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耳

（组诗）

郑洪

左 耳

这是我身体最接近飞翔的部分

独立，自然，软硬兼备

我的左耳，接纳整个世界的喧闹

与寂静，欺瞒与诚恳

如此孤单

像是挂在海边的一片新月

随着潮水升起来，又平静地跌下去

以侧面去辨析，过滤

选择忘记或者沉积

有时候，我的左耳

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这古老的植物

竟让我坐立难安，远去的波涛

蜜蜂，飞絮，以烦乱的节奏

填满整个头部，要知道

我并不排斥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

请保持距离，保持温度

在疲倦袭来之前，要有人说话

不停地说

让我终于知道，身体的位置和重量

我的眼里住着一只萤火虫

它路过森林的时候，虫鸟都禁鸣

月光无法穿透，就算是风

也无法让幽草的蓝

更蓝一些

它只是一个赶路的人

也是一个迷路的人，和我一样

有着发热的躯体，发光的魂

停下来，就是浑身冷汗

没有什么比夏夜

更值得托付了

包括以往任何一次旅行

任何一种轨迹，都比我的眼里

住着一只萤火虫更有意义

山雨正在形成，月光稍稍偏了一下

有些网是没有边际的，比如

时间。很显然，萤火虫飞不过去

如同我走不出来，森林里

有我们没有见过的

妖，正在吟唱

鼻 尖

你试图用鼻尖去触碰一座山

以风雨

去丈量雪的海拔

多么可笑，这不是你熟悉的口吻

也不是我能够描述的场景

“闭上眼睛，

世界上就没有悬崖”

我不是叫你哭，你的鼻尖

有几粒珍珠，印证心跳的速度

转过身，你是我的沧海

一万次白头

也吐不出太阳

干脆，从树干部分开始枯萎

从山的两侧分岔，一边

去向日月星辰

一边去向人间气象

落日下，谁先开口

去描绘颜色的盛宴

穷尽的词汇

又像蝙蝠一样飞出来

无声地，起自山体的背脊

穿行于枝丫，演出就开始了

谁先开口，落日下，第一个颤音

能不能唤醒河流

目光都已融化，我们凭什么

挽留船帆

挽留岸

来，我们一起去看落日

去爱别人

去收拾声音的碎片，等候着

谁先开口，把夜色唤起

我们一起，藏在第一盏灯背后

像赴死的人那样挥手

道别

像神那样庄严

谢幕

眉间风沙

我知道，你还会从远方赶来

眉间带着风沙

还会说起那片沙漠，每一粒沙

都有着不一样的温度和湿度

同样细碎的脚步，要么

被风吹起

要么被月光射落

而我就在其间翻滚

要么醒着

要么等着

而我不在原地，我不知道

如何让绳索不朽，路途不朽

我们像棋子分布其中

如此苍老而易碎

左冲右突也逃不出眉间的局

我的手指，也不甚清晰

没有人会真的走向远方，我知道

所见不过山

不过水

不过荒原和人潮，别停下

让眉头舒展，卸下所有疾病，伤疤

像草丛一样，要么焚烧

要么，指向天空

（作者供职于重庆三峡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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