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彦:家乡吴陈河那颗歪脖子树

陈宗彦:家乡吴陈河那颗歪脖子树

梦里忽然回到老家河南省新县吴陈河镇王洼村熊洼组,见到了三十多前一直站在村子路口河边上的那棵歪脖子树。

并且有两只喜鹊站在上面,对我叽叽喳喳的叫,好象是说:欢迎回家看看,在另外一枝树丫上,有几只松鼠来回跳跃,好不惬意。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树下的河水清澈透底,蜿蜒曲折,从远远的山谷流来,又流向被大楼淹没的远方,水里的鱼儿,成群结队,自由自在的翱翔,令人十分羡慕,我不由自主的跳进水里,准备游泳捕鱼,谁知落水的声音将我惊醒。

醒后我一直在想,那颗歪脖子树不是十年前修路的时候被废掉了吗?为什么忽然又见到了那颗歪脖子树呢?是不是那棵老古树又显灵了,是不是家乡发生了什么事了,我该回家去看看了。

我的家乡,座北朝南,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总共18户人家,分东西两部分,被300多米长的竹林隔开。东部高,居住了6户人家,西部低下一些,居住了12户人家,每部分前面都有一口大池塘。整个村庄向外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翻过村子后面的山向北,大概走4里地到达乡镇所在地,另一条是沿着村子西边那条河的东岸一直向北,大概走5里地可到达乡镇所在地,这是我们走向远方的两条出路。

小时候我们村很穷,18户人家,人口一直超过不了100人。每当人口达到100人时,要么有女孩出嫁,要么有老人死亡,要么就有小孩夭折,要么就会有其它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总之,村里的人口一直突破不了100人这个魔咒。

小的时候,经常在歪脖子树下的河里捕鱼,夏天就在它下面的沙滩上睡觉,经常爬到歪脖子树上去捉鸟、乘凉、荡秋千。特别是雨季来临,河水暴涨时,我们一群孩子最爱爬上歪脖子树,坐在树丫上,手拿着绳子等工具,从河里捞被大水冲下来的西瓜、南瓜、树木……等等,歪脖子树伴随着我整过孩童时期,直到我离开家乡到外地上学还忘不了那颗歪脖子树。

记得六岁那年,我爬上了歪脖子树,并用镰刀砍下了一只丫,结果被奶奶狠狠地揍了一顿。

她深情地告诉我:这棵树是我们的祖先清一公当年由江西迁往河南光山,再由尧公沿河而上到达我们村,开疆拓土成功后,就在河边上建了一座龙王庙,乞求上苍保佑我们村风调雨顺,在龙王庙的旁边栽种了这颗柳树。

记不清是哪一年,突然山洪爆发,大水把整个村子全部淹掉了,结果把龙王庙也给冲走了,那棵柳树也被冲歪了,后来人们没有再建龙王庙,就把那棵树当成龙王庙,逢年过节,就在树下烧纸烧香,乞求全村人的幸福,从此,这棵被水冲歪了主干的树就长成了歪脖子树,也成了全村人们寄托美好希望的树。

我记得,朱德、周恩来、毛泽东相继逝世的日子里,那时我13岁,上面说我们那儿有地震,我们离开房屋,住进帐篷,一住就是一年,虽没有地震,可洪水不少,洪水把歪脖子树下的河床全部冲开,河水深达到10多米,往日那供人们游玩的细腻平坦的沙滩,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潭。

奶奶临终前一直嘱咐我们兄弟姊妹,听前人说,歪脖子树下面的深潭,100年左右开一次,只要深潭开了,村子一定会有大事情发生,你们兄弟姊妹不要到哪里去,奶奶的嘱咐令我们毛骨悚然。

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村有一名同学考的成绩非常好,听说被河南大学录取了,相对我们一个不足100人的村子,从陈友谅被战败逃此定住之后,就没有出个什么人才,更何况当年近20万人考试,录取人数(包括中专在内)不足2万人,对我们村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就在全村人欢呼雀跃之际,谁知这个孩子为了给为他送行的客人准备佳肴,用炸药到歪脖子树下的深潭里去炸鱼,结果在捞鱼的时候,沉入潭底,被水淹死。紧接着就是一场大水,歪脖子树下的深潭又被填满,那里的细沙滩,又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人们像被放出的鸟,不仅干劲大,热情也高,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到处开荒种地,围河造田,我们村的那颗歪脖子树也被围到新造的田里。

1988年的6月份,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天下起了雷暴大雨,连续不停的大雨,致使洪水泛滥,洪水把我们人造大田的坝埂快要冲断,全村人民,背沙袋,扛树木,抬石头,抗洪救灾,热火朝天。突然洪水加大,大坝摇摇欲坠,人们紧急撤退,当最后一人还没撤完,大坝轰然倒塌,最后一人被大水冲走。当所有人都担心他的安危时,他被冲到歪脖子树的下面,他使尽全力,奋力向歪脖子树游去,在洪水的强力冲击下,他抓住了歪脖子树的一个树枝,慢慢的游到歪脖子树下面,紧紧地抱住歪脖子树,最后终于被救。大田的坝埂虽未保住,但歪脖子树却保住了全村人民的性命,自此歪脖子树被人们称为“神树”人们经常烧纸烧香,系红丝带。那一年,我也在歪脖子树的保佑下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村庄,一去就是30年。

十几年前,村里经常有人找我说,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村村通都把公路修到了每一个塆子,可我们塆的路一直不通,车都进不去,怎么办?经过我们几个人的努力,在县委县政府的扶贫政策支持下,在乡政府等领导的关怀下,4.5米的水泥路终于修到了我那早也不能居住的家门口。逢年过节,正月十五、清明节,我们直接把车开到家,送灯上坟很是方便,可歪脖子树在修路时被撬动了根基,这颗不知有多少年的古木却因此死掉了。

路虽修好,原来的18户人家,现在已外迁14户,只剩下4户,4户当中只有两户长住在村子里,另外两户也常年打工外出,很少回家看看。村子了的路早也被杂草覆盖,田地早也撂荒,无人耕种,长出了许多杂草和大树。原来的果园不复存在,放牛、放羊的草地被荆棘覆盖不能踏入半步,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那片令人生畏的坟场。

原来清澈见底,细腻平滑的沙滩,早也被建筑用沙掏空,整个河床早也不能赤脚行走。整个村子变成了绿水青山,可人去楼空,廖无生机。虽留得青山在,无人把柴烧,十分可惜。

家乡的人慢慢的少了,来往也少了,伴我成长的那颗歪脖子树也没了,每次回到家乡,只是匆匆忙忙的到坟山上去一趟就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回家时带的“纸”,回来时带的是“茫然”,原来那份对家乡的牵挂,慢慢的淡忘在那份记忆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知道家乡是什么。

或因工作的不如意,或因人际关系的紧张,或因身体的不适,或因生活的紧迫,或因劳累所致,时不时或想起我儿时的家乡,一直令我牵挂的还是与歪脖子树有关的人和事。【来源: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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