞次栉比亵殁着这座古镇原有的典雅,却又不那么突兀,反倒平添了几分活泼。走过车水马龙和灯火阑珊的明清古街,浓重的烟火气息大概是任何一座古镇难以逃脱的宿命,就连那些绿苔遍布的石板路、逼仄的街巷小道、精雕细琢的斗拱飞檐、斑驳老旧的黄土墙也成为古镇共有的特征。但每一座城市都是一片地区的缩影,在古镇城市里闲逛感悟“垂棘之壁”隐藏在时间和时空中的秘密。城市里的一切在时间的见证下开始调和,愈发显示出独特的生命力,那些到过古镇的人逐渐积淀着它的厚度,赋予它永恒的灵魂。
行在古镇的商业街头,依旧可以撇见松柏婆娑的身影,沉淀着淡淡的历史味道,沿着繁复的街道,穿巷而过,抵达柏树下,耄耋之年的老人正在树下纳风乘凉,谈笑风声。灰墙黛瓦的古寺在历史的轮回里并未丧失禅性,暮鼓晨钟,千年回音,自得一份宁静。即便这座古寺并不宏伟,可那些步履蹒跚的朝圣者依旧络绎不绝,慢慢靠近这座古寺,体味禅意久远的宁静和内心的救赎。那些心灵沾满虔诚的人,一千次百万次的跪拜只为求得圆满功德、灵魂皈依,于是点染散发着淡淡檀香的香烛,在殿前匍匐着把生命弯成一张弓,拉满,让香烛做一枚响箭,弹向信仰的高地,坦露胸襟,述说灵魂的浅唱。
如今,在古镇并不宽敞的小巷里还挤满了商铺,牌匾上已经松动了的螺丝钉又被这片烟火繁华扶起,牢牢地钉着古商铺的名字,无声而又倔强地化身画舫的鸽哨,我也说不清我对这座古镇的困惑和崇拜,这或许缘于它的多面性,其实后来者不断地延续前人的足迹,会为古镇而痛苦。古镇四周的城墙伫立在地理的文案中,用凹凸的符号交换成比例的密语,我敬佩前人的思想,钦佩古镇的经久不衰,也对古镇的孤芳自赏莫名感伤。
前世或未来的几百年,泽州的基调会黯淡,它未必能支持生命自由和永恒追随,因为时间能让食物腐烂,也能让白骨腐朽,光始终不能潇洒自如,加之风雨的肆虐,古镇的故乡情意不会断绝,就如同那丝丝细雨般滴入离人的心中,绵绵不绝。死亡是定义世界的方式,也是生者与死者间朦胧的沟壑,更但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悲壮。这一悲壮,不仅存于人世,物象也难逃被拨弄的命运。古镇的辉煌在那破裂的砖瓦里、褪色的陶片上、一副副残骸中早已荡然无存,农耕和泽州商帮也渐渐伴着那些人的消逝随之黯淡,凸起在地上的土堆占据生命的位置,连结起高亢和悲凉的絮语。
淡淡的秋风下埋藏着沉重的无法翻动的新土,踽踽独行,把身体走成茫茫夜色,把灵魂走成漫天繁星,几只沉默的乌鸦飞过,人散……
夕阳悬垂于若明若暗的天际,炊烟散淡,烟火气比来时更加浓重,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填满整座古镇。敲击铁锅,火花闪耀,无论文火慢炖,还是烈火爆炒都能体味高都人的豁达与豪爽。在这座古镇能扶起倦怠的灵魂,可见它是一座生活的镇,正从容镇定地接纳漂泊之人。
丹河水
时间在古镇柔弱成水,穿街走巷,依傍着太行山脉流经黄河,绵延千里,诉说着一座古城的滥觞。
山岳潜行,河川匿迹。丹河的水髹碧水蓝,早就与河岸边的山峦融为一体,若非攀登至七佛山顶峰,去俯视山脚下的这条透着幽蓝的河,是断不会发现它流动的轨迹,更是难以溯源。好在丹河水并非是天青色的,或许由于太行山的独特孕育,湖水中抖动着银蓝色翅膀,淌着流动的碧绿,穿梭在纵横交错的高都河道。
丹河水水其实是从历史流入现代的。要说它的名字的渊源总是离不开血腥的战争。长平之战,赵军全军覆没,血流成河,遂以“丹”冠名。因此,丹河水的底蕴是血红色的,悲惨的历史回音、未干的血迹化作斑驳的流彩。如此,荡响千年不为人知的浪漫与沧桑,水兀自激荡,沿淀了千年,至今水中依旧含有被水稀释的血液,承载着历史对和平的希冀。
水是丹河湿地的生命,湿地是丹河水的起始,云水相依,动静相成。若遇到千丘万壑,迈越山川,它会一改往常的温婉细腻,以万顷波涛翻滚之姿,拍击山石,冲击之中自有南方姑娘的柔和北方汉子的刚,若河面遇到巨石阻挡,便随之分离,流向远方。在河边漫步倘佯,感受湿露的缱绻,陶醉于亦梦亦醒的缤纷景色。“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丹河比之黄河、长江犹如蜉蝣撼树,不值一提,但其悠久的历史和亘古悠远的文化却显示出神秘无穷的魅力。
相较于黄沙经年渲染的高都古镇,丹河水由于特定的地理条件,淤积着两岸富饶的河畔,喂养在这沙土堆积的围城里生活的人,脉脉含情地、香息弥漫地远去。贺基昌更对此繁华赋诗云:旧县条风散早晴,疏林红晕海霞明,桑柔岸女盈盈出,草绿王孙一一生。水绕人家归社燕,花开篱落语流莺,紫骝嘶绝垂杨道,印得连钱织乡程。可一览丹河两岸的妩媚春色和俗世生活。水利万物而不争,足见其纯净恬淡的个性,可以涤化凡俗的心,让人更加淡定与从容。
人生应如水,不必过于执着,倒不如惬意地共同见证彼此的衰老。可水比之于人的生命是无期的,所以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离开,丹河水也不知哭了多少次,如今只剩瘦骨嶙峋的躯干。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到远离母体的泪水的低语,声声入耳的低语言说的都是故乡的音讯,水是故乡的血脉,是那些久离故乡之人的魂。丹河水,越流越绵,穿插在绝美的故乡里,分不清道不明的是对它的情感。时间久了,才恍然觉得,我们彼此都不舍地凝望,又演绎着彼此的轻狂。未来,当我老了,或许在丹河依旧能看到年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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