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丝》: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编者按:在刚落幕的第3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礼上,《翠丝》获得最佳女配角奖(惠英红)和最佳男配角奖(袁富华)。
“翠丝”这个词,挺有趣,无论是简体还是繁体,都是规规整整的左右结构,且左右完全一致,摆在电影《翠丝》(Tracey)的片头,用不同色彩的笔触区隔,令人想起《木兰辞》的那句话——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翠丝》海报,男主穿着一双紫色女鞋。
男主大雄的日子亦是如此。上有耄耋老人需侍奉,下有一双儿女得成全,看似平稳顺当的人生胜利组,却因儿时旧友阿正在伦敦去世,一石激起千层浪。阿正的老公阿邦(黄河 饰)将其骨灰带回香港安置,却遭遇海关扣下骨灰,并大肆嘲讽两人的同性婚姻。而一向沉稳腼腆的大雄(姜皓文 饰),竟突然向老婆安宜(惠英红 饰)提出离婚,并道出隐藏多年的秘密:他要变性当女人。

安宜与大雄的家庭矛盾已久,但一直隐忍不发。
90后新锐导演李骏硕的首部长片,挑战的是华语电影市场少有触及的跨性别题材,对香港社会的发展和平权政策推进的意义,远远大于本片自身的艺术价值。细节之处,诸多巧思,连主角夫妇的名字也耐人寻味:看上去身材魁梧的“雄”,骨子里却是“雌”;本应宜家宜室的妻子,却连最简单的安逸生活都无法享受。
早前《翠丝》与《谁先爱上他的》均入围了金马奖多个奖项,但前者受到的关注度,却远远不及后者。不过,这并不代表《翠丝》就棋差一着。事实上,无论从剧本架构、演员选择还是立意上来说,《翠丝》都算是一部精良的作品。

年轻三人组
姜皓文在大众的印象里,可能还停留在《拆弹专家》或《夺命金》中相对硬汉的角色,此番饰演突破性别障碍的男主大雄,甚至为了角色不惜穿上女性内衣裤反复练习,真是煞费苦心。在店铺阁楼的窄小空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仅凭变装完成自己小小的心愿,回家还要继续扮演慈父孝子好老公,隐秘卑微的二重人生,真真是绝望极了。直到老友阿正和粤剧花旦打铃哥(袁富华 饰)相继去世,大雄才真正决定挣脱命运的茧,回归最真实的自己。
如果说姜皓文偶尔在纠结和矜持中徘徊不定,离行云流水还有一步之遥,那么惠英红、袁富华、吴肇轩等配角的加入,则给《翠丝》注入了新的活力。从大雄和打铃哥浓妆艳抹出现在兰桂坊开始,直到打铃哥猝死、大雄被儿子撞见,再到他回家向妻子坦白,在浴室自杀未遂,一连串20多分钟的戏,没有一处废笔,是全片的精华所在。

袁富华凭借《翠丝》的打铃哥一角,获得金马奖最佳男配角。
尤其大雄在客厅向妻子坦白,姜皓文与惠英红的临场发挥,层层扒开这个恩爱家庭的另一张皮囊。夫妻关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妻子迟迟没有捅破最后那一层纸,卑微的愿望,也不过是当个平凡的师奶罢了。大雄的坦白,固然救赎了自己,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对安宜的一种解脱?有那么一瞬,笔者仿佛置身话剧舞台,既真实,又有高手过招的快感。
本片看起来是讲跨性别者、同性恋者在面临抉择时的挣扎与无奈,实际上,还反映了不少家庭的内部矛盾和社会现象,深入地挖掘了人性的黑暗面。比如阿邦在机场海关那里遭遇的嘲笑和刁难,比如大雄的律师女婿试图利用该群体的个案上位炒作,又比如大雄的儿子,看上去是能接受新兴事物的“彩虹旗一族”,遇上老爸的事儿就大吵大闹,没了平日里的义愤填膺。《翠丝》从小人物、小故事出发,窥看的是开放派与保守派的battle,映射的是整个香港看待跨性别族群的舆论环境和格局。

打铃哥、大雄
记得《翠丝》在香港上映之初,不少媒体将标题落在港版《丹麦女孩》上。其实,这两部电影除了选取跨性别这一题材之外,相似之处不多。作为讲述世上首个变性人艾纳·韦格纳亲身经历的作品,《丹麦女孩》描绘了艾纳游走在两性身份之间的脆弱与敏感,画面和场景的调度更具艺术性,是一部偏个人的电影。而《翠丝》则融入了更多香港的家庭纷争、人情世故以及政策的变化,以群像的方式,展现了三个不同年纪、身份、国籍的跨性别族群,面对世俗的不解产生的内心波动。这与不同时代、国家和地区对跨性别的认知和接受度有关,也与李骏硕想传达的核心思想有关。
激烈的斗争,最终化为润物细无声的结局,也算意料之中。比较可惜的是,大雄和阿邦的故事,私以为停留在摄影展就好,强行加戏,反而有些画蛇添足,失了该有的默契和温存,也少了些许留给阿正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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